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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第1零2 窮途末路
第一0二章窮途末路

 雁門,地面積雪盈寸,雪花飛舞,還在飛飛揚揚的下。

 整個雁門為冰雪覆蓋,銀裝素裹,雄偉中不乏妖嬈之氣。

 此時的雁門,不再是初下雪時那般冷清,而是熱鬧非凡,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人不少。

 雁門城下,最是熱鬧,圍在那裡的百姓沒有一萬,數千人不是問題。百姓踮起腳,伸長脖子,打量著前方,一臉的好奇。

 在他們面前的是漢軍,正在進行操練的漢軍。漢軍足有好幾好萬人,腰懸漢劍,背著弓箭,騎著駿馬,兵器鉤上放著長矛,身著盔甲,紅色的軍服格外顯眼,紅色的盔纓在寒風中搖擺,好象雄雞的翎羽。

 排成一個個整齊的陣勢,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紅色的海潮,讓人振奮。

 對於漢軍,邊關百姓有著百分之百的好感。一是邊軍都是邊關人氏,這本身就讓他們親近。再者,漢軍剛剛打了大勝仗,在百姓心目中的好感度倍增。

 “好!好!”看著漢軍威武雄壯的陣勢,百姓齊聲叫好。

 周陽騎著追風寶駒,在李廣一眾將領的簇擁下,來到陣前。打量一眼漢軍,於他們的整肅,甚是滿意。

 周陽是將士們愛戴的統帥,他的到來,無異於冬日暖陽,讓漢軍將士充滿了激情,無不是挺胸抬頭,激昂異常。

 李廣和程不識看在眼裡,大是豔慕。他們是名將,深知這對於將領是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高昂的士氣,有了高昂的士氣,就有一往無前的大軍,就有勝利。

 這種激勵軍心士氣的氣質,有人天生就有,那是天才。周陽雖然有著讓人驚訝的戰爭理解力,卻並不是天才,至少李廣和程不識他們第一次見到周陽時,沒有發現這種氣質。經過這麽多次戰鬥,周陽已經發生了變化,這種氣質在慢慢養成。

 偉大的統帥都有這種氣質,不管他們是天生俱有,還是戰陣磨練而來,正是有這種氣質,才能成為偉大的統帥。

 “弟兄們:打了勝仗,讓人歡喜,可是,匈奴不會在我們的歡喜中死亡!”周陽開始了戰前訓話:“匈奴的死亡,需要用我們的寶劍砍下匈奴的頭顱!我們打敗了匈奴,取得了大勝,可是,我們的問題也不少。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們的騎術不如匈奴好!若是我們的騎術能趕得上匈奴,匈奴一個也別想逃走。”

 這一仗,漢軍吃虧就吃虧在騎術不行,要不然,李廣就把長城全部佔領了。匈奴罵長城是漢人的羊圈,若漢軍佔領了長城,那麽就等於關上了圈門,關在羊圈裡的不是漢軍,是匈奴,他們一個也別想跑掉。

 對這事,漢軍是知道的,無不是大是讚同。

 周陽接著道:“要想砍下更多的匈奴頭顱,要想讓匈奴更加痛苦,我們必須練好騎術。你們,有沒有信心?”

 “有!”

 雖隻一個字的回答,卻是氣貫長虹,氣勢驚天,震得空中的雪花亂舞。

 “我,命令你們,練好騎術!”周陽右手一揮。

 “隆隆!”

 如雷鳴般的蹄聲響起,漢軍開始馳騁起來。

 這片平地就是地勢稍低那塊,除了地勢矮,容易積水外,的確是訓練騎兵的好地方,地勢開闊、平坦,正利於騎兵馳騁。

 漢軍控韁馳騁,好象湧動的紅色海潮,馬蹄濺起的雪花飛舞,尉為奇觀。

 望著疾馳而去的漢軍,程不識不住拈胡須,一臉的欣尉,感歎道:“數十年來,大漢無時無刻不在盼著有一支能縱橫馳騁的騎兵,今日,我們終於盼到了!”

 “是呀!以前,我們是愁沒有駿馬,如今,我們是愁沒有人!”李廣也是感慨萬千。

 他們二人久在北地,和匈奴打了輩子,深知騎兵的重要性。騎兵是漢朝最大的短板,他們為了打造騎兵,想方設法,絞盡腦汁,卻是收效甚微。

 如今,數萬騎兵在眼前馳騁,那是何等的讓他們激動。雖然這些漢軍還不是真正的騎兵,他們的騎術和真正的騎兵差得遠。可是,只要假以時日,他們一定能成為真正的騎兵。

 “等他們騎術練好了,我們就可以出兵河套了。”馮敬也是感慨無已。

 河套的戰略地位非常重要,可是,距離北地相當遠。要想拿下來,就需要騎兵。是以,周陽一決定要對河套動手之後,就下令從十萬漢軍中抽調一批人,要把他們訓練成騎兵。

 漢軍與匈奴最大的不同,就是兵種多,裝備多,不象匈奴那般,只有一個兵種,騎兵。除了訓練騎兵以外,所有的漢軍必須學會騎馬,就是怕步,也要掌握不錯的騎術。

 誰叫漢軍鹹魚翻身,今非昔比,繳獲了那麽多的戰馬呢?

 漢軍馳騁不斷,所過之處,積雪凌亂,雪花飛舞,極是壯觀。

 “趙破奴,劇大俠有消息了嗎?”周陽騎在追風駒上,打量著馳騁的漢軍。

 “稟大帥,還沒有。”趙破奴回答:“厲壯士他們趕去接應了。大帥放心,不會有事。”

 自從決戰之後,劇孟追入漠北,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周陽倒不擔心他的安危,而是想知道他追擊的結果。

 以劇孟的絕世身手,要想威脅到他的安全,幾乎不可能。想當年,劉濞兵敗,給他千裡追殺,那是何等的驚險。劉濞苦心經營多年,網絡的死士不少,雖是兵敗,身邊仍是不乏高手,劇孟的追殺有多少龍爭虎鬥,不得而知。就是在那樣的情況,劇孟孤身一人斬劉濞之頭而去,那是何等的讓人驚訝。

 “多派人手,打探匈奴動向。尤其是單於的生死,一定要查明。”周陽濃眉一挑。

 單於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實在是讓人難以放心。

 “大帥放心,我已派了不少人手。”趙破奴深知此事的重大。

 周陽微微點頭,凝視著馳騁的漢軍。就這樣,周陽開始對漢軍進行訓練,奪取河套的準備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

 只要景帝旨意一到,漢軍可以就長途奔襲河套。

 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裡雪飄,放眼一望,到處都是皚皚白雪,一片銀色世界。

 朔風怒吼,卷起漫天的飛雪,敗鱗殘甲三百萬,煞是壯觀。

 “卟卟!”

 朔風中,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個人正高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裡行走。大漠中的積雪,就不是雁門的盈寸深,而是厚達半尺,他每一腳下去,就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這人個頭極高,身形瘦削,臉色蒼白,頭髮散亂,一雙大眼睛沒有神采,暗淡無光,灰灰的,接近死人的眼睛。

 身上的裘衣破敗不堪,都快成碎皮了,僅能蔽體。朔風吹來,不由自主打起了寒顫,牙齒相擊,發出“格格”的碰撞聲。

 走起路來,腳步打晃,好象在飄。這種飄,不是因為歡喜的飄飄然,而是體魄吃受不住,無力支撐,好象喝醉酒似的,晃來晃去,終於一個沒站住,摔在地上。

 “砰!”

 一跤摔在地上,濺起一篷雪花,煞是好看。

 這人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雙手不住在雪地裡撐動,想要爬起來,卻是半天爬不起來。

 要是周陽在這裡,眼珠一定會把雪地砸出一個大坑,這人竟然是軍臣單於。

 不僅周陽,就是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這些見過軍臣單於的人,見到此時的軍臣單於,一定會驚訝得暈過去。

 誰會想到,堂堂匈奴的單於,竟然是眼前這模樣,形銷骨毀,一副病入膏肓,氣息奄奄模樣。他生龍活虎一個人,身手不凡,竟然摔在地上爬不起來。

 這事說出去,誰會相信?

 軍臣單於如今的處境,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窮途末路”。

 春季,軍臣單於意氣風發,率領匈奴大軍,口口聲聲,要打進長安,要在未央宮中與南宮公主成親。秋季,從龍城出發時,統率五十萬大軍,發誓報仇雪恥,發誓要殺死周陽。這才多長時間,那個龍精虎猛的單於,就落到現在這般下場,讓人感慨。

 只能說天意弄人,世事難料,好與壞的轉變是如此之快!

 “咳咳!”

 軍臣單於大聲咳嗽起來,大嘴一張,吐出黑色的物事,而不是痰。

 吐出的穢物,黑乎乎的,仿佛木炭,與潔白的白雪恰成鮮明的對比。

 支掌著坐起身來,軍臣單於看著地上的黑色穢物,一陣厭惡,抓起一把雪,就往嘴裡送去。大口嚼著,吞了一把,又一把,似乎恢復了些力氣,終於站了起來。

 穩穩心神,抬起頭打量起來。飛雪漫空,天空陰霾,要是在往年,這時節的軍臣單於坐在王帳中,享受美味的羊肉,暢飲熱乎乎的馬奶子。

 而如今,他竟是落得如此下場,孤零零的一個人,連個親衛都沒有。

 一咬牙,邁步而出。吃了一陣雪,力氣恢復了不少,走起路來穩當了些,不再那般晃悠。一步又一步,一條孤零零的腳印向北延伸。

 頭曼單於敗於河套,還能率領數萬殘軍逃回漠北,那已經是很淒慘了。

 可是,和軍臣單於比起來,頭曼單於已經很幸運了,至少還有人相伴。軍臣單於卻是一個人在大漠上逃跑,這絕對是匈奴歷史上的第一遭!

 也許,還是唯一的一遭!

 雖然力氣恢復了些,卻是更加冷了,雪塊吞下去,腸胃之冷可而知。再給朔風一吹,不住發抖。軍臣單於身為匈奴的首領,位高權重,餓了有羊肉,渴了有馬奶子,冷了有狐裘,幾時受過這般苦處?

 “格格!”走了多長的路,牙齒撞擊聲就傳了多遠。

 走著走著,軍臣單於突然停了下來,一雙無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些神采。不遠處有一個鼓起的雪包,按照他的經驗,有東西給埋住了。

 瞧這情形,埋住的東西不小,應該能找到食物。軍臣單於現在最缺的就是吃的,他多次挖過草根,這些天靠的就是草根果腹。可是,在冰天雪地裡挖草根很困難,地面給凍住了,即使挖到了,草根上沾著很多凍土,要清理也辦法,軍臣單於只能連凍土一起吃。

 那滋味非親嘗者無法言說,為了活命,軍臣單於只能咬牙忍住。凍土吃多了,對腸胃的傷害很大,這些天腸胃疼得厲害,沒少受罪。

 雪裡埋的東西無論是何物,都比草根好吃,軍臣單於精神大振,快步過去。希望誕生,走起路來竟然不晃了,好象在飄一般,幾下就飄到雪堆前,跪了下來,一雙凍得紅通通的大手不住刨雪。

 雪花飛濺出老遠,隻一會兒功夫,就露出一片衣角,竟然是絲綢的,埋住的應該是人。不知道是凍死的,還是餓死的,若是凍死的,還有希望,若是餓死的,那就沒有希望了。

 軍臣單於微一停頓,略一思索後,仍是決定刨下去,探個究竟。雪花飛濺中,衣角露出得更多了,竟然是漢人的衣裾,與匈奴的裘衣截然不同,應該是漢人。

 匈奴也愛絲綢,可是,匈奴把絲綢製成裘衣,而不是漢朝的曲裾深衣。

 漢人在大漠中迷路,那是很尋常的事情。是漢人,就能找到食物,軍臣單於大喜,精神大振,抓住這人手臂,入手冰涼,卻不僵硬,軍臣單於一心想找吃食,也沒在意。

 一用力,這人給拉出半拉身子,軍臣單於一雙手在這人裡懷裡亂掏亂摸,還真給他找到了些吃食。取出來一瞧,竟然是生馬肉,凍得硬梆梆的,拿在手裡,好象石塊。

 軍臣單於饑餓難耐之下,也顧不得許多,送到嘴裡就啃了起來。一口下去,卻是慘叫一聲,捂著嘴巴叫疼。此時的馬肉,跟現代社會的凍肉沒什麽區別,硬度極高,他狠咬一口,還能好受?

 好在他的牙口不錯,要不然,一定會蹦飛幾顆牙齒。

 軍臣單於從腰間抽出彎刀,這些天,就靠著這彎刀挖草根過日子。至於他的硬弓,早就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一刀下去,削下一片馬肉,送到嘴裡,咀嚼起來。入口那個香,比起他吃的最美味羊肉還要香上萬倍,一片又一片的猛削,猛吃。直到一塊馬肉吃完,力氣也恢復了不少。

 這是軍臣單於這些天吃過最美的美食了,滿足的打個飽嗝。

 左手抓住這人,全部拉了出來。這人臉上覆蓋著白雪,看不清臉蛋,可是,這身形好象在哪裡見過,很熟悉。

 右手在這人臉上掃過,雪花給掃掉,露出白淨的臉龐,頦下無須,軍臣單於的眼睛猛的睜大了,吃驚的盯著眼前之人。

 “中行說!”過了半天,軍臣單於這才驚醒過來。

 在匈奴中,只有中行說穿漢人衣衫。雖然中行說恨漢朝,這麽多年一直如此。軍臣單於對他賞識,也沒有強迫他改穿匈奴的裘衣。

 “中行說!中行說!”軍臣單於大叫起來,不住搖動,中行說一顆腦袋左右搖晃。

 叫了半天,一點反應也沒有。軍臣單於一探中行說鼻息,還有微弱的呼吸,竟然沒有死。看來,埋在雪裡的時間不會太長。

 若是及時施救,中行說還能救過來。問題是,匈奴沒有醫藥,就是軍臣單於有救他之心,卻無此等之力。

 最好的施救方法,就是升一堆火,給中行說回回暖,就能救過來。可是,冰天雪地,在哪裡去找柴禾?

 軍臣單於在中行說懷裡一陣掏摸,又找到兩塊馬肉,納入懷裡。把中行說放到肩上,扛了起來,放開步子,朝北方走去。

 在這種冰天雪地裡,軍臣單於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帶上中行說,那是更加沒有活路了。可是,他是匈奴中少數幾個知道中行說價值的人,沒有了中行說,匈奴就失去了眼睛。

 經過此次大敗,軍臣單於胸中熊熊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匈奴什麽時間有過如此大敗?

 即使頭曼單於敗於河套,還能帶幾萬殘軍敗將逃回漠北。可他倒好,竟然是孤身一人往北逃。這等恥辱,軍臣單於不可能忍受,依他的性格,一定要復仇,一定要打敗周陽,一定要讓漢朝加倍償還。

 要想復仇,必須要有中行說的輔助。沒有中行說的輔助,報仇不過是一句空話罷了。

 如今的漢朝,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漢朝了。經過這一仗,匈奴大敗,損失慘重,沒有數年光景是不過能恢復過來的。

 而漢朝一定會抓住這一難得的機會,訓練騎兵。一說起騎兵,軍臣單於就頭疼了。今年,匈奴損失了那麽多的駿馬,漢朝繳獲數十萬匹駿馬,一旦訓練出了騎兵,再配合漢朝先進的科技,精良的裝備,其戰力一定會超過匈奴。

 這點, 早就得到印證了。周陽打造的一萬騎兵,與匈奴騎兵數度交鋒,總能給匈奴造成可怕的傷亡。要是讓漢朝再多些這樣的騎兵,那還得了?

 要想復仇,就需要中行說。中行說才智不錯,心眼多,他一定能想到破解漢朝騎兵的辦法。是以,軍臣單於明知道帶上中行說會拖累他,仍是不得不帶上。

 匈奴固然可恨,其優點也不容抹煞,若論意志之堅定,軍臣單於認了第二,沒人敢認第一。他靠著兩塊馬肉,扛著中行說在冰天雪地裡行走,竟然神奇的堅持了三天三夜之久。

 三天過後,馬肉吃光了,他的力氣也耗光了,一跤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右手一探中行說的鼻息,雖然微弱,卻未斷絕。

 一陣暈眩感襲來,軍臣單於再也挺不住了,頭一歪,暈了過去。

 雪花飛舞,雪還在紛紛揚揚的下,軍臣單於和中行說身上的積雪越來越厚,厚厚的一層,慢慢的把二人覆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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