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沉落的夕陽裡,將僅存的黯淡余暉逐次收斂,雖未至華燈初上之際,山澗中已然是如黑夜一般沉寂了。隱藏至深的奢華宅院裡早已點上了朱紅色的大燈籠,高高地掛在門梁上。暗淡如血的燈光從細小的木門縫裡透入,猶如一根搖搖欲熄的燭火還在最後的堅持著。 興許是這近乎於無的燈光微不足道,但在陰暗冷澀的柴房裡,卻是唯有的一絲溫暖,彌足珍貴。
白紫蘇艱難地挪了挪位子,讓這份光照到她的身上,以此來緩和她這幾日來都不見光明的緊張神經。她的雙手雙腳都被施了咒法的繩索給困住了,幾乎難以動彈,每一次的挪動,繩索都會加緊一分,如今這繩索已經嵌入了她的肉裡,微微一掙扎,細小如絲的鮮血從脈管裡緩緩流出,從裡至外的染紅了這根粗壯的繩索。
霜降之後,漸至立冬,寒氣加深,再加上這幾日的不吃不喝,如今的白紫蘇可謂是饑寒交迫,並且被幽閉多日,她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思維漸漸遲鈍了起來,恐怕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變得思維麻木,任人擺布了。
驀地,白紫蘇抬起了頭,注視著一直緊閉的木門。
沉重的枷鎖突然發出了叮當作響的聲音,她仔細辨認,確認不是她出現的幻覺。
不多時,一雙繡著碎花雪印的靴子出現在她的眼前,眉目清秀的青年憐憫卻又漠然的俯視著她。
“老祖的傷養好了,我帶你去洗漱一番,也好乾乾淨淨地走。”青年言語清晰的緩慢道。
走?能走到何處?
自然是人死之後的魂魄所歸之處——冥府。
可她已然不在輪回之中,縱使身亡,又如何去得冥府轉世?
白紫蘇抬頭,眸光黯然,用沙啞的聲音道:“她們能去的地方,我去不得。”
封行不知道白紫蘇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他隻當是白紫蘇對自身遭遇的不忿罷了,他搖頭道:“魂魄所歸,有何去不得的?你放心,我會好生安葬你的。”
白紫蘇不在意的一笑,道:“我叫白紫蘇。”
封行一愣,旋即道:“封行。”
“封不是個常見的姓氏,你不是臨雲國人吧。我聽聞在臨雲國的南方邊境有一座綿延不絕的山脈,山脈之後是另一個國家,叫做楚越國,傳聞那裡的人土風情與臨雲國截然不同,對嗎?”
封行微驚,彎下身子,低啞著聲音道:“你如何得知的?”
白紫蘇垂下眼瞼,低首看向了雙手雙腳上的繩索,默然不語。
封行也注意到了白紫蘇的目光,他雙眼微眯,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白紫蘇,在心底默念出了一段咒語,繩索應聲而斷,但因為嵌入了血肉之中,所以難以掙脫。
白紫蘇緊咬著牙,想要將繩索解下,卻因為隨之拉扯出的皮肉而冷汗迭出。
封行皺著眉頭,看著白紫蘇如此痛苦的樣子,也不忍心追問,但他卻見到白紫蘇抬起頭,用冷靜到可怕的聲音說道:“你能替我把這些繩子一把拉出來吧,一點一點的扯出來,太慢了。”
“你就不怕疼嗎?”封行心中一陣悸然,難以置信的詢問道。
白紫蘇輕笑,道:“當然怕,但是怕就不疼了嗎?”
封行抿唇,一把扯下繩索,將其狠狠地丟向一邊,他側過頭,沒有去看疼得蜷縮起來的白紫蘇,繼續追問道:“為什麽你會知道我……楚越國的?”
“我聽我娘說過,楚越國地處南極,四季如冬,常年風雪不化,
故而每一個未曾修煉的嬰兒,都會被施展一個禦寒的術法,其狀如梅,其色如朱,點綴在隱秘的肘彎處。”白紫蘇緩緩而道。 聞言,封行趕緊卷起自己的袖口,露出光潔的手腕,來回轉了幾圈都沒有見到這個術法痕跡,他轉而重新看向白紫蘇,卻發現她一直惺忪無神的雙眸驟然變得澄澈明透,她腳下用力,驀地跳了起來,匕首從袖口中滑出,頃刻間,已到了封行的脖頸間,緊貼著他的肌膚,在急促的呼吸下,劃出一個淺淺的口子,溫涼的鮮血如絲而流。
“你……!”封行心中惱怒極了自己的大意,竟讓這個女子偷襲得逞了。
“我沒騙你,那道術法確實存在,卻是用於皇族中人,成人之後自然消散,想來你是楚越皇族,只是年紀幼小,淪落至此。 ”白紫蘇簡簡單單的推測出封行的身世。
封行不顧脖子上的鋒利匕首,不甘心的問道:“既然術法不再,我自認偽裝得很好,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是楚越國人?”
白紫蘇眼瞼垂下,盯著封行的靴子,道:“你靴子邊緣的碎花雪印,繡得很不錯。”
封行的臉色頓時煞白,最後苦笑道:“就因為這個?”
白紫蘇解釋道:“我娘也給過我一雙相似的靴子,說是怕我冷著了,楚越國的衣物最是禦寒,讓我時刻穿著,故此,我對楚越國還算有些了解。”
“能夠拿到楚越國的東西,你不是普通人。”封行判斷道。
楚越國與臨雲國隔著重重大山,非修仙之人不能越過,但凡是家中有修士者,都不是泛泛之輩。
“普通人會用匕首架著你的脖子嗎?”白紫蘇穩穩地捏住匕首,說話之間,竟絲毫未動。
“你就算拿我作威脅,也無法撼動老祖的心志一絲一毫。”封行斬釘截鐵的說道,言語間是對老者冷漠無情的肯定。
白紫蘇搖頭,否認道:“我不會拿你做威脅。”
“那你以為我會幫你逃脫出去嗎?”
“當然不會。”
“既然我無法給你一線生機,那你挾持我有何好處?”
封行一字一句的分析著眼前的利弊,卻不見白紫蘇的神情改變半分,依舊是那般淡漠的神情,只見到她的雙唇一開一合,道:
“你會幫我殺了他。”
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co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