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好象沒有看她的發怒樣兒,聲調平穩之極:“長公主若是聽我一句肺腑之言,就請說實話,長公主有沒有為翁主前途謀劃?”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館陶公主如此說話,無異於承認了。
周陽微一點頭:“這正是梁王的用心所在,他是要借這件事離間長公主與皇上的感情。長公主請想,如此大好的機會,梁王他自己為何不上奏皇上,而是透露給你呢?長公主是知道的,梁王之心路人皆知,太子若是出事,他就會加緊行動,如此美事,他不為,反而讓給長公主,其用心惡毒呀。”
不住搖頭,歎息不已,還真能震懾人,館陶公主一愣,臉上的怒氣小了許多:“你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只有一點愚意!”周陽謙遜一句:“長公主請想,誰個做父母的不呵護兒女?誰個做父母的不疼愛兒女?皇上貴為天子,也是人父,太子即使有千般不是,也是皇子,皇上能沒有一點疼愛之心?”
“皇上重情重義,極重親情,無論怎麽說,劉榮都是他的兒子,他肯定呵護的。”館陶公主黛眉擰成一條黑線:“可是,這和眼下之事有何乾系?”
周陽非常肯定的道:“大有乾系!這的確是扳倒太子的一個好機會。可是,誰要是把此事捅給皇上知道,那麽他就是皇上第一疑忌之人。興許皇上不會說,心裡一定會如此想,一旦有機會,皇上就會對此人下手。梁王正是明曉厲害,這才自己不說,要借長公主之手達到目的,他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一是要扳倒太子,二是要離間長公主和皇上的親密親情。”
“這個老三,他居然如此惡毒!”長公主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右手緊握成拳,用力過度,有些發青。
周陽接著剖析:“皇上若是疑忌長公主,那麽長公主所謀之事不僅不能成,反而會連累到他人。”
這話非常技巧,至於他人是誰,不需要點明。也只有這人成功,阿嬌才更有前途。
“周陽,謝謝你提醒!要是沒有你提醒,我將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館陶公主站起身,向周陽盈盈一福。
周陽還禮,連道不敢。
“這個老三,我還以為他有什麽好心,原來是如此險惡。哼!我氣不過,非得給他點厲害瞧瞧。”館陶公主著實怒了,她沒少疼這個三弟,沒少為他說好話,到頭來,卻給她來了這一手,好不氣惱。
周陽心念一動,這可是個機會。梁王害他坐牢,差點丟掉性命一事,這帳還沒有算呢,正好借此機會,給他個不大不小的教訓。
“敢問長公主,要去何處?”周陽主意一定,立時有了妙計。
館陶公主擰著眉頭想了想:“都到這裡了,還是得去皇上那一趟,要不是,皇上問起,有些不好。雖然說辭很多,還是去的好。”
對她這想法,周陽還是讚成的,她心思細密,知道挽救,提醒一句道:“長公主可別忘了太后。”
“太后?”館陶公主有些不明所以。
周陽壓低聲音,一通提醒。館陶公主越聽粉臉上的喜意越濃,容周陽說完,親熱的在周陽肩上拍拍,誇讚不已:“周陽,你的計策真妙!如此一來,老三可就,呵呵!周陽,若以後我有為難之事,你得給我拿主意。”權力這東西讓人不顧親情,梁王先下手,她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長公主但有所命,敢不從命。”周陽隨口應道。
館陶公主狠誇起來:“周陽,你足智多謀,
有子房之才呀!有你相助,我所謀之事就更容易成功了。” “長公主過獎了!”周陽謙遜一聲,下了車。
周陽一出現,趙破奴暗松一口氣。然而,當他聽清了館陶公主的勉勵之語“周陽,在建章營,你要好好努力”,差點栽倒在地上。
適才,館陶公主盛怒不息,這才多大一會兒,她就變了個人,對周陽頗多關懷,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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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信宮,是長樂宮的核心建築,是太后所居之處。
竇太后花白的頭髮,靠在軟榻上。竇太后頭挽宮髻,斜插一根陳舊的木釵,身上的曲裾深衣洗得有些泛白。要是個不識得她的人,乍一見之下,會把她當成百姓家的老太太,萬萬不會想到她就是當今的太后。
軟榻右手邊靠著她的龍頭拐杖,握手處閃閃發光,用了不少年頭了。
面前的木案古樸陳舊,少了一個角,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是文帝賜給她的。她以儉樸出名,雖是用得有些破爛,仍是舍不得扔掉。
木案上擺著不少蟲罐,陣陣清悅的蟲鳴聲響起,竇太后一聽之下,臉上泛著喜意,輕聲喚道:“寶貝,寶貝,我的寶貝!”
竇太后眼盲多年,行動不便,整日裡靠在榻上聽蟲聲度日,這蟲子可是她的寶貝。仿佛是聽懂了她話裡的疼愛之意,蟲子叫得更加歡暢了,竇太后臉上的喜意更濃。
“外婆,吃果乾。人家遞了半天,你都不吃,就只顧著弄蟲子,好象人家不如蟲子似的。”阿嬌大有妒意,撅著小嘴,一臉的不高興。
竇太后接住果乾,咀嚼起來:“阿嬌,你別多心,外婆哪能不疼你呢。你是外婆的心尖肉,這蟲子是外婆的寶貝,你們都要緊。”
“那人家還不跟蟲子一個樣了?”阿嬌更加不高興了。
“你這丫頭,別生氣。你一生氣,外婆就慌神兒。來人,把蟲子端到一邊去。輕點,走路小心一點,別巔著了。”竇太后一臉的慈祥,撫著阿嬌的秀發:“阿嬌,你這下滿意了吧?來,讓外婆好好疼疼。”
“阿嬌,你這孩子,你跟蟲子置什麽氣?”館陶公主臉一沉,數落起來:“阿母疼你比疼梁王還要疼呢,你還不滿足?”
“丫頭,你別說了。這外婆疼外甥女,哪有不盡心的?”竇太后輕撫著阿嬌的秀發,笑著問道:“梁王有些日子沒來看望我了,他有書信來麽?”
阿嬌乖覺的喂著果乾,館陶公主歎口氣:“他呀,哪裡顧得上寫信。就忙著他的《美人賦》呢,招盡天下文士, 想寫一篇名垂千古的《美人賦》。”
“哼!”竇太后冷哼一聲:“阿武太不象話了!他還沒忘掉這女人?天璜貴胄,婦人是用來生兒育女的,不能有情愛。身段好,模樣兒好,能一窩一窩的生兒育女,就是好婦人。婦人不能生育,江山社稷傳給誰?情情愛愛,那是尋常百姓才能有的,他好不曉事。”
館陶公主安慰道:“阿母,你別生氣。阿武也是至性至情的人,迷戀那個婦人情有可原。”
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竇太后怒氣上湧,右手重重拍在木案上:“什麽至情至性?他以為我眼睛瞎了,就不明白他的想法了?這麽長時間了,他沒給我來信,沒問候我,他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娘?”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想著兒女,總是想聽兒女的問候,竇太后行動不便,對這種問候更加渴望。
“丫頭,你可知道他迷戀的婦人是誰?”竇太后語氣嚴厲。
館陶公主笑道:“阿母,我哪裡知道。他連阿母都不告訴,我能知道嗎?這男人呀,都那德性,有了媳婦忘了娘。”
梁王是她的心頭肉,最想得到的是梁王的問候,“有了媳婦忘了娘”,這話可是激得竇太后怒氣上湧,龍頭拐杖重重點在地上:“阿武,你為了一個婦人,就不問候娘了,好啊!”
周陽說的是找一件最讓竇太后不快的事在竇太后面前挑撥一下梁王,館陶公主這才用此事說事,很輕易就達到了目的。
這種事,別人去做,不一定有用。館陶公主這個竇太后的愛女去說,就大不同了,一說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