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鎮的冬雨如煙如霧，大都市上海的冬雨淅淅瀝瀝，十裡洋場，國際飯店。

　莉莉小姐聽到門鈴聲響，走過去開門。

　看見錢主任穿了一身黑色西裝，系著領帶，把同色的寬沿帽子摘下來，按在胸前，行了一個英國紳士的彎腰禮。

　一下子就讓她眼冒金星，陶醉不已，手抓著直徑半米的寬大蓬蓬英國晚宴裙子，屈膝回了一個禮。

　想一想又覺得還不夠出色，就把雙手伸直了，原地轉了一圈，讓長裙飛揚起來，呵呵笑著:

　“裙子怎麽樣?”

　錢主任一臉認真的回了三個字:

　“千人迷！”

　莉莉小姐歡快的回到她的寬大的梳妝台，仔細的塗抹了口紅，然後做出一個誘惑的飛吻來:

　“這個口紅怎麽樣?”

　錢主任笑著回了一句:

　“萬人迷！”

　莉莉小姐受到了極大的鼓勵，拿起一支小天使射箭的玻璃香水瓶來，噴了幾下香水，沉醉的呼吸一下，又問:

　“這法國生產的香水怎麽樣?”

　錢主任很誇張的動了一下鼻子，眉毛微微皺起來，又很快換上一個很燦爛的笑容:

　“迷死人了！”

　莉莉小姐高興的轉身看梳妝鏡，伸手摸了一下上半部分配小辮子，下半部分散發的頭:

　“你們華夏和英國有個習俗是相同的，結婚的女士會使用盤發，淑女們只能用編發！這個頭髮並不配裙子。”

　錢主任做出認真打量的樣子來:

　“很般配啊，我的大小姐，我打賭。連死人都要被你迷住了！”

　莉莉小姐笑的花枝亂顫，又照一次鏡子，嘴巴裡說著:

　“你是華夏人裡面，最會甜言蜜語的，千人迷，萬人迷，迷死人。死人迷！”

　錢主任笑:

　“甜言蜜語算什麽。咱們中國人，最講究的還是實惠！”

　說完了，拿出一隻黑木頭小盒子。放在梳妝台上:

　“打開看看。”

　莉莉小姐打開盒子，是一對流光溢彩的長款鑽石耳環。

　她故意用手捂著心臟，做出驚呼的樣子來:

　“這個是你送給我的嗎?親愛的！”

　“當然了，我給你戴起來！”

　莉莉小姐轉身。背對著梳妝鏡，激動的肩膀有點微微的發抖。

　錢主任就站在她的面前。彎腰將兩隻鑽石耳環給她戴起來，手穩穩的。

　又過了十來分鍾，兩個人才挎著肩膀走出房門，穿過走廊。國際飯店同層的中央也有一個吧台，紅銅喇叭裡悠揚的演奏著一曲貝多芬。

　周二少爺和周三少爺坐在玫瑰金花紋的布藝沙發上，靠著一隻英國式樣圓桌。百無聊賴的聽著音樂。圓桌上放著倒滿紅酒的高腳玻璃杯。

　莉莉小姐把圈著錢主任的手臂放下來，有些尷尬的說:

　“你們什麽時候到的?讓你們等了很久嗎?我看時間還沒有到。”

　周二少爺笑著起身行禮:

　“等這麽漂亮的女士。所有紳士都會感到榮幸的！”

　莉莉小姐沒想到周二少爺這樣的華夏少年也會給她開有點曖昧的玩笑，臉色變幻幾下，沒有想到應該怎麽接下去了。

　周二少爺看她尷尬，就繼續誇獎下去:

　“耳環很漂亮！”

　莉莉小姐緩和過來，屈膝行禮謝過！

　錢主任看表:

　“時間差不多了吧！”

　周二少爺回身又懶散的坐回沙發上:

　“再等十分鍾吧！”

　四人又在沙發上坐下，聽了一會兒音樂，莉莉小姐有點緊張和尷尬，伸手拿了一隻高腳玻璃紅酒杯子把玩。

　錢主任伸出手來，在她膝蓋上拍了拍:

　“一點事也沒有，你不說話都行！”

　十分多分鍾後他們才慢悠悠的乘坐電梯上樓。

　國際飯店的頂層大廳裡，有一個平安製藥的說明會，招待幾十個來采購藥品的軍閥代表。

　軍閥代表的衣著各不相同，有長袍馬褂，有西裝革履，也有一身戎裝散發殺氣的，但是都不要緊，因為野蠻耍橫不能溝通的早就被收拾過了。

　剩下的都是準備花錢買藥的，今天，談的是生意。小大小鬧也好，千軍萬馬也好，行軍打仗，傷藥是很重要的必須品。

　平安製藥的雲南白藥，青霉素，對傷口和手術的神奇作用是公認的。但是通過藥商和醫生的手中來買，就過於零碎和不方便，所以他們就直接找到了藥廠來。

　在戰場上殺到兩眼血紅，牙齒咬的咯咯響的不同仇敵們，在這個國際飯店的大宴會廳裡，倒是能和平共處，因為他們的早就有過數次的經驗，糧食采購的時候，武器采購的時候，總是會碰面的。

　一個模樣普通的中年白人工程師站在宴會中央，製止了手工奏樂的樂隊，宣布說明會開始。

　然後又找出一張紙死板生硬的念到:

　“我們可以提供的藥品一共是一百萬單位，這顯然離大家要求的數目相差太遠，但是大家要尊重科學，尊重客觀實際，目前工廠的產量只能是這麽多，所以把一百萬單位分成一百份，按份起拍，價高者得。”

　……

　一百份藥品很快拍賣完了，軍方代表們被穿白襯衫打領結的洋人侍者引導著去簽訂合同，製藥廠簽字的人，就是兩個，莉莉小姐和錢主任。

　有個采購代表很不滿意:

　“這個平安製藥到底是那國的?”

　如果是本土的，當然還可以多想想別的辦法，但是看現在這個表現，好像是英國的一樣。

　錢主任笑著回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做生意， 給錢好了，那國也要給錢呀！”

　如果是華夏的，也許大概可能，有些人是可以不給錢的吧。凡事不要多想，想了就會很悲傷。

　整個說明會周二少爺都沒有說一句話。心情不算很好的樣子，等合同都簽完了。周二少爺把全部協議都裝在一個黑色皮包裡，坐著高棚福特車去桃花居:

　桃花居

　杏子正坐在客廳裡，和幾個十來歲的山東鄉下來的小姑娘說話，見他們過來，笑著說:

　“你們運氣好，今天我們吃竹簽饅頭，來了老家的廚娘！”

　竹簽饅頭是山東平安縣一帶的一種主食，和普通饅頭的形狀不同，是一種長條形的，就是和整個紅薯差不多的形狀，頂端的饅頭皮像開花一樣裂開，吃的時候用筷子叉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