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廣闊無垠,碧草連天,夏風拂過,蕩起陣陣草浪,碧色滔天。 在大漠深處,有一座巨大的帳幕,帳頂是一隻展翅騰空的金鷹,正是軍臣單於的王帳。
王帳最初在這裡立起時,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座帳幕拱衛著,那是僥幸逃脫的親衛,與軍臣單於一起來到這裡扎營。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裡的帳幕越來越多,從最初的數座到數十座,數百座,現在已經快上千座了。這是那些逃散的匈奴軍隊得到消息,趕來相聚。
上千座帳幕,就是數千軍隊,軍臣單於的軍勢稍振,這是他自從雁門大敗之後,第一次能指揮這麽多軍隊。
王帳中,軍臣單於正靠在寶座上打瞌睡。此時的軍臣單於,早已不是當初從龍城出發,志得意滿的單於。當時,他統率重兵,信心滿滿,一定能打進長安,在未央宮與南宮公主成婚,享用漢人的美酒食物,穿漢人的織錦衣衫……
而現在的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一雙黑眼圈,好象熊貓眼似的。就連他手中的黃金權杖,也失去了當初的光華,上面沾滿了泥土灰塵。
雁門一戰,軍臣單於大敗虧輸,為了保命,不得不舍棄坐騎赤電,不得不把金盔金甲扔掉,這黃金權杖是他唯一保留的單於信物。
“呼嚕!呼嚕!”
軍臣單於打著呼嚕,整得山響,睡得正沉。
手中的黃金權杖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軍臣單於好象火燒了屁股似的,一蹦老高,猛的拔出彎刀:“漢人來了!殺!”
“漢人?漢人殺來了?”
軍臣單於的聲音很大,遠遠傳了開去,引得周圍的兵士一陣緊張。人人拔出彎刀,準備接戰,更有人撒腿就逃。
他們這些天與漢朝追兵周旋,早就成了神經質,一遇風吹草動,就要引起一陣慌亂。有時,亂了一陣,才發現是虛驚一場,不過是風吹得碧草沙沙作響而已,又哪裡有漢軍了。
他們之所以這麽緊張,是因為漢軍實在是太詭詐了,總是在最讓人想不到的時候出現,總是在最想不到的地點出現,總是以最想不到的方式出現……
睡夢中,美夢正酣時,卻突然發現,漢軍已經衝到營裡來了。
烤好羊肉,溫好馬奶子,準備飽餐一頓,卻突然發現漢軍好象潮水一般湧來,一把把漢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只有扔掉烤羊逃命的份。白忙一通,烤羊、馬奶子便宜了漢軍,漢軍吃得天飽地飽,追殺更加凌厲,而匈奴還得餓著肚子逃命。
諸如此類的事情,層出不窮。
逃亡之路那是惡夢,好象追擊他們的不是漢軍,而是魔鬼似的,漢軍早已不是匈奴熟悉膽小,不敢衝殺,騎兵不多的漢軍。
好象漢軍有不計其數的騎兵,追在他們身後的總是成群結隊的騎兵,人人精神抖擻,騎射嫻熟,劍法凌厲,遇到他們,就是死路一條,要想活命,只有逃跑的份。
是以,這些天下來,匈奴一路北逃,根本就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
不是軍臣單於不想重新集結軍隊,而是做不到。漢軍來去如風,旋風般殺到,往往是軍臣單於剛剛集結起一定數量的軍隊,又給殺散。
就這樣,一路北逃,軍臣單於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相同的事情,他原本有一顆豹子膽,可如今,已經成了神經質,稍有風吹草動,就以為是漢軍殺來。黃金權杖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清脆響亮,能不讓他多疑嗎?
不經意間看見地上的黃金權杖,
軍臣單於終於明白過來,又是虛驚一場,撿起黃金權杖,大聲喝道:“漢人被本單於殺光了!” “烏特拉!”
單於如此英勇,把漢軍殺光了,讓匈奴佩服萬分,興奮的呼叫萬歲。
聽著一聲又一聲的烏特拉,軍臣單於臉皮之厚不比長城差,也是由不得臉上一紅,有些受之不起。
“大單於,大單於,我們如今該怎麽辦?”
進來幾個人,正是匈奴的大臣左右賢王,右谷蠡王,左右大都尉,左右當戶,一個個驚惶不安,好象無助的孩童似的,看著軍臣單於。
他們中有不少人是跟軍臣單於參與雁門一戰的,給漢軍一路追殺,嚇破了膽。另一些人,是奉命攻打代郡、雲中郡、定襄郡,可是,軍臣單於大敗,他們再攻打已經沒有意義了,只能撤軍。
該怎麽辦?軍臣單於也沒了主意。匈奴從未有過如此慘敗,他一時之間哪裡能接受,拿不出好主意:“中行說呢?叫他來出主意!”
“快,去把那閹禍找來!”
“大單於,就是這閹禍出的主意,害苦了我們。”
“把他喂烈犬!”
群臣對中行說的看法不一,嚷嚷不休。
在群臣的叫嚷聲中,中行說走了進來。中行說淡定自若,仿佛沒有聽見群臣的叫嚷似的,不得不說,他是這些人中,最為鎮靜的一個了。
當然,這只是他的外表,他的心裡可是翻江倒海。他雖然得寵,深得軍臣單於倚重,可是,如此大敗,他也難脫乾系,軍臣單於惱羞成怒之下,要拿他做替罪羊,就誰也救不了他。
“中行說,他們要本單於把你扔去喂烈犬,本單於以為這話有理,要是你不再出一個好主意的話。”軍臣單於甚是玩味的看著中行說。
烈犬是匈奴的獵狗,這種獵狗純以人肉喂肉,隻吃人肉,凶猛異常。一旦給扔去喂烈犬,會給烈犬一口一口的咬食,那種痛苦,非人所能想象。
中行說暗吸一口涼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問道:“請問大單於,此戰是大匈奴的勇士不敢死戰嗎?”
“大匈奴的勇士,從不懼怕敵人,非他們之過!”軍臣單於臉一抽搐,眼裡掠過一絲痛色。他熟悉的勇士,尤其是數百射雕者,活下來的少得可憐。
“此戰不是大匈奴勇士的過失,也不是將軍大臣們的過失,何以失敗呢?”中行說反問一句。
“你說,是何原委?”軍臣單於問道。
“大單於,奴才以為,此戰之敗,罪責不在大匈奴的勇士,不在單於,不在大臣將軍們,而是有人提前行動,泄露了大單於的謀劃,漢人有所準備。”中行說意有所指的道:“這一戰最緊要的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雁門,奪取其攻城器械,才能攻破其他的城池。這一點,奴才數次提醒過大單於。”
中行說雖然有禍水他引的想法,卻也是實情。匈奴的大臣們都知道, 中行說曾當著他們的面,多次提醒過,一定要隱秘,雖然不少大臣忌妒他得寵,卻也不能反駁。
“阿胡部!”
軍臣單於緊了緊手中的權杖:“把阿胡部的人全部捉拿!本單於要治他們的罪!”
立時有大臣領命而去。
“來人,去狼居胥山傳令,要左谷蠡王前來,他之敗,非他之罪!”軍臣單於敗得比伊稚斜更慘,只能饒過他了:“傳本單於的號令,調回征戰月氏、東胡的軍隊,在單於庭集結,本單於誓報此仇!”
“昆侖神!”
“昆侖神!”
群臣一片歡呼。
“你們可打聽清楚了,是何人用兵?”軍臣單於盯著南方,恨恨不已:“是飛將軍李廣,還是程不識?”
到了現在,匈奴還不知道是給誰打敗的,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中行說小心翼翼的道:“稟大單於,是一個叫周陽的人謀劃的。”
“周陽是什麽人?”軍臣單於眉頭擰在一起:“你們聽說過嗎?”
不要說匈奴,就是漢人,也不知道周陽是何許人。知道周陽的人不多,主要是參與此戰的漢軍知曉,匈奴又哪裡能知道了。
“你們都是豬,被人打敗了,還不知道對手是誰!”軍臣單於的咆哮聲響起,猶如驚雷閃電,甚是駭人:“周陽,本單於與你誓不兩立!本單於誓報此仇!”
“咣啷!”軍臣單於飛起一腳,把面前的短案踢飛得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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