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對第三人言,這種話要是別人承諾的還可信一點。但是要是灞波兒奔承諾的,卻是沒有一丁點可信的價值。
要知道他可是黑魚精出身,天生就是一張大嘴。而現在更是多嘴多舌,什麽秘密到了他嘴裡都是根本不可能保存得住的。先前答應那個接引使者的話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是放屁。只要有個合適的價碼,他什麽都能吐露出來。
而現在就是這樣,當著蛟魔王的面,他已經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東西統統地說了出來。而當他說完了這些東西之後,蛟魔王卻是慢慢的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天庭裡的這些個彎彎道道,他不懂。但是他知道,天庭神仙裡的齷齪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摻和的。正所謂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要真是天帝和那些個頂尖的神仙們在暗中放對的話,他們這些個夾在中間的人,十有八九是要遭殃的。所以到底要不要參與到其中去,他心裡其實還在猶豫著。
本質上來說,他並不相信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尤其是那個所謂的天帝。正所謂身份產生距離,距離產生差距。天地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物,怎麽可能會為他們這些個妖怪們著想。就算是有的,恐怕也只是某種特殊的利用而已。而對於被天帝拿著當槍使,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當了炮灰。蛟魔王還是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更加逍遙一點。
不摻和,這是最保險的做法。但是同時,這也是得益最低的做法。要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風險的,在眼下的這種情況下,他就是不想摻和到其中,也很難保證不會被動地給卷進去。而一旦再被卷進去,恐怕就很難說掌控自己的站位了。
而摻和進去,並且直接站在天帝的那一邊。這顯然是一個收益回報豐厚的選項。封神,哪怕是對於他這個站在妖怪頂尖位置的人,也幾乎可以說是最具誘惑力的事情。一個神位能令多少英雄豪傑折腰,這都是不用再細說的東西。如果說真的有這麽個機會的話,那麽蛟魔王實在不能保證,自己到底會不會不顧一切地堵上那麽一把。
賭還是不賭,這是一個問題。蛟魔王心裡滿是糾結著,而就在他為了這兩個選擇苦惱地緊皺著自己的眉頭的時候,他卻是突然看到了身邊胡吃海塞的灞波兒奔。他那個沒心沒肺的樣子讓他頓時一愣,然後整個心裡就是豁然開朗了起來。
自己到底在操心些什麽?這種事情難道是由得了自己去決定的嗎?妖中大聖,說起來好聽,其實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不過是一個可以隨便擺布的螻蟻而已。明明什麽都決定不了,那麽還為何要為這種事情而苦惱的。順其自然,不就是最好的選擇了嗎?
想明白了這一點,蛟魔王就是直接放下了自己心裡所有的負擔,開始和灞波兒奔推杯換盞了起來。而就在他們這麽沒心沒肺地享受著天庭的款待的時候,在另一邊,天帝所居的彌羅宮身處。這個世界最有權威和地位的一群人已經是聚集在了一起。
天帝,四禦,還有所謂的太上老君,或者說老子本人。此刻正是一臉嚴肅地面對面的交流著。
很多人以為他們交流的會是天下大事,其實不然,因為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所交流的話題就已經是被身為中天紫微北極大帝的黃帝給帶到了一個偏的不能再偏的方向上了。
“你就是赤松子的兒子?我還真是沒有想到,赤松子那樣性格的人居然也會有結婚生子的一天。小子,他是在什麽情況下才有的你的?”
“黃帝閣下,我想我應該對你說明一點。雖然赤松子的轉世的確是我的生身父親,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就認同他這個人的存在。事實上,他並沒有當一個父親的資格。最起碼在我看來,他沒有這個資格。”
“沒有那樣的資格嗎?這話說的倒是不假,他那樣性格的人,的確是不太適合做一個父親。最起碼我想象不了,他當了父親的話會是一個什麽模樣。不過不管怎麽說,他都是你的父親,這一點是做不了假的吧。既然這樣的話,介意和我說說原因嗎?為什麽你會覺得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呢?”
把周易看做了故人之子的黃帝一點也沒有把他當做是天帝的意思。相較於周易為什麽會傳喚他們以及作為天帝的他到底在醞釀著什麽大事,他似乎更在意的反而是這個故人之子的家長裡短。這一點實在是讓周易覺得有些納悶,這和他印象中的黃帝一點也不一樣。
但是,既然他這樣問了,周易也不好不作回答。所以他只能以一種盡可能簡潔的方式對著黃帝回復道。
“一聲不響就拋棄了我母親將近三十年,並且處心積慮地想要把自己的妻兒當做工具來利用。這樣的人,你覺得有資格被稱之為父親嗎?”
“的確。做出了這樣行為的人怕是很難被人認作是父親吧。”點了點頭,黃帝並沒有為昔日的戰友說話,反而是一副感慨模樣地對著周易讚同了起來。不過讚同過後,他卻是話鋒一轉,又這麽對著周易說道了起來。“不過,介意聽聽我是怎麽憑借你父親,赤松子這個人的嗎?”
說完這話,他不等周易做出任何表態,就已經是自顧自地對著他講述了起來。
“記得我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還是我剛剛當上部族首領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有熊氏雖然強大,但是卻還是要受到天災人禍的影響。剛當上首領的我好不容易帶著部族裡的勇士,誅殺了在我們領地裡作亂的凶獸。但是卻因為得罪了那凶獸背後的凶神而引來了洪澇天災。說真的,那個時候的我其實是萬念俱灰的。”
“人力的渺小是現在的你所體會不到的。在那樣的一個歲月裡,人族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卑微而渺小的種族而已。世間之上有太多的威脅,有太多我們所無法對抗的存在。隨隨便便的一種,就有可能讓脆弱的人族面臨上滅頂之災。而這,對於剛剛當上首領的我來說,實在是一種無法承受的重擔。我不知道該怎麽去承擔這種責任,也不知道該怎麽才能面對未來中可能存在的一切危險。甚至說,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去幫助我的子民,帶領他們渡過眼下的難關。”
“那一場洪澇,把有熊氏三代人努力的成果給毀於了一旦。而失去了那片家園,有熊氏就沒有了能夠庇護的場所,沒有了穩定的食物來源,沒有了能夠讓我們賴以生存的一切。我們想強撐過去,可是根本撐不過去,因為伴隨著天災而來的瘟疫,已經成為了我們最要命的威脅。在這樣的情況下,當時還只是一介凡人的我是無能為力的。我什麽都做不了,我所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祈禱。禱告上蒼,希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們能聆聽到我的哀求,放過我的部族一馬,給他們一條活路來。”
“但是天神聽不到你的禱告,是嗎?”
聽過史密斯.周講述的周易給出了自己的猜測。在他看來,眼前這個麻布長衫,一點也看不出來人皇威儀的人之所以會走出那樣千古一帝,文明始祖的道路來,恐怕也只能是在萬般無奈之下的被逼迫而已。天不給人活路,人就要自己走出一條活路來。這種烙印在華夏人血脈裡的東西不就是這個老祖宗給我們留下的嗎?
“對。沒有天神會在乎一個小小人類的祈禱。但是,我的這份禱告卻是引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收獲。你的父親,赤松子。就是因為我的那份禱告而生出了興趣,從而和我有了第一次見面的。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結識了他,並且和他漸漸地走在了一條道路上。”
笑著點了點頭,黃帝的眼中也是流露出了滿滿的回憶。那段歲月對於他來說並不美好,因為有著太多太多的痛苦和犧牲了。但是,那段歲月卻是無比的重要,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他所忘記。
不是說這是他這一生最輝煌的時刻,而是說,這是他這一輩子最有價值的時刻。雖然只有短短幾十年,但是其意義卻超過了這虛浮的幾千年。所以當然的,他會一直把這段記憶銘記在心裡,哪怕是現在追溯起來,也是歷歷在目一般。
“很難說是誰主宰了我們的意向,讓我們一起走在了反抗天神的道路上。這裡面也許有我對神靈統治人族的不滿存在著,但是我想,赤松子那種對於理想的執著也應該是很關鍵的一部分。其實,他是一個很純粹的家夥。你給了他一個理想,讓他對這份理想生出了認同,他就能矢志不渝地為了這個理想堅持奮鬥下去,甚至說到了不惜一切的地步。知道嗎?那個時候的仙人如果膽敢弑神的話,是犯了大罪的。而他,就是第一個這麽做的家夥。他的理由很簡單,不過是想要給對抗天神的道路開一個頭而已。很可笑是不是。然而,這就是他的選擇。”
“他是一個理想大於現實的人。一旦他找到了為之奮鬥的理想,他就能把一切的現實拋在腦後。這是我們能夠成功的原因,但是,這也是他失敗的原因。作為一個人,太過理想的話是很難得到幸福的。而一個不幸福的人,又怎麽能叫做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