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一說可以,阿好阿月雙雙跪下。
“小姐,萬萬不可。”阿月神情嚴厲,“我和阿好受小姐知遇之恩,至今尚不能報答,兩條賤命,怎值得上舉世無雙之寶。”
阿好從來不多說,被墨紫的慷慨逼急了,“我們寧可一死。”
墨紫的目光與元澄相碰,他的微笑令她寬慰。而豆綠和金銀流出可有可無的輕松神色,也令她勇氣倍增。這樣的一種放任又信任,在貪婪扭曲的人性中顯得無比珍貴。
“你倆起來。”她主意已定,不會再改,“人無貴賤,生命可貴。製出這水淨珠之人品性高潔,相信他會讚成我這麽做。”
肅王有點控制不住,兩眼盯著墨紫手上的木盒放光。世上虛偽之人真多,明明不夠強大,說什麽人無貴賤生命可貴的荒唐話。只要有的是錢,別說打敗大周,就是統一天下的軍隊都能買到。好了,讓偽君子們裝大方吧。他為了強大,可以付出一切代價,因為他是天生的龍種,最高貴的血統當然要坐到權傾天下的位子。
王陽冷眼看著肅王,仿佛知道他狂妄自大的想法,淡淡提醒,“別高興得太早,那丫頭還有要求。”他沒有參與肅王的造反,只在寶藏的事上與之聯合。
肅王眼看寶藏就要到手,難免有些松懈,“不是小小的要求嗎?難道還能要了本王的命不成?”
王陽不再言語。他突然發現,豆綠雖然與晚蓮長得相似,但也許真正像晚蓮那倔強性子和聰穎的,是墨紫。
“誰的命我都不要,我只要肅王說的鑰匙。”墨紫見肅王面露狐疑之色,便笑,“解藥吃下去總需要時間確認有效,水淨珠都給了你們,如果解藥是假的·我們豈不是虧大了。放心,就在兩方中間設個點,一手交解藥一手交珠,在等藥效的時候看鑰匙·我保證一步不動,自覺讓你們看守。”
鑰匙其實在王陽手中。
肅王問他如何。
“此女擅工,可能想探究鑰匙的做法進行仿製。”王陽沉吟,轉而問元皎娘,“解藥化毒要多久?”
“半個時辰。”元皎娘回答。
肅王現在滿腦子都是取之不盡的寶藏,急道,“不過半個時辰·就算探究出來,她一個女人能有她老祖宗的工藝?那麽容易仿製的話,這鑰匙早就成百上千副了。王老,你未免過於謹慎。”
王陽不在上都卻早聞墨紫之名,得知她是晚蓮和閩五的大女兒之後,派人查了她的底細,是個極有天賦的孩子,不但聰明伶俐·更像她爹一樣,左手之能鬼斧神工。不過,她就算事後能仿製出鑰匙也已經晚了。鑰匙能仿·水淨珠天下卻只有十顆,兩者合一才能取寶藏。
於是他說,“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我也再加個要求。”
墨紫笑,“是我開的先例,不能說你老人家找麻煩啊。”
王陽見她如此爽快,心中又是一動,如果她不是閩五的孩子,他會很疼她吧?還有她嫁的那個男子元知舟,從成為南德少年狀元起·他就欣賞他了。這對小夫妻,如果,如果沒有閩姓從中作梗,他該是多驕傲的外公,一定會成為忘年交。
“交換完成之後,你和你的人立刻離開棧橋。”他終究是心軟了·本來沒打算讓這些人活著出去。
“王老!”肅王知道他的打算,有些驚訝。
“幾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丫頭,沒有財力,支撐不了多久。”贏得天下,必須有財源。
肅王對王陽頗為尊敬,而且又和他的想法一樣,“宋女官,你答不答應?”
“似乎我也沒什麽別的選擇。”她如果所料不錯,肅王的五萬兵馬不會扎營不動的,很快將要殺進宋縣。
“明智之舉。”王陽這一誇倒是真心的。
在洞口不遠,墨紫帶著阿好阿月,和王陽近距離碰面。讓王陽的隨從用劍指著,她也不怕。將盒子打開,給他看水淨珠。
“我要一顆顆驗過。”乳白色的玉澤與記憶中一模一樣,但水淨珠的獨特有外向裡。
“請。”墨紫是真金不怕火煉,輕拿起一顆放進王陽手裡,“不過我也怕有人說話不算數,一盒子端了就跑,麻煩你把解藥和鑰匙拿出來放在中間。”
王陽依她所言。
鑰匙,在墨紫的預料之中,是她爹帶走的版畫。她雖然還不能碰,但眼睛已經忙碌了起來。四四方方,手掌長。紅木,沒有鑲嵌別的材質。刻了山水,妙-在立體逼真。盡管如此,看起來似乎不難仿製。不過既然作為鑰匙,會這麽簡單嗎?
王陽鑒定完畢,回頭對肅王點點頭肅王大喜,催促,“快把解藥給她。”
墨紫拿過解藥,交給阿好阿月。見兩人猶豫,好笑道,“水淨珠都給人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早解早走,留下來讓人集體砍頭嗎?”
阿好阿月連忙又跪,磕頭接過藥,服下。
墨紫將版畫拿在手裡,仔仔細細地看。
“閩老頭認了你們兩個孫女,樂得合不攏嘴了吧?”王陽讓隨從倒茶。
此情此景,還能隨身帶柄小茶壺,這位比任何人都懂得享受生活。
“當年,他聽他兒子說要娶我王陽的女兒,樂陶陶就給我寫信,說什麽很願意與我王家結親家。字裡行間說得好聽,其實小小匠人能攀上這門親,當然誠惶誠恐。不過總算老頭還識時務,我一反對,他也反對了。錯在你爹,厚顏無恥的家夥,竟敢慫恿晚蓮私奔。
晚蓮原本可以是大周皇后的,而你和豆綠會是大周公主——”
老爺子可真嗦,墨紫本不想理會,實在忍不住舉手,“王老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干擾我呢,還是覺著半個時辰等著無聊,可我做事的時候不喜歡說話。你要不介意自言自語看起來有點傻,你就繼續,但我不會再回應你的話。而且,我娘如果嫁給皇帝,就沒我和豆綠了。這是常識性錯誤,你才氣縱橫,不會想不明白的。鑒於此,我還是希望我爹娘在一起。”乾活,乾活。
王陽語結,讓一個小輩說成這樣,他再開口就成傻子了。
半個時辰一到,肅王就在那兒喊,“王老,到時辰了,快,快!”
墨紫問阿月阿好,“毒解了嗎?”
兩人點頭,長久以來冰涼涼的臉色看上去有好氣血。
“我還以為你倆天生冷面孔,這樣漂亮多了。”墨紫說著,把版畫往石頭上一放,動作不慢,往後退了回去。
王陽知道她這是防備自己變卦,如此敏捷,出乎他的意料,心中不自覺又是一動。但他也十分清楚,和這對外孫女的隔閡已經不可能消除了,就像王家和閩家的關系永遠無法修複。也許等他死了,也許再過兩代…···不容多想,他托著那一盒花費大半生終於到手的水淨珠,朝相反方向走去。人要對自己所作的決定負責。這句話他教給了晚蓮,所以她以死明志。他也會堅定不移,直到生命終結。
墨紫上馬,勒繩調頭,對眾人說,“我們走!”
立刻,沒人猶豫,喝喝聲起,往林外疾馳而去。
肅王趁王陽不注意,對心腹作了個眼色。
心腹悄悄落在後面,待他們進洞,轉身招來快馬,帶一小隊騎兵,繞山不見。
元澄墨紫離開棧橋時,探子飛騎急報,肅王五萬兵馬已突破防線,進入宋縣邊界佔領棧橋。其中兩萬人正追著他們的方向急行軍,顯然有繼續強攻之意。
“還好我的人撤得快。”宋縣是兩軍交鋒的第一站,雙方實力懸殊,他們的主力趕不急準備,所以金銀和元澄商量後把這裡放棄,防線退至兵馬匯聚的衡城。
“兩萬急行軍應該有兩個目的。一是想殺我們。二,開始防禦工事。肅王找到寶藏,當然不會讓大求人撿了這便宜,一定想盡辦法拖延。我認為他只能跟大求王自請扎營宋縣,與我衡城對壘。還得加個期限,好比十天半個月,方便他把寶藏挪走。大求王這個冬天本就不好過,有人自願替他打頭陣,既能損耗我們兵力,又能甩掉白吃白喝五萬不貼心的,何樂不為?如此一來,我們就有十天半個月乾點別的事。 ”元澄覺得寶藏的秘密來得正好。
“別的事?”金銀剛才表現得對寶藏滿不在乎,那是因為要一致對外,這會兒全是自己人,他便窩裡反,“放著無數的金銀珠寶你不圖,還想去幹點別的事?就算墨紫心軟,把咱們辛辛苦苦收集的水淨珠拱手相讓,我們也不能爭都不爭就跑了。”
墨紫挑眉,“金大少這意思是在埋怨我?”
金銀鳳眸一彎,乾笑,“絕不是,我的意思是也別想別的了,最重要的事就擺在眼前。咱們的錢雖然是數得清的,但也能撐上一年半載的軍餉。水淨珠給出去不要緊,等他們把裡頭東西移出來,咱們兩面一堵一搶,省心省力。”
“他們找不到的。”墨紫回笑。
“找不到什麽?”金銀沒懂。
“寶藏。”元澄幫墨紫答。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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