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單於,這肯定不是真的!”左大都尉性情急躁,噌的一下站起,抓住護衛的領口拎了起來:“你說的是假的?” 匈奴沒有漢朝那般嚴格的禮儀,在單於面前打罵說笑,司空見慣。
這個護衛給他銅鈴似的眼睛一瞪,嚇得不知所措,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左大都尉,放開他!他說的是真的!”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這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個頭極為高大的匈奴人,叫伊稚斜,是軍臣單於的弟弟,身居左谷蠡王高位。
伊稚斜頭腦靈活,有智計,膽識過人,在匈奴大臣中甚有威信,他一發話,左大都尉隻好悻悻然的放開護衛。護衛如蒙大赦,屁滾尿流的跑了出去。
“左大都尉,你太魯莽了!”軍臣單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這種事情,從來沒有遇到過,豈是那麽容易平複的,他的胸口仍是起伏不定。
“大胡兒的營地離漢境兩百多裡,來回就是五百裡!五百裡呀!漢人的膽子大了,該給他們點教訓了!”軍臣單於如雷般的聲音響起,蘊含著無盡的怒火:“這是對大匈奴的挑釁,大匈奴絕不允許挑釁!”
“大單於,我願領兵出戰!”
大臣們齊刷刷的站起來,紛紛請戰。
“伊稚斜,你可願出戰?”軍臣單於盯著伊稚斜。
“大單於,只要你一聲令下,我立即率軍出戰!”伊稚斜站起身。
“好!”軍臣單於微一點頭:“伊稚科,你是本單於的弟弟,一定不會讓本單於失望。本單於給你三萬兵馬,把這些膽兒長了的漢人殺光!”
“大單於,不需要那麽多,只要一萬兵馬就夠了!”雖說周陽他們這次深入匈奴腹地襲擊了阿胡部的營地,無異於是給蚊子咬了一口,伊稚斜還不把漢人放在眼裡。
軍臣單於想都沒有想:“你此去先打安陶城。只要把安陶城拿下來了,漢朝的腹地就向大匈奴敞開了。到時,我們要打右北平,還是打雁門,還是打代郡、定襄,由本單於說了算!”
“安陶城不過小小之地,只要我大軍一到,立時就能拿下來。”伊稚斜信心十足。
“大單於!”
一個十八九歲的年青人突然闖了進來,他身後跟著幾個護衛,個個臉上帶傷,烏青一片。
“你是何人?”軍臣單於冷喝一聲。
這個年青人跪下施禮:“阿胡部小王子阿胡兒拜見日月之下,大漠之上,眾王之王,匈奴大單於!”
“你們阿胡部丟了大匈奴的臉,本單於正要治你們的罪,你竟然敢闖進來,膽子不小!”軍臣單於一張臉已經冷下來了:“你還敢打傷我的護衛!”
阿胡兒恭聲道:“大單於,阿胡兒鬥膽,請求大單於讓我出戰。我要為兄長報仇!”
“你報仇?你們阿胡部,沒有一個勇士!”軍臣單於大嘴一裂,很是不屑。
阿胡兒卻朝幾個護衛一指:“大單於,你這話阿胡兒不敢苟同。敢打你護衛的人,還不是勇士?”
軍臣單於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好!你是勇士!起來吧,你隨左谷蠡王去。來吧,把他們拉出去,喂烈犬。”
一群護衛衝進來,把幾個鼻青臉腫的護衛拉了出去,沒多久,就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他們正在給烈犬活活生吞。
阿胡兒是阿胡部小王子,他有一個漢人名字,叫趙信。
這個趙信,在漢匈戰史上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
他先是在邊境上殺擄漢朝百姓,驍勇善戰,立下不小的功勞。他的母親給軍臣單於強行霸佔,他無處容身,就投降了漢朝。 歸降漢朝後,他為漢朝立下不小的功勞,後來伊稚斜當上單於後,又把他招降,叛漢回到匈奴。他了解漢朝內情,熟悉漢軍優劣,在遭到漢軍持續攻擊下,匈奴損失慘重,難以為續。趙信出主意,要伊稚斜把王庭轉移到漠北,放棄漠南之地。
蒙恬在河套之地大破頭曼單於,頭曼單於敗走漠北,而秦朝沒有追擊,給了匈奴休養生機的時機,才有後來的冒頓崛起。趙信這一計,也是此意,他知道漢軍的奔襲裡程,他以為漢軍不能度過大漠,匈奴就有了休養生機的良機,等恢復過來,再回過頭來打漢朝。
只可惜,他的對手是雄材大略的漢武大帝,哪會給他喘息之機。漢武大帝頂住壓力,發起漠決戰,數十萬漢朝大軍橫絕大漠,殲滅了匈奴的主力,匈奴一蹶不振,再也沒有恢復過來,最終走向滅亡。
在這場曠世之戰中,漢朝取得了最終勝利。然而,代價非常大,天下“戶口減半”。要是沒有趙信,要是他不熟知漢朝內情,漢朝是不會負出這麽慘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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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陶城,校尉府。
周陽一步跨入,公孫賀迎個正著:“周陽,快來,快坐。”
周陽跪坐在矮幾上,公孫賀遞杯茶水給他:“喝口茶,潤潤喉。”
“校尉,你找我來,有什麽事?”周陽喝著茶,甚是享受的眯眯眼睛,訓練之余,難得有這種享受。
“我找你來,是要聽聽你的看法,匈奴單於已經派左谷蠡王率領一萬軍隊,直撲安陶城。”公孫賀說明用意。
周陽一愕:“校尉,我不過是一個什長,你為何要找我商議?軍中還有屯長、軍侯、司馬,怎麽也輪不到我。”
公孫賀笑道:“我和他們商議過了,他們只有一個字:打!打是必然,有這種鬥志,固然可嘉,可是在戰場上,還不夠。你是將門虎子,胸中有韜略,聽聽你的看法,也有好處,兼聽則明嘛。”
接下來,把軍情詳細介紹:“建章軍雖勇,以一敵十,不見得能有多少優勢。你還不知道這個伊稚斜,此人是單於的弟弟,頭腦靈活,極善用兵,他的軍隊是匈奴的精銳,凶悍善戰,不能小視。我手中只有一千五建章軍,加上原先駐守的數百邊軍,還不到兩千人。以這點兵力敵一萬,雖然我們建章軍善戰,情形也是大為不妙。更重要的是,要不能在短時間內打敗伊稚斜,匈奴大軍趕到,麻煩更大了。”濃眉一擰,大是擔憂。
匈奴這次的舉動遠異往常,動靜很大,所圖不小,一旦和伊稚斜在安陶城下處於膠著,匈奴後續人馬趕到,建章軍再善戰,也是討不了好。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匈奴後軍趕到前,把伊稚斜打敗。問題是,伊稚斜本人極有才乾,精通兵道,他的軍隊是匈奴的精銳,在短時間內打他,難度太大。
沉吟一陣,周陽道:“伊稚斜一日急趕三百裡,他這是立功心切,必然是銳氣正盛,我們軍隊有限,不宜正面作戰。”
“是呀!”公孫賀點頭附和一句。
周陽接著道:“這也說明,伊稚斜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他立功心切,而又驕橫,這正是可以利用之外。我們這麽來打。”
把想法一說,孫孫賀哈哈一笑,在周陽肩頭一拍:“周陽,找你這個什長來,是對的。這事,我正愁著呢,你卻把問題全解決了。陣而後戰,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正此謂也!這一戰,我們一定不能讓伊稚斜跑了!”
周陽的歷史不夠好,不知道這個伊稚斜殺侄自立,做上了單於。他當上單於後,調整了匈奴對漢朝的戰略,開始對漢朝進行大規模用兵。要不是他的對手是漢武大帝,而是象劉榮這樣的人做皇帝,漢朝的代價會更加沉重,還不能取得勝利,是為失敗而負出的代價。
真要把他給解決了的話,那就是一個天大的勝利!更別說,還有趙信這個禍根,歷史的車輪會因此而驟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