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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戰果多大?
“隆隆!”
如雷的蹄聲中,一朵火燒雲快速向雁門城下飄來。
雁門城,一如既往的雄偉,固若金湯,強橫的匈奴攻打了一個多月,毫無進展,不過是徒增傷亡罷了。
單於雖然撤離了雁門城,然而雁門城下的屍體、殘肢斷臂、破碎的內髒卻是多不勝數,李廣發動百姓清理,整整花了三天時間方才清理乾淨。
屍體堆出了幾座山丘,一把火燒掉,人肉的焦糊味在數十裡外都能聞到。
李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城頭上,虎目中精光暴射,打量著這朵火燒雲。只見旌旗招展,舒卷如畫,格外美麗。
一面“周”字帥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旗下一個年青人,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剛勁、冷毅之色,不是周陽還能是誰?
“大帥?”
李廣驚喜莫銘,飛身下了城頭,跳上馬背,疾馳而出,衝著周陽迎了上去。
“大帥,大帥!”
李廣遠遠就嚷了起來。
“飛將軍!”
周陽喜歡李廣的直性子,一個月未見,也是想念,一拍馬背,衝了出來。兩人相遇,不約而同的停下來,眼睛瞪得老大,打量著對方。
“你變了!”
兩人同時說出來,緊接著哈哈大笑,暢快不已。
一個月不見,周陽更加穩重成熟,李廣的額頭上卻是平添幾許華發,這些都是戰爭折磨的結果。
戰爭最能磨煉人,也最能折磨人,無論是勝利的一方,還是失敗的一方,都一個樣。一場大戰,要消耗多少心力,多少才智?
“飛將軍,打得不錯!”周陽呵呵笑道:“我在幾十裡外都能聞到人肉的焦糊味。”
那麽多的屍體要燒掉,那臭味沒有數日之功,是不可能散得乾淨。雖然離燒毀屍體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天,周陽仍是能聞到殘留在空氣中的焦糊味。
“還不是大帥謀劃得好!”李廣拈著胡須,張著嘴直樂。
“大帥,請!”李廣一拍馬背,與周陽並肩往城裡行去,問道:“大帥,你可猜透單於撤軍的用意麽?”
這事,周陽早就猜透了,微一點頭,把自己的猜想一說。
“好惡毒!”李廣咒罵起來:“逼我們打野戰,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
漢軍善於守城,不善野戰;而匈奴正好相反,善於打野戰,不善攻城。逼漢軍打野戰,就是要漢軍棄短用長,軍臣單於這一手非常厲害,由不得李廣不惱。
“一定是那閹禍出的主意!”李廣埋怨開了:“這個馮敬,當日在雁門城下,為何不把這閹禍給射死了?”
當時中行說叫陣,馮敬羞辱他,用犬吠聲回答,卻沒有射死中行說,為的就是要他親眼見識漢朝擊破匈奴,狠狠的折磨他。
“飛將軍,莫要怨馮大人,他也是要出氣。”周陽為馮敬寬解一句:“這事,對匈奴未必有利。”不等李廣相問,把自己的看法和盤托出。
周陽的看法與別人不太一樣,是從大局著眼,李廣聽得一愣愣的道:“大帥,你的眼睛厲害著呢,竟然能看到這一層。單於一定想不到這點,這時節,他肯定正樂呵著呢。”
微一停頓,聲調有些高:“大帥,拚!對我們劃算!我們用二十萬拚掉匈奴十萬,不會有任何問題。要是再運用得當的話,拚掉更多,也有可能。只要匈奴在五年內不能大舉犯邊,那麽,大漢就可以整軍備戰,全力打造騎兵。只要騎兵訓練好了,五年之後,大漢鐵騎就會縱橫在大漠之上,哪裡還輪得著匈奴橫行,再來滋擾邊關?到那時,是我們去滋擾匈奴,掘單於的祖墳!”
越說越激動,越說聲音越高,右手狠狠一揮。
他說得一點不錯。漢朝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要想全力打造騎兵,以前是受限於馬匹短缺,現在馬匹不再是問題,限制漢朝打造騎兵的是時間。
要是邊關不寧,匈奴大舉擾邊,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用到抵禦匈奴的進攻上去了,而不是用來打造騎兵,漢朝雖是擁有這麽多的駿馬,也不可能打造出精銳騎兵。
若是此次予匈奴以重創,使得匈奴在數年之內不能大舉擾邊,漢朝就可以集中人力、物力、財力來打造騎兵,把最弱的短板補上來。
騎兵一成,再配合上漢朝先進的文明、發達的科技,漢朝騎兵的戰力將會遠勝匈奴。到那時,強漢鐵騎就會縱橫在大漠深處,攻入匈奴的腹地,進軍龍城,擊破匈奴大軍,挖掉單於祖墳,不是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也就是說,漢匈大戰已經攻守易勢,戰爭的主動權由匈奴轉移到漢朝手裡了。一旦掌握了戰爭的主動權,這仗就好打多了。
時間!時間!時間!
漢朝需要的就是時間!
若是用二十大軍換得匈奴的重創,這代價是很大,很慘痛,從大局來說,還是劃算的。
“皇上說打,我們就拚。皇上若說不打,就來年再戰。”周陽微一點頭。
李廣左右一望,見沒有人,這才壓低聲音道:“大帥,若真的打,可能於大帥不利。”
“哦!”周陽大是意外,問道:“這話從何說起?”
“大帥,這一仗的結局,我們可預料得到。大漢的代價會非常大,自從大漢創建以來,就沒有如此大的代價。到時,朝中那幫只會搖唇鼓舌的文臣,還有那麽別有用心的諸侯王,他們一定會跳出來,指責大帥指揮無方。”李廣的眉頭擰在一起,很是擔憂的道:“真到了那時,皇上會如何處置,誰也不知道?”
真要到那時,景帝拿周陽做替罪羊並非沒有可能,周陽不由得一愣。這些天,滿腦子的大局,滿腦子的打匈奴,這事還沒有想過。
“大帥放心,真要到那一步,我,李廣一定力保大帥。”李廣聲音不大,卻是不容置疑:“我想,邊關的將士們會和李廣一樣,舍生力保!”
如今的周陽,在邊軍中的威望很高。自從周陽掌軍以來,漢軍以弱擊敵,無往而不利。對於將士們來說,誰能帶他們打勝仗,誰就能贏得他們的尊重,周陽總是能打勝仗,要將士們不愛戴周陽都不行。
景帝若要拿周陽做替罪羊,公孫賀、李廣、程不識、公孫建、馮敬他們一定會上書力保,對這點,周陽不會有絲毫懷疑。
“謝飛將軍!”周陽非常感動。
李廣笑道:“大帥,其實也不一定。皇上賢明,未必就如此。別的不說,就說命大帥為將這事,就是大出人意料。大帥,你想啊,換作別人,敢用一個尚未成年的年青人為將麽?皇上這份氣魄,是何等之大?比起高祖當年築壇拜將毫不遜色。”
劉邦當年築壇拜韓信為大將,只不過是聽信了蕭何的話,於韓信有沒有真正的才乾並不知曉。直到拜完將以後,韓信面奏十策,劉邦方才歎服,心裡真正的有了底,對韓信才有了信心。
景帝命周陽為將,當時的周陽不過謀劃了兩次勝仗,名不見經傳,歲在弱冠,景帝竟然命他為將。周陽得到這一消息後,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事和劉邦拜韓信為大將,還真有可比之處。
景帝有如此魄力,他還會用周陽做替罪羊嗎?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卻不大。
周陽暗暗點頭。
李廣接著道:“更重要的一點,大漢立國數十年來,與匈奴大戰這麽多年,就沒有出過象大帥這般對付匈奴有辦法的將軍。若是皇上拿大帥問罪,這不是自折梁柱麽?即使打敗了,傷亡很大,皇上為大局計,寧願下罪己詔,也不會問罪於大帥。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呀!”
漢匈打了數十年,並不乏名將,如李廣、程不識等人,與匈奴打了輩子,能斬首數百就是大勝了。哪能與周陽比,周陽斬首動輒數千上萬,周陽的確是漢朝數十年對匈奴戰爭中,最有成就的將領了。
若是景帝問了周陽之罪,無異於自折梁柱,李廣這話很有道理。
罪己詔固然讓景帝為難,卻能為擊破匈奴保持大好形勢,以景帝之賢明,相信不會選錯。
“飛將軍過獎了。”周陽謙遜一句。
李廣眼睛一眨,略顯調皮:“大帥,要是你能指揮我們再打一個大勝仗的話,那這些都不是問題了。”
“飛將軍,你以為打勝仗跟放牛牧馬一樣簡單?”周陽有些好笑:“單於這是逼我們棄長用短,要和我們打野戰,能不敗,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乍一看是這樣,可是,有大帥在,那又不同了。”李廣拍著胸脯,笑道:“我李廣一輩子,很少服人,對大帥卻是心服口服。我相信,大帥一定有辦法對付匈奴。”
說得非常認真,絕對不是信口而言,周陽心裡升起一股暖意:“飛將軍,給你透過底。單於逼我們打野戰,雖然我們不善長,並非不能打。即使敗,也不會大敗,頂多一小敗。若是運用得當,說不定真能打一個勝仗。”
“真的?”李廣的虎目中射出精芒,聲音好象炸雷似的,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
“我是有這麽一個想法,可是,我還沒有想清楚。”周陽微一點頭道:“等程將軍他們回來,把軍情安排好,我再靜靜思索一番,推敲得完整些。”
“那就好!那就好!”李廣喜悅不禁,幾乎是唱出來的。
和匈奴打野戰,漢軍的勝率非常低,連三成都不到,能拚掉匈奴十萬,就是一個很不錯的戰績了。在野戰中擊敗匈奴,以漢軍目前的實力,困難比天大。
這種事情,周陽沒有把握,他肯定是不會如此說的,李廣要不驚喜難耐都不行。
兩人說話間,進入了城門。一進城,就有回家的感覺,周陽不由得渾身輕松。
“大漢萬歲!”
一片歡呼聲響起。
城上的漢軍在城頭上歡呼雀躍,城下的漢軍揮著手臂,大聲呐喊。
跟隨周陽離開雁門的漢軍,他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雁門,一到雁門,和周陽一般想法,那是回家了,讓人舒暢。
城上的漢軍,熱情的歡迎他們歸來。
一時間,城上城下,歡呼聲驚天動地,兵士們盡情的發泄著。
周陽笑笑,跟著李廣,來到帥府。不等周陽說話,李廣吩咐一聲,立時有兵士送來熱湯熱菜熱飯。
自從離開雁門,進入緣胡山隱藏以來,熱食基本上沒有享受到。為了不給匈奴發現,漢軍一般是在晚上才燒肉做飯,白天偃旗息鼓,只能啃著冷硬的肉干。
見到熱食,周陽好象大熱天見到冰激靈似的,大是親切,端起熱湯就喝了起來。喝完熱湯,吃著熱菜熱飯,那個滿足,遠非筆墨所能形容。
征戰歸來的將士,沒有過份的要求,一份熱食就是最大的享受。
吃完飯,周陽滿足的打著嗝兒。兵士熱好洗澡水,周陽再好好泡泡,那種感覺,比做神仙還要快活。
帥府。
周陽,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馮敬、秦無悔他們在座,各自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周陽未著戎裝,一身燕居之服,襆頭、尋常深衣,輕松愜意。
李廣他們也沒有穿戎裝,李廣連向來不離手的硬弓也沒有帶,閑適中透著幾分清越,仿佛世外高人一般。
他們雖未著戎裝,談的卻是兵事,開口閉口不離兵字。
程不識、公孫賀、秦無悔他們自從和周陽分開後,各自尋找地點埋伏,伏擊匈奴。他們的情況和周陽遇到的差不多,有大股的匈奴,也有小股匈奴。他們本著能打則打,不能打則退,收獲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
原因在於,軍臣單於命令回撤的匈奴,要集中一起,再回撤,防止給漢軍攻擊。
那些小股的匈奴,遇到漢軍,自然是一敗塗地。大股匈奴,漢軍只能放其離去。這讓程不識他們萬分惋惜,可是,兵力不足,誰也沒有辦法。
“自從單於不請自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這一多月裡,我們的戰果如何,我們這就來算算。”周陽的話中透著輕松,還不乏調侃。
詳細的統計數字還沒有出來,粗略估算,漢軍的戰果應該很不錯,眾人均是歡喜。
李廣嘴快,第一個說話:“匈奴至少折損了十萬人。雁門守城,斬首一萬六千四百七十二級。”
雁門是匈奴攻得最猛烈的地方,也是匈奴付出代價最高昂的地方。在一次攻城戰中,匈奴付出如此高的代價,在匈奴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程不識第二個匯報:“定襄守城戰,斬首不多,萬把人。可是,大帥趕到,我們大破右賢王部,共計斬首兩萬八千六百四十二級。”
馮敬第三個匯報:“雲中和定襄差不多。守城與破攻,共計斬首兩萬三千八百二十六級。”
李廣扳著指頭一算道:“這就近七萬了,再加上伏擊的八千來人,就是七萬八千。我們深入大漠突襲匈奴營地,與單於有一戰,粗略估算,斬首有一萬一兩千,這就是九萬斬首。九萬斬首啊!”
除了雁門、定襄、雲中這些城池,打完了可以派出百姓清點,能有準確數字外,其余的數字只能是估算。畢竟是在野外打,打完了就得撤,沒有時間清點,只能估算。雖是估算,這數字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一個多月斬首九萬,這可是漢匈戰史上從未有過的事情,光是聽聽這個數字,就夠讓人振奮的了,李廣幾乎是唱出來的。
“九萬!天!”
程不識他們盡管已有大致知道有多少斬首數,乍聽此言,仍是驚訝不已。
九萬,那可是匈奴的軍隊,不是牧民,能乾掉九萬,談何容易,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們都親身參與過,即使想騙他們,也不可能。
“漢軍威武!”
李廣興奮難已,一揮胳膊,用力的呐喊起來。
“漢軍威武!”
周陽、程不識他們猛的站起身,揮著胳膊,吼起了戰號。
雖隻數人,卻是聲威不凡,戰號聲衝天直上。
足足吼了一盞茶時分,他們方才稍抑激動之情。若不是還有更重大的事情要做,他們真想痛飲一番。
“匈奴缺醫少藥,受了重傷,就是死。”周陽坐了下來,開始剖析:“多了不算,算三萬重傷就是。那麽,在這一個多月裡,匈奴就損失了十二萬大軍。”
“三萬?要是算四萬,興許更好。”李廣拈著胡須,不住點頭。
“我們戰死兩千多,受傷七千多,也就是傷亡上萬。”程不識接著算帳,很是興奮, 聲調高亢:“以上萬的傷亡,換得匈奴死亡十二萬,這在華夏歷史上還沒有過。就是前朝的河套之戰,也沒有!”
秦無悔是秦朝將士後裔,最有發言權:“河套之戰,大秦傷亡近十萬,不能與眼下相比。”
“真正不能比的是我們,不是前朝。”周陽另有看法,剖析道:“我們打勝了,固然讓人歡喜。可是,我們也要明白原委,我們是利用城高垣厚的堅城消耗匈奴。若是象前朝那般,與匈奴硬撼,我們早就不知敗過多少回了。”
這是實情,也是周陽謀劃得當的結果,眾人點頭。李廣讚道:“若無大帥謀劃,也不會有如此驚人的戰績!”
周陽接著道:“如今,單於手裡還有三十八萬大軍,是我們的兩倍多。而且,單於要逼我們打野戰,這對我們極為不利。切不可因初戰大勝而輕忽懈怠!”
“諾!”
雖隻一個字,眾人卻是回答得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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