二人已至賭場前,白日裡人不算太多,沒了晚上那份熱鬧勁,卻還是喊殺聲連天。牙子精神給吸引過去,手在搓著,賭癮又犯上,還沒有哪次來了賭場不賭的道理。
“我說八路大哥,要不你在借我點錢,哪怕一點也行,說不定待會我就贏回來,那債也還清,省得麻煩你。”牙子下放了姿態,語氣更像是乞求。
“要錢啊,幹嘛不帶把刀來賭場搶,不來是更快。”秦木也沒多理。
進了賭場,昨夜的男子們看到牙子果真來了,還有點吃驚。
“我說話算話,今帶人還債。”秦木對男子們說道。
習慣性地打量下人的衣著,能還得了這筆錢的,不該是這副模樣的。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夠還得清錢也就罷了,錢是哪裡的來路亦並不重要。
“錢都帶來了嗎?”男子們問。
秦木看下周邊,賭場裡喧鬧嘶吼,牙子的精神全都注視在賭桌上,也不管秦木如何解決。
“幾位兄弟,要不借個安靜點的地方說話。”
男子們同意地點下頭,帶秦木往裡間的屋走去。
“牙子,你好好留這,別亂跑,一會辦完事我就出來。”
扯開嘴在笑,牙子樂意地點下頭,待秦木進屋後,又擠身到人群中,跟著一起鬧。
“牙子欠了多少錢?”進屋後,秦木看下空蕩蕩的四周問道。
男子動下手指頭,比個數:“八十個大洋,不多不少。我們有理說理,該多少是多少,正規賭坊,童叟無欺。不過看你信守承諾,我們老板說過,如你明天真的來,那我們就收你五十大洋就好。”
“八十大洋!”秦木心中念想,牙子真是瘋了,要麽害死自己,要麽害死王實一家,幾個大洋出門,欠一身巨債回來。
“我沒帶錢來。”
男子們兩眼一怔,沒見過有人上門還債說沒帶錢的,真是不可思議,難道是要吃霸王餐,看模樣也是挺本分的人,信守承諾,如約而至。
“那你是帶什麽家傳寶貝或是值錢的東西來抵?”
“人。”
屋內笑聲一片,現在什麽世道,有錢就是一切,能吃個飽飯就是不錯,要人能有什麽用。他們是開賭坊,不是救濟堂,多個人,多個吃飯的家夥。
秦木走上男子們跟前,向他們低聲說下自己要如何抵債。片刻,男子們使勁搖下頭,一千個不同意。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們老板也不會同意的。要麽還錢,要麽抵東西,押人,那可沒意義。”
秦木確定下自己的態度,他拍下身上,抽出口袋,身無分文。
“要麽你們把牙子打死,反正一分錢也要不回來,要麽按我說的做,日後還能給你們減輕一點工作負擔,你們也算是多個下手。”
“你是在開玩笑吧。”男子說著就要把秦木轟出去。
拽著秦木的胳膊,就欲往門外送。男子們如遇一尊重佛,雙雙使勁,怎也挪不動秦木。他的下盤站得穩,男子們力氣也不小,早瞅出他們似乎有練過的模樣。
眉尖一抖,男子們示意著,用腳又是勾又是踢,要削去秦木下盤的力量,無奈站如松,腳已入地,穩當如山,撼動不得。
雙手往前一送,男子們身體傾斜,像是丟物一般給甩出去,撞下牆頭,後背根骨只是疼痛。
“都鬧什麽呢,動靜那麽大。”
屋內另外一邊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形並不太高,身材已有發福的中年男子,叼著煙袋,往裡吸口煙,面對爭執,閑庭信步走來。
“老板,他欠債不還,硬要拿人來押,我們不肯,便要趕他走。他硬賴著不走,動起手來,不想是個有幾分功底的人。”男子們哀怨,述說下情況。
“我姓崔,叫我崔老板就行,是此間賭坊的主。”崔老板也不急著生氣,先是介紹起自己的來歷。
“崔老板好。”秦木寒喧打聲招呼。
身後的手下搬張椅子,崔老板坐下,道:“我經營賭坊,願者即來,公平下注,在這一帶也是小有名氣,欠債的也見著不少。有債便還,拖個半月一年,也不少見,卻還沒見過拿人來押的,除非是個美貌如花的女子,那我可考慮收下。如若不是,那就免談。”
秦木將還債的方法跟崔老板說下,崔老板一笑,道:“還是第一次聽過有這樣的。不過我看兄台倒是有幾分功底子,能把我的手下給撂倒,沒有三分力,怎敢扛大梁。我相信你的本事,可在我這,再厲害也抵不上一顆子彈。”
從身上抽出一支王八盒子,開了保險,對準秦木,崔老板深深吸口清煙,緩慢吐出煙氣,神清氣爽。
“老子以前也是當過兵,我的手下也是在部隊打過仗,吃過的鹽不比你少。識趣的話,給你一個月時間,好好籌錢,我也算是不為難你,見你是條漢子,是哪出身,做什麽的?”
淡定地理下衣裳,秦木進門見著男子,便猜測有幾分不同普通人,看來還真是當過兵,既然都是兵,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一類人。
“既然崔老板也當過兵,那我也不拐彎不瞞你,我也是個兵。”
眼神一轉,四下的人都有種遇熟人的感覺。崔老板急著問:“哎喲,兄弟,哪的兵?”
秦木將手指一比:“八路軍。”
八路!八路!八路!
崔老板手一抖,煙杆子掉到地上,他的神色一下黯淡下來,男子們也唯唯諾諾,相互靠緊,全都看著崔老板,囉嗦著腳,彎下發福的肚子,從地上拾起煙袋,強裝鎮靜地繼續吸起來,額頭已滲出微汗。
“八--路--軍,兄弟,你玩笑可開不得,要是鬼子知道,那可不好辦。”崔老板說話都不連貫,聲音有些低沉,沒在出現時那副神氣的勢頭,倒也頹迷不少。
秦木往前上兩步,卻見男子們向後退兩步,方才停下,底氣飽滿說:“我們八路不正是要打鬼子的嘛,崔老板也是當過兵,敢問是哪支部隊?”
見著一屋的人,聽見他說八路軍,像是見到野獸一樣,定是有什麽內情。
“我-我--我們以前是西北軍服役,早不幹了,現在都是良民,做正規買賣。”崔老板誠懇地看著秦木,眼神中還是不免露出懼怕,而後又低下頭。“既然八路兄弟,要押人來還債,我個人覺得,是個不錯的方式,你們大家怎麽看?”
卻是聽得崔老板說得好生沒有底氣,勉強的成分佔據多數。秦木也是琢磨著,以前他們可是和八路有打過仗,難怪提及時,會心生畏懼,有什麽不為人知的事吧。
“好,我也覺得好,還是老板厲害,剛才對不住八路兄弟,一時衝動,還望諒解。”
男子們也都跟著讚同,事情自是好辦。
“我還有一事相求。”秦木說。
“說,有什麽盡管說,兄弟我們能辦得到的,一定照做。”崔老板緊跟著接上話。
秦木告知完自己的請求,兩名男子送他走出屋,崔老板適才把煙杆子拄桌上一擲,摸著自己的胸膛。
“馬的,還好沒對這小子動手,不然非得被八路給滅了我這賭坊。”膽戰心驚的崔老板拿出手帕,抹下額頭和後頸部。
“還好老板機智,問清此人來路,否則免不了血光之災。”幾名手下也是劫後余生般松口氣。
崔老板回想起當年他還在服役時,曾經圍剿一支人數倍少於他們西北軍的八路,本該是場沒有懸念的戰鬥,卻不料八路的拚死搏命的氣概,硬是衝上前和他們肉搏。多虧人數上的優勢,使他們最終勝利,而部隊傷亡並不少,崔老板身負重傷,他還記得八路士兵一支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死死不肯放開,最後是隊友一刀斬斷,人手分離,可那隻斷手卻仍死掐住脖子,當場崔老板嚇得暈死過去。
之後的時間裡,但凡遇見八路的部隊,他們無一獲勝,打得是生猛瘋狂, 從此聽聞八路,崔老板和他的手下們無一不顫栗。
“此人是八路,也難怪他的一身好功底,就是幾個人上前也奈何不了他。他們八路個個都是鬼神,隻可敬,不可犯。別說我們,鬼子見著他們,都要弄個你死我活。小小的賭坊,便是兄弟們後半生的營生來源,切不可亂行事,壞了財路,有什麽要求,只要能辦到的,答應就是了。我看那要求也還行,沒有惡意,所以我才接受了。”
正看得起勁的牙子,見著秦木出屋,迎了上去:“不會真的把錢都還完了吧?”
“你說呢。”秦木心情頗佳地看著,“牙子,看你對賭注看得蠻是興趣。”
“那可不,我就說我今運氣好,如若讓我來上幾局,不但昨日的錢會回本,定還能牢牢翻上數倍。你偏不信,弄得我只能在旁邊看著其他人贏得滿盆是金,還幾回我都猜中要開的賭注,就差錢了。”
賭癮嚴重的牙子,三句不離賭注,吹的牛都自信滿滿。
“好啊,今天就讓你賭個夠。”秦木回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