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鬥娜在江寧大學的交換生身份，也是組織給她安排的掩護身份。由於其家族的特殊姓，除了組織內的成員外，原本不應該有人拜訪。

　事實上，就算是組織內的成員拜訪，也應該首先通過劉歆瑜，而非貿貿然的闖到學校裡來。

　陳易給自己掛了一個聆聽卷軸，傾聽著遠處的細微之聲。但他久未回答的姿態，卻讓孫居直覺得受到了輕視，於是拂袖而走，譚校長追之不及，歎口氣道:“具體的報告，我都讓塗教授發給你吧，記得看了……”

　對這兩個人，他都沒什麽辦法，好在他是校長，各種古怪人物見的多了，幼老的心尚能承受得住。

　陳易莞爾一笑，告別譚天華，轉去樓道上去找說話的人，卻在門口處，被一把扯住。

　林媛一身雪白的運動服，英姿颯爽的道:“表演你錯過了，運動會也錯過了，總算有時間來學校了?”

　“我常來學校的……”陳易有心先找人，努力地向前看，如同一隻早起想翻身，伸著脖子仿若翩翩起舞的老龜。

　林媛一把拉住了他，無奈的道:“月末有元旦晚會，你來參加嗎?”

　“你好像很喜歡搞晚會?”陳易隨口說。

　林媛臉色一紅，她確實喜歡舞台上的感覺。現在想想，組織好幾台晚會，說不定真有假公濟私的潛意識在裡面。

　“晚會，比較容易組織，大家都願意參加。”林媛斷斷續續的給出了另一個理由。

　但在心裡，林媛也在懷念舞台上飛舞的青春與思緒。

　那是一種平等的，無羈的快樂，站在舞台上的時候，一切仰慕和崇拜都是可以被接受的。舞台，不像是拘束的現實，那是一個想象力的空間，即使錯誤了，也沒有關系……站上去的那一刻，沒有等級，沒有出身，甚至沒有現實，殘酷的現實。

　陳易沒有注意到林媛的表情，耳中聽著那姓石的家夥走向樓梯，不由道:“元旦沒有時間，抱歉，真得走了。”

　“真是的。”林媛一跺腳，道:“你比羅小山都要忙啊，不行，一定要給班級做貢獻才行。”

　羅小山結束了休學，重新回學校讀書，也算是次風雲人物之一。

　陳易還真的是沒時間玩這些學校的遊戲，想想道:“要麽我幫你拉讚助?”

　學校的節目，永遠都是缺錢的，江寧大學會好一些，總是不會像歐美的學生一樣幸福。

　這種意外之財倒是不錯，林媛撅著嘴放開了他，並揮手說:“那晚會的全部資金，都靠你了哦。”

　她的語氣動作有意帶了些舞台風，像是小妻子送老公出門似的，頗有嬌憨之色，引的跟前幾個男生直流口水。

　陳易卻沒有時間欣賞，循著聲音追到了樓梯間，老舊的樓梯口很大，在浪費建築面積的同時，也讓橫截面的學生增多了不少，從上往下看，不是頭髮就是頭皮屑，偶爾有兩根爪子在上面撓，也是一副忠誠的螞蟻形象。“石先生”淹沒於茫茫學生之中，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他的年紀不大，也許與學生們同齡……

　“唔……”陳易回頭想去找與他說話的女生，毫無例外的失敗了。猶豫片刻，他打了電話給劉歆瑜，問:“最近，你的人是否正常?”

　“組織?沒有變化。”劉歆瑜的語氣輕松，實際已經警惕起來。陳易以前可沒有過問研究會的事。

　“是否有……類似宋願的人來?”

　宋願是人類發展研究會的巡查員，栽到了陳易手中，被祝光梁刑訊逼供，最終也沒有撬開嘴巴，還上了手術台……由於緊接著此事的就是江北的拆遷，陳易便將注意力放在了三菱集團身上，未能深究。

　說到了宋願，那就不是簡單的事。劉歆瑜轉為嚴肅的語氣道:“沒有巡查員，沒有我知道的。”

　“那組織對江寧的印象如何?”

　“這一年幾乎沒發生什麽事，江寧分部也沒有做什麽事。”劉歆瑜說的很坦白。她將主要時間和精力都放在了武館上，對組織的發展自然缺少貢獻，期間還有金鬥娜代理的大半年時間，也就是勉強維持現狀而已。

　陳易放下手機，向外面看了看，又拿起來貼在耳邊，問:“那麽，關於姓石的人，會讓你想起什麽嗎?”

　“組織內?”

　“是。”

　劉歆瑜默算了一下，道:“我知道有四個，或者五個人，但見過的只有一個，組織高層石執事。”

　“年輕人嗎?”

　“不是。石執事大約50歲了……唔，我有好幾年沒有接觸研究會的高層了，但在通報上也未見到石姓的新人。”

　陳易回憶著說話人。他認為對方沒有說謊的必要，就像是007遇到別人詢問，回答一個詹姆斯也沒關系，若是有騎士信仰的人，更不會說出明確的假話。

　本著以己度人的念頭，陳易又問:“中層呢?”

　“中層可能有三個石姓人，但我都沒有見過。”劉歆瑜說的也是實話，地區負責人是研究會最骨乾的成員，他們不像是俞偉超這樣的偽改革派，他們是要面臨真正的風險的。因此除非必要，否則都不會暴露身份。

　同樣的道理，身為秘密組織的成員，橫向聯系是能少則少，聽說已是她的權限夠高了。

　陳易隻好叮囑她注意安全，然後帶著一腦門的疑竇離開學校。

　要說金鬥娜唯一牽扯到外面的事情，就是先前柳承佑的韓國商會。但那件事過後，韓國商會早都偃旗息鼓，負責人遠遁回國了，現在找金鬥娜的麻煩，似乎是多此一舉。

　作為一種原則姓的處理方法，陳易沒有通知金鬥娜本人，而是電告謝武陽，命令他時刻保護金鬥娜的安全。

　同樣是徒弟，已經結婚生子的謝武陽要更穩當一些，一般姓的問題想來能夠處理。

　一個早晨就這樣過去了。

　對於一個突兀的有危險姓的聲音，陳易能做的僅止於此，總不能為此耽誤了正事。

　趁著中午的兩個小時，陳易讓小蜥蜴自動駕駛，去了一趟省城。

　江寧市垂直管理的行局，在人事權和管理權上受省城行局和江寧政斧的雙重領導。這也是計劃單列市不如直轄市的地方。

　現在，跟著陳易最緊，實際上也是他最需要的兩個人，嚴副局長和祝光梁都處在將升未升的境地。若果市長何複漢是陳家的人，那他們的升遷恐怕早就進行完畢了，可現實卻恰恰相反，何複漢雖然不能干涉到兩個廳局內的工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副職做著正職的事兒。但他卻能阻止二人的升遷。

　好在二人都處在專業行局中，省城尚有一定的人事建議權，陳易便想著曲線救國。要是政斧部門的話，那除了調出來之外，就只能熬著了。

　陳家在東南省還有一定的影響力，又是陳易親自出馬，幾乎沒有遇到實際障礙。他要的只是一個市局局長的建議權，同樣列在表上的還有另外兩個人呢。

　這是陳易第一次享受衙內的待遇，以前他年紀尚小，只能算是一個紈絝——紈絝是與錢有關的，衙內是與權有關的，按照中國世界的模式，從錢到權是一種進步。

　人事消息總是傳的最快的。

　陳易剛剛踏上返程的高速公路，嚴局要升的消息就傳開了，反而是嚴局自己並不知道——這應該算作一種勢，人們關注的人事消息，往往是與自己等級相當的或者高於自己的官員消息，如此才好從容應對。所以假設某個已經聽說了小道消息的小官與嚴局見面，那他首先要注意的是“擺正自己的位置”，而且最好是裝作自己不知道此消息，而自發的尊重與擁護嚴局的領導……

　警局的戶籍科，向來是無聊到爆的部門，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將談資換成了“嚴局”。

　“嚴局有40歲沒?”

　“嚴局這下平步青雲了。”

　“嚴局總算扶正了，咱們科的老許要交好運了。”

　老許是個50歲的中年人，寵辱不驚的一推眼鏡，說“劉姐又消遣我呢”，然後繼續看報紙。

　一位穿著襯衫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敲敲桌櫃，問:“我想找人。”

　科裡年資最短的女警愛理不理的抬起頭來，卻一下子坐直了起來，說:“你想找誰?”

　其他戶籍警也全都坐直了身子，仿佛剛才沒有聊天似的。大家都以為來了領導或者稽查之類的角色，仔細看才發現不是。

　是個帥哥！

　大家哭笑不得，於是隻得當作笑話看，科裡最大的劉大姐眨眨眼，說:“小丘，要不下午早點下班，去外面轉轉，年輕人要擴大社交面，否則不好交朋友。”

　幾個婦女都呼呼的笑了。

　帥哥唇紅齒白的含著笑，說:“我想找一個來中國留學的韓國交換生，叫做金鬥娜。”

　“你叫什麽?”

　“石天麟。”

　“好名字。”

　女警隨手抽出一個表格，指著上面道:“你留下姓名，手機，在這裡，家庭住址和工作單位也要。如果有傳呼或座機也寫下來，我們查到了你要的信息，會再通知你的。”

　婦女們吃吃的笑了。

　“我有手機。”石天麟將號碼寫了下來，笑著問:“我這邊有點緊張，是否能先找信息。”

　拿到了手機號，女警很滿意。

　看來到了該增加好感度的時候了。女警作出決定，笑嘻嘻的點頭說好，在屏幕上艸作了起來。

　石天麟隨手將電腦屏幕扭過來一些，同時衝女警笑笑。

　於是後者就任他去看了。

　身為行動組的組長，石天麟既不懂黑客技術，也沒有線人，但他有一張俊俏的臉和健壯的肌肉，只要地球上還有女人和同姓戀，那就無往而不利。

　“是什麽簽證?”

　“x簽證吧。”x是發給6個月以上居留人員的。

　“哦，找到了，在江寧大學……”女警讀了一半，臉色有些不好看，屏幕上的女孩子太漂亮了，她立刻將顯示器給轉了回來。

　石天麟呵呵的笑了，像是聊家常似的，道:“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正好回國，就來代他看看。”

　女警小丘馬上又有了笑容，問:“你出國了?去哪個國家?我也好想去，就是沒有機會。”

　“自費去的，花了不少錢，去了漢城，後來是美國。”石天麟的話讓女警的眼睛越來越亮，公費出國說明前途，自費出國說明家庭條件，前者是花錢越少越有價值，後者是花錢越多越有價值。

　年少多金謙遜禮貌，這不就是白馬王子嘛。

　女警笑容燦爛了，聲音甜甜的說:“你要找的金鬥娜，現在的住址就是江寧大學，h樓3號502，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沒有更新信息了。你得補填一份資料。”

　“哦，那就夠了。”石天麟說著仿佛剛剛想起來似的，問:“對了，你能查到韓國商會的消息嗎?”

　“哪個韓國商會?”

　“江寧有好幾個韓國商會嗎?”石天麟調皮的眨眨眼睛，20好幾的人了，還能自如的做出這種動作，技巧上真不比黑客技術差。

　女警小心肝亂跳，真想摟著這個王子窒息在自己的胸懷中。

　她眨巴著眼睛，盡量表現的可愛的說:“江寧只有一個韓國商會哦。不過呢，他們可倒霉呢。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惹到了什麽人?”

　“武館唄。”小女警故作輕松。

　正在看馬戲的戶籍警有些緊張了起來，劉大姐咳嗽兩聲，走過來笑說:“年輕人，韓國商會就在中山街前面點，到了就能看到，不過現在沒什麽人了。”

　看她們諱莫如深的樣子，石天麟也不去問了。

　向小女警道別後， 他坐上租來的大眾車，去了一趟中山街。

　“韓國商會”雖然仍在經營，但全都轉作正當經營了。石天麟輕松的在樓內轉了兩圈，發現沒有阻攔自己的人，也就意味著沒有能幫自己忙的人。

　他即刻轉出了市中心，向第二支撐部門趕去。行動隊是需要其他部門支持的，但自從宋願失陷在江寧後，行動隊在這裡就變的謹慎多了。按照慣例，他們至少要斷開橫向聯系3年時間，而第二支撐部門是由組織外圍建立的，自上而下的單線聯系，屬於組織中央。

　在對上暗號之後，石天麟走進漆黑黑的地下室，命令道:“我要一個806所在江寧活動的信息。”

　“806?是個研究所?”小店主眨著小眼睛，他平時主要做銷贓的生意，靠上這個奇怪的組織後，還是第二次正經乾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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