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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風暴之前
栗青歡天喜地的趕到堂邑侯府,他一下車,只見堂邑侯陳午和館陶公主率領全家人在府門迎候他。
一瞧這排場,栗青就有一種暈眩感。
館陶公主那是太后的心尖肉,驕橫出名,她迎候過誰?除非皇上太后親臨,她才會親自迎接,朝中那麽多大臣,他就沒有迎候過一個。就是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竟然親自迎接他,栗青真的是受寵若驚,差點歡喜得暈過去了。
栗青三步並作兩步過去,就要說話,可是他的嘴才張開,就給館陶公主搶先了:“劉嫖見過大行令!”
衝他盈盈一福,嫵媚生姿,美不勝收。
“長公主,在下受之不起。”栗青歡喜得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陳午拜見大行令!”陳午一甩袍袖,讓自己更加得體,這才衝栗青恭恭敬敬的行禮。
“見過堂邑侯!”栗青趕緊還禮。
“見過栗伯父!”阿嬌乖巧可愛,一點也沒有了以前的淘氣頑皮勁頭,眨著明亮的眼睛,衝栗青見禮。
“翁主!”栗青可知阿嬌的厲害,別看她年紀小,那可是能橫著在宮裡走的人。就是太后,景帝見了她,也得哄得著她,她要耍橫便使橫,誰也拿她沒辦法。
要阿嬌對一個人好,不是不可能,得太陽從西邊出來。栗青還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半天,方才相信那是真的。
“栗伯父,請進!”阿嬌彬彬有禮的邀請。
“翁主,好乖!”栗青把阿嬌那俏媚勁頭看在眼裡,還真有些喜歡,又有些後悔,當初為何不向栗娘娘提個醒,應了這門親事呢?
一眾人前呼後擁,把栗青請進了府。一進府,館陶公主就呼來喝去的,把一眾傭仆使得團團轉,忙著給栗青奉茶上果品,熱情得跟見竇太后有得一比,甚至還要更勝數分。
略事歇息,陳午吩咐一聲,傭仆開始設宴。等酒席擺好,館陶公主和陳午客客氣氣,熱情萬分的把栗青請到上首之位坐下。
栗青給一家人的恭維話吹捧得有些飄飄然了,竟然只是略事推辭,便高踞上首之位。
這餐飯之豐盛自是不用說了。館陶公主為了這次酒席,不惜進入皇宮,把本該禦宴才能用的美食也弄了出來。皇宮是她家花園,她要進便進,要出便出,要弄些美食出來,自然沒有問題。
山珍海味,醇美佳釀,再有一家人的溢美之詞,栗青飄了起來,仿佛不是在人間,而是置身仙境一般。
這輩子,他還沒這麽樂過!
酒酣之際,館陶公主站起身,伸出白玉似的素手,拿著酒壺,前來為栗青斟酒:“大行令,昔年之事,劉嫖多有不是之處,令栗娘娘不快,還請大行令在栗娘娘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不敢!不敢!”栗青嘴裡說著謙遜的話,心裡卻是美滋滋的受了。轉念一想,這結親一事,即使不成,能有不是之處嗎?又不是逼你結親,能結便結,不能結便不能結。
“劉嫖就以這杯酒,向大行令賠罪了!”劉嫖盈盈一福,極是恭敬。
“呵呵!”栗青太歡喜了:“長公主言重了!言重了!何來賠罪之說?”端起酒杯,美滋滋的喝乾,非常享受的亮了亮杯底。
館陶公主再給斟上一杯,笑道:“這杯酒,是恭賀栗娘娘,還請大行令代娘娘吃了這杯!”
栗娘娘親口向栗青說過,景帝要立她為後了,這高升是鐵板上釘釘的事情,栗青也不推辭,一口喝乾,嗒吧著嘴巴,回味無窮呀。
館陶公主再給斟上一杯:“這第三杯酒,是劉嫖願向栗娘娘略效綿薄,不知栗娘娘可肯原諒劉嫖,讓劉嫖小小的立一功。”
“哦!”栗青興致大起,問道:“長公主,這話從何說起?”
館陶公主笑道:“今日我進宮,見了皇上,和皇上說了一陣話。聽皇上的口氣,立栗娘娘為皇后的事,就在這一兩天。”
“謝長公主告知!”雖然這事是鐵定了的,卻不知道時間,館陶公主告知栗青時間,還真是讓他歡喜。
就在他歡喜不禁之際,館陶公主的話鋒一轉:“可是,皇上還提到了曹美人、程美人、唐美人,說她們貌美如花,知書識禮,有賢德,有美名。哎,提這些做什麽?”
她好象不經意的一提,還真把栗青給唬住了,臉色有些難看,忙問道:“長公主,皇上還說了些什麽?”
雖然栗娘娘做皇后一事,幾乎已經敲定。可是,景帝這時候提起別的美人,還讚不絕口,絕非無因,要栗青不緊張都不行。
“也沒說什麽。”館陶公主笑著道:“要是別人問的話,我是不會說的,大行令問起,劉嫖不敢不言。以我看,立皇后這事,得趕緊,時間長了,恐節外生枝。”
“節外生枝?”栗青駭得差點跳起來。這話要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他一定不信。從館陶公主嘴裡說出來,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置疑。她可是皇上的姐姐,對景帝非常了解,她的話不會假。
“大行令,你也別慌。這事需要一個人來出頭,大行令何不立下一功呢?”劉嫖終於說到正事了。
“我?”栗青忙搖頭:“長公主是知道的,在下是娘娘的兄長,至親之人,這得避閑,這事我不能出頭。得請魏其侯出頭。”
竇嬰位高權重,他出頭的話,還真有份量,栗青他們也是這麽安排的。
“大行令,你想過沒有?”館陶公主開始給他剖析了:“竇嬰身為太傅,又是朝中重臣,若他出頭,這份量自然是重了。可是,他的功勞更大,他的功勞一大,他的權勢就越大。太子登基以後,是聽你的,還是聽竇嬰的?再說了,竇嬰才智不凡,他的權勢一大,大行令雖是貴為皇舅,也得聽他擺布。”
還真是這麽一回事,當初怎麽就沒有想到這一節,要竇嬰出頭呢?栗青眉頭一挑,沒有說話。
館陶公主知道他心動了,抓住機會下說詞:“與其讓竇嬰立功,還不如大行令出頭。”
立皇后這事,乾系很大,若是立上一功,對以後的仕途有莫大的好處。
更別說,宮裡宮外都認為非栗娘娘做皇后不可,景帝賞賜無度,已經在為立皇后謀劃了,這是種便宜功勞,怎能讓給竇嬰呢?栗青心思更加活泛了,眼睛一眯,沉吟起來。
“大行令,劉嫖雖是女兒身,不參與朝中之事。可是,立皇后這事,又是皇上的家事。皇上是我弟弟,皇后就是我弟媳,說起來,我也能出點力。”館陶公主精明的一面展露出來了:“若是大行令不嫌棄,我願與大行令一道,來玉成此事。”
“這……”館陶公主雖不是朝中大臣,她的話,比十個百個大臣的話管用,若她願出力,這事不成都不行。
“大行令,你出頭。到時,你就說是我要你做的!這樣,我也為娘娘盡了點力,以後也有個前程不是?”館陶公主的話很有誘惑力:“別看我現在風光,深得太后皇上歡心,說句犯忌的話,太后皇上總有去的一天,我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這話是犯忌的話,卻是掏心窩子的話了,若館陶公主不是真心幫栗娘娘,斷不會如此說話,栗青不再猶豫,重重點頭道:“栗青代娘娘謝過長公主!”
“謝什麽謝,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嘛!來來來,喝酒!”館陶公主熱情的招呼栗青吃喝。
有了館陶公主這一大臂助,還愁大事不成?栗青萬分歡喜,酒到杯乾,直到吃得頭暈眼花,這才告辭離去。
栗青一去,阿嬌的乖巧樣兒不見了,又恢復了調皮樣兒,轉了兩個圈圈,邀功似的道:“阿母,我做得好嗎?”
“好!”館陶公主笑嘻嘻的,撫著阿嬌的秀發,讚道:“阿嬌機靈著呢!”
不得不說,阿嬌的表現著實不壞,好象換了個人似的。
“那人真笨!”阿嬌衝栗青離去的方向指點著道:“我就裝了一會好人,他竟然信了,哼!”
“爛泥扶不上牆,可有些爛泥一心想上牆!哼!”館陶公主俏臉冷了下來,妙目中閃過一抹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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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青回到府裡,已經很晚了,卻是沒有歇息。連忙派人去把竇彭祖找來,兩人開始密議。
原本商議的是,這事由竇嬰來做,由他出頭。栗青如今給館陶公主的話說得心動了,決心要立下一功,不能把如此天大的功勞讓給竇嬰,自然是不會找竇嬰了。
栗青和竇彭祖原本就交情不錯,這幾天更是打得火熱,竇彭祖三天兩頭就要往大行令府上跑一趟,甚至一天數趟。
栗青把竇彭祖引為知己,不找他商議,還能找誰呢?
竇彭祖連忙趕來,兩人略一見禮,忙問道:“大行令召我前來,有何事?”
“事情是這樣的……”栗青把去堂邑府赴宴一事說了。
“館陶公主也要幫娘娘?”竇彭祖有些不信。
“是真的!她這是謀取前程。”栗青挺挺胸,昂起了頭顱:“阿嬌雖是得寵,皇上太后總有去的一天,她頂多也就是一個膠東王妃。長公主不趁此時立功,向娘娘示好,還等何時?”
兩個人,都是那種頭腦簡單的人,哪裡想得到館陶公主這是給栗青設的死亡陷阱。兩人不僅不察,反而歡喜無已。竇彭祖笑道:“有了長公主這一臂助,大事可成。大行令、在下、和長公主把這事做成了,就是大功一件,何必讓給竇嬰呢?”
“著啊!”栗青也是這般想的。
兩人商議了一陣,提筆寫奏章,反覆修改,直到沒有問題,這才定下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通知群臣。這事不難,這些天,那麽多大臣巴結栗青,只要栗青一出頭,他們敢不讚成?
計議一陣,兩人決定次日早朝,臨上朝前暗示群臣便可。
商議妥當,兩人興致極高,又擺上酒宴歡飲。
二人心情非常好,想著升官發財的美事,卻沒有想到,他們此舉會捅出多大的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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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交五鼓,夜暮低沉,又到了上朝的時候。
大臣陸陸續續趕到,很趕就是黑壓壓一片。
未央宮中,燈火通明,太監、宮女、雜役奔走來去,忙著為早朝做準備。
栗青身著錦袍官服,頭戴進賢冠,手持潔白的玉笏,大袖飄飄而來。今天的栗青與以往大不相同,多了一股子歡喜勁頭。盡管這幾天,栗青天天歡喜無已,卻不能與今天比。
人逢喜事精神爽,馬上就要立下奇功了,他能不歡喜嗎?
他走路象風一樣輕快,很快就進了未央宮。
栗青這幾天一直是前呼後擁,他走到哪裡,都會跟隨一群大臣,聲勢不小。今天也不例外,他剛進未央宮,就給一群官員圍住了:“見過大行令!”
“呵呵!見過各位!”栗青略一還禮。
“見過大行令!”竇彭祖的聲音響起。
“見過南皮侯!”栗青對竇彭祖另眼相看,深施一禮。
把他的舉動看在眼裡,一群大臣很是豔慕。
“今日舉事!”栗青和竇彭祖二人對視一眼,略一點頭,開始分頭告知一眾大臣:“不要讓太傅知曉。”
“不讓太傅知曉?”這些大臣微覺奇怪。明明是竇嬰牽頭,怎麽不讓他知曉?雖是奇怪,也不敢違拗即將榮升的栗青,連連點頭稱是。
栗青和竇彭祖為了功勞,竟然不讓竇嬰知曉。
竇嬰來得比較遲,這些天為立皇后一事,奔波忙碌,進展還不錯,就是太耗心神,人太困了。等他到來時,栗青和竇彭祖早就叮囑好了一眾大臣,竇嬰還在做著力主立栗娘娘為皇后,立下大功的美夢。卻不知,栗青和竇彭祖已經搶了他的功勞。
一眾大臣,依次進入宣室殿,準備今日好好表現一番,爭取一個好的前程,無不是精神抖擻,活脫打鳴的公雞。
周亞夫、竇嬰、張鷗三人站在最前面,一臉的肅穆。
申公、董仲舒他們站在各自的位置子上,好象沒有看見群臣交頭接耳似的,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兒,靜候景帝的到來。
群臣立功心切,一心盼望景帝早點上朝。可是,事與願違,景帝卻是遲遲沒來,這讓群臣著實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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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陀,快點!要遲了。”景帝身著皇袍,頭戴通天冠,急急忙忙的催促起來。
景帝腳步虛浮,臉色疲憊。春陀看在眼裡,暗中有些好笑,這栗娘娘也太厲害了,竟然把景帝快榨幹了。
聲勢已經造起來了,景帝也得演戲,每天晚上宿在承明殿。栗娘娘快做皇后了,心中歡喜,百般獻媚邀寵,使出渾身解數,把景帝折騰來折騰去。景帝原本就不太好的身子,更加不堪承受,要不疲憊都不行。
“諾!”春陀應一聲,催促起來。隨行的太監、兵士加快了腳步,直奔宣室殿。
“皇上,皇上!”有人壓低聲音在喚景帝。
“誰?”隨行的兵士非常機警,忙把景帝簇擁在中間。
“沒事!你們候著,朕去去就來!”景帝已經聽出是凌肅在叫他,吩咐一聲,快步趕去。
來到暗處,果見凌肅正候著,衝景帝見禮道:“凌肅見過皇上。”
“先生有何事?”景帝深知他的為人,沒大事不會見他的。更別說了,還是在去早朝的路上把景帝攔下來的,事情肯定很大。
“稟皇上,今日早朝會有異動。”凌肅回答。
“竇嬰耐不住性子了?”景帝明悟之人,馬上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
“不是竇嬰,是栗青和竇彭祖。”凌肅如實回稟:“適才進宮,他們忙著告知大臣,說今日舉事。”
“天色還早,他們是不想見著早上的太陽了?”景帝抬起頭一望,夜色沉沉,虎目中閃過一抹殺機:“他們要找死,那朕就遂了他們的心願!”
“這兩人,竟然不讓竇嬰知曉。”凌肅有些惋惜。
“不讓竇嬰知道好啊,朕少費些手腳!”景帝臉色肅穆:“竇嬰是太傅,是朕的重臣,是太后的侄子,若是他出頭,朕還真不好辦!栗青和竇彭祖嘛,朕要收拾他們,輕而易舉。嗯,這事好啊,朕一舉而除兩害!”
竇嬰位高權重,名滿天下,景帝要除他,還真不容易。當初要對付周亞夫,就因為周亞夫位高權重,名氣大,景帝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謀劃。
栗青和竇彭祖,這兩人在朝中根本就不算什麽。雖然一個是栗娘娘的兄長,一個是竇太后心愛的侄子,景帝要除他們,跟捏死兩隻螞蟻沒區別。
“先生繼續盯著他們。”景帝微一頷首,一臉的輕松。
景帝最擔心的就是竇氏一脈和栗氏一脈合流,這兩族同流合汙,雖然不一定能礙事,卻也麻煩。如今,一舉而除去,對將來之事再好不過了,景帝哪會錯過這等良機。
“去養心殿!”景帝回來,吩咐一聲。
“皇上,不去宣室殿了?”春陀有些意外。景帝是個勤勉的皇帝,對上朝極為重視,從不遲到,時間已經來不及了,竟然還去養心殿。
“先去養心殿。”景帝一甩袍抽,大步朝養心殿而去:“傳周陽,要他立刻來見朕!”
“諾!”春陀應一聲,忙去辦理。
景帝來到養心殿,跪坐在矮幾上。還沒喘上幾口氣,周陽就匆匆趕了來。
周陽戎裝在身,威勢不凡,景帝微一點頭,笑道:“周陽,你馬上調兵,把宣室殿圍了。”
“啊!”盡管周陽已經猜到景帝的心思,可是,調兵圍住宣室殿這事,還是讓他意外。宣室殿是朝議的地方,派兵把那裡給圍了,那是天大的事。
“等會,朕叫你下手的時候,你一定要快,不能遲疑!”景帝臉一肅,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諾!”既然閻王要人三更死,何必等到五更呢?周陽領命。
景帝一揮手道:“你先去調兵,朕遲點再上朝!”
周陽領命,出了養心殿,周陽抬頭望天,只見夜色沉沉,暗歎一聲:“有人看不到早上的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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