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些日子,聶小川也看明白了,這個大葉國雖說叫國,其實也就是個城,一個不過方九裡,旁三門的小城,它的位置正處於北周北齊天鴻三國交界處,可以說極為重要,黃河養育的土地十分富饒,按理說應該為兵家必爭之地,卻不知為何竟然能獨立於世。 只要是個國,哪怕再小也會有太子的。
聶小川忍著笑,暗想這個夜郎之國的太子,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聽了下人們的話,叔老爺立刻緊張起來,喊著媳婦忙忙的去換衣服,一面又囑咐下人快去收拾堂屋,備好茶,看著面前又變得亂成一團的家人,聶小川掩著嘴笑了,心裡竟是沒有過的暖意,這些人傻裡傻氣的可愛。
這個太子,是來探望自己的姑母的嗎?聶小川猜測著,看也沒人招呼她,便慢慢走向自己的屋子,遠遠的就見廊下站著一個白衣男子,正抬頭看上面掛著的鳥籠。
“嗨,你怎麽來我家了?”聶小川看清他的樣子,忍不住欣喜的喊,一面衝他搖搖手。
那人聞聲轉過頭來,看到她,露出一臉笑容,快步走過來,含笑道:“這是好了,面色好多了。”
“我那日還不信你呢”聶小川笑道,看到他手裡拿著一個藥盒,好奇的問道,“你是王宮裡的大夫嗎?這次是跟太子過來的?是不是你治好我的病?”
他溫和的笑了,答道:“也可以這麽說,那日你不告而別,找你可真不容易。”
聶小川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說道:“怪我不信你,我叫冷蓉,你呢?”
“茯苓。”他含笑道。
茯苓?聶小川忍不住笑道:“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他笑意更濃,想了想才說道:“性溫,味淡,可以和百藥匹配。”
聶小川衝他讚揚的豎起手指,說道:“好品質。”
“豈止呢,可謂仙品!”他會意大笑起來,笑聲猶如清泉之水潺潺,鳥籠的兩隻鳥,也跟著叫起來。
聶小川的心裡突然充滿了欣喜,前世見到過的一句話就忽的冒出來,“在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喔原來你也在這裡”,這句話讓她有些不好意思,忙指著旁邊的石凳說:“站了半日,快些請坐吧。”
說著當先邁過去,還沒來及坐下,就被茯苓一把拉住,他的身上帶著清淡的香氣,聶小川心跳猛地加快,聽他說道:“冬不坐石,夏不坐木,小姐怎麽忘了這個?”
聶小川心跳停滯一下,她的確忘了,冷蓉可是個病秧子,久病成醫,斷不會忘了這麽基本的養生之道。
抬起眼,看到茯苓面上閃過一絲疑色。
他懷疑了?
聶小川怔怔看著他,他卻是皺了皺眉頭,將她拉開幾步,搖頭道:“身子雖然好多了,但不可漠然對待,這些事可要時刻記著。”
語氣裡竟然帶著幾分寵溺。
聶小川松了口氣,冷蓉真的是長在深閨人不知,怎麽會有人知道她。
前院傳來一片雜亂的嚷嚷聲,聶小川不由有些擔心,叔老爺雖然已經接連幾次見過皇家的人了,但依舊會緊張的發抖,更不用提那些下人,都是叔老爺從山區帶來的討生活的鄉親,一個個淳樸的像木頭,不知道那個太子人品如何,可別惹了禍。
“你跟太子殿下來的?快些請道前廳吧,多有怠慢了。”聶小川微笑道,一面伸手示意他先走。
他的面上一絲遲疑,遲遲不肯邁動腳步,聶小川疑惑的看他。
“友之道,
不論其貴賤貧富,”他帶著一絲笑意,還有幾分緊張的說,“小姐可讚同?” 聶小川立刻就沉默了,回頭帶笑的臉上顯得幾分僵硬,作為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也算見過各種大場面的人,她自然很快明白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茯苓微微簇起的眉頭,顯示了他的緊張,聶小川突然就有些心疼,一個人能如此小心的說出這樣的請求,可見真誠。
“當然,”聶小川舒了口氣,含笑道,“不過,該有的禮節還是必須有的。”說著,稍微後退幾步,恭敬的行禮道,“冷蓉見過太子殿下。”
茯苓明顯的輕松下來,還有些羞澀,說道:“免禮。”
聶小川就站直身子,一本正經的說道:“請吧,太子殿下,我家裡的人怕是因為丟了太子而要擔心死了。”
她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戲謔,茯苓卻因此而變得更加輕松,掩飾不住笑意的向前走去,一面說道:“你別埋怨我故意隱瞞身份啊,很難得遇到不認識我的人。”
聶小川嘻嘻笑了,說道:“是,冷蓉眼拙,難為太子殿下了。”
說這話,他們就要走到前廳,茯苓突然停下腳步,回頭輕聲道:“不難為,你不知道我有多歡喜。”
聶小川的心跳就突然停滯了,臉火燒般的紅了,茯苓卻很快的轉過頭,一步踏進前廳,立刻想起一片“太子殿下”的問福見禮聲。
她也不是沒被人調笑過,但為何偏偏這次總是臉紅,聶小川有些惆悵又有些氣惱,難道自己三十大幾的人思春了,這樣一想,臉更加紅起來,竟然沒勇氣再踏入前廳。
站在屏風後,聽的叔老爺用發抖的聲音表達這感激之情,茯苓只是淡淡的說了句無須多禮,便在沒有其他的話語,透過縫隙,看到在眾人面前的茯苓太子,像是換了個人,眼睛像是蒙了一層水霧,神情不喜不怒,甚至可以說是面無表情。
很快他就起身告辭了,因為並沒有特意要求冷蓉出來相見,聶小川就樂得自在的躲在後面,看著他被幾個威武的侍衛擁簇著快步而去,並沒有再回頭看一眼,心裡竟然松了口氣。
家裡的氣氛突然就有些不一樣了。
叔老爺還好,知道作為一家之長要有架子,只是偶爾傻笑幾聲,而其他那些人可就顧不得了,連走路都輕飄起來,叔老爺的幾個媳婦們已經跑進跑出的忙起來了,據朝苔打聽的消息是,準備嫁妝去了。
“你們小姐要嫁人?這可沒說清楚了,我的任務只是為你老夫人送終!”聶小川扯過朝苔,低聲道。”
朝苔疑惑的看了她幾眼,眼睛閃爍的說道:“你暈倒的第二日,太子就來了,親自為你看脈,喂藥,守了好半日才走的,今天又來了。”
聶小川怔了怔,心裡閃過一絲異樣,怪不得他說找自己真不容易,那日只不過短短一會,只怕連相貌都看不清吧。
朝苔神情有些興奮,接著說這位茯苓太子,今年二十五歲,尚未婚配。
“你們這裡的公主皇子,怎麽都用藥材做名?”聶小川想起這個疑問,趁四下無人問道。
朝苔嘻嘻一笑,道:“我們大葉國,又被稱作醫藥之國,據說先王就是靠醫術高明建國的,我們國家裡不管老人小孩男女,都會看病識草藥。”
聶小川一臉驚訝,想起前世裡她曾經去過一個叫做吳橋的小城,哪裡就有“上至九十九,下至剛會走,吳橋耍雜技,人人有一手”之說。
那這大葉國赫然就是一個“上至九十九,下至剛會走,看病識草藥,人人有一手”的地方。
“茯苓太子,就是最高明的大夫。”朝苔補充一句,“尚未婚配呢。”
“你以前認識太子?”朝苔又問。
聶小川忙搖頭,給她講了那日在王宮的事,聽完,朝苔臉上神色更是怪異,怔怔看了她一會,才喃喃道:“太子,對你可真好。”
聶小川也怔了怔,臉竟然有些發燒,對我好?
“只不過醫者父母心罷了。”聶小川搖搖頭,揮去那個荒唐的念頭,“不過,你說你們小姐嫁人的事是怎麽回事?”
朝苔用眼角覷了她一下,不動聲色地低下頭,說道:“不是,小姐以前沒有親事,是你,他們都說你要做太子妃了。”
一面之緣,竟然會被人誤會成這樣?
如果,不是誤會呢?聶小川突然冒出這個念頭,身體的溫度又一次飆升。
果然是思春了!聶小川心內哀歎。
為了排擠這種不健康的念頭蔓延,聶小川不得不黑心的祈禱冷蓉的祖母早登極樂,以求二個兩人都解脫。
“你到底要找什麽?”朝苔最近情緒好了很多,話也多起來。
此時聶小川又走在大街上,調動她非凡的聽力,注意四周所有人的談話,而這次她大著膽子走到了城門,要看看那張通緝告示。
守衛已經不那麽嚴格,時近午後,來往的人不多,四五個侍衛擠在一起談笑,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著過往的行人。
聶小川深吸口氣,走進城牆門,看到那張告示已經剝落了,上面竟然畫著一個滿臉胡須的男子,寫著什麽奸細刺殺北周使團多少人等等,看的聶小川一頭霧水,難道楊堅把此事壓下來了?那獨孤家怎麽可能答應?
這時兩輛馬車停在她們面前,揚起塵土。
“哈,就是她,就是她。”車簾子掀開了,傳出來一個興奮的聲音。
聶小川掩住嘴,避免灰塵吸入,眯著眼,看到站在面前的倆個女孩子,其中一個是那日在王宮宴席見到的紅衣女子,另一個杏黃衣,嘴角上揚,秀目閃閃,圓潤的臉上帶著驕傲的神色,生得很美,年紀絕不超過十六歲。
“你就是冷家的小姐?”這個黃衣女子當先開口,聲音清涼,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味道。
聶小川稍微退後一步,朝苔也感覺到這兩人咄咄逼人的氣勢,往聶小川身邊靠了靠。
得到聶小川的點頭答覆,黃衣女子哼了聲,說道:“我有事找你,阿七,讓她們上你的車。”
後一句話自然是說給站在身後的紅衣女子的,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高高揚起,說完幾步跳上車,放下簾子。
聶小川伸手將朝苔拉起來,對也要轉身上車的紅衣女子道:“請恕冷蓉不能前往,冷蓉奉旨照顧祖母,不能離開太久。”
說罷,也不再理會她,拉起朝苔快步而去,聽那紅衣女子在後面氣惱的叫了幾聲,走了沒多遠,身後馬車急響,路人紛紛驚呼,聶小川回頭一看,見那倆輛車的馬驚了一般,並排直衝自己而來。
馬車上,二女揚著馬鞭,一臉興奮,大聲催馬。
朝苔嚇得面如土色,那馬車來速極快,避之不及,路人一片驚呼,慌忙靠向牆邊,紛紛掩目不忍看,聶小川來不及思索,一手攔起嚇呆了的朝苔,縱身躍起,雙腳各踏一輛馬車,奪過二女手中的韁繩,大喝一聲,用盡全力將馬死死勒住,手上立刻出現兩道血印。
馬車剛好停在一道街口, 前邊明顯是個集市,裡面人來人往,若是闖進去,不知會有何後果。
聶小川冒了一頭冷汗,心中大怒,這兩個女子如此嬌縱,若今日是真正的冷蓉,可還有性命在。
二女顯然沒料到她會有如此身手,抓著車門發呆,黃衣女子很快回過神,跳起來叫道:“好大膽。。。。。。。”
她的話未說完,就被聶小川一把抓起,隻覺頭暈目眩,不由尖聲大叫,隨後臀部大痛。
“打人啦,打人啦!造反啦!”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被人打,而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打在一個姑娘家的臀部,又羞又怒,先是尖叫,接著嗚嗚哭起來。
這些驕縱的貴族子弟!聶小川啪的將她扔在馬車上,不理會她的哭叫,恨聲道:“有事找我,請登門遞帖!再讓我看到你當街妄為,打斷你的腿。”
“你敢打我?我叫父王砍了你的頭!”黃衣女子尖聲叫道,聶小川怔了怔,就聽那紅衣女子也尖叫著撲過來,撲到她的身上,一臉驚恐的問道:“公主,公主,你有沒有受傷?”
公主?聶小川自然知道這個紅衣女子好像是個公主,然後就聽朝苔撲通跪下了,面色發白,渾身發抖,口齒不清的說道:“連翹公主。”
童鞋們反應這幾章無趣,所以這章4000字以上,加快進度,大家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