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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第41章 董仲舒
第四十一章董仲舒

 “周陽,朕把你召回來,是要你與主父偃,竇嬰、馮敬一道,辦好這招攬人才一事。”景帝在周陽轉念頭之際開口了:“你很多想法新穎,你要多用心。”

 “諾!”周陽這才明白。

 接下來,景帝詢問了一陣練兵的事情,周陽一一回答,景帝非常滿意。至於找東胡還是百越練手的事情,景帝笑著回答,這事不急,只要把兵練好了,還會找不到仗打嗎?

 盡管周陽製訂了先南後北的戰略,可是練手這事,周陽更傾向於東胡。因為東胡的地形、氣侯與大漠有些近似,南越的地形氣侯與匈奴截然不同。

 至於找東胡還是百越下手,這要視具體情況而定了。

 周陽從宮中回來,好好的歇息了一晚。次日一早,就去宮裡,景帝帶著周陽、主父偃、竇嬰、馮敬四人,四下裡查看。

 這次要招攬的人才,不僅僅是經國之士,還有技藝之士,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科學家”或者“科技工作者”,養馬馴牛、種莊稼、打鐵都在其中,每一行派有專人負責,分為很多點,這一巡視費時不短。

 與匈奴的大戰需要很多戰馬,若是沒有大量的戰馬,陌刀再好,也不可能出現在戰場上,景帝首先來到的就是挑選養馬之士的地方。

 只見一眾馬政官員,身著官服,正在挑選人。前來應試的人很多,排起了數條長龍,個個一臉的期盼之色。

 一個頦下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不乏精明之氣,正在回答馬政官員的問詢。

 “你有何長處,敢來應試?”一個官員打量一眼這個男子問道。

 “大人,草民別無長處,會騸馬。”這個男子聲調有些高,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卟!”

 立時有人忍不住笑起來。騸馬這事,很為人瞧不起,他卻高聲嚷嚷,要人不發笑都不行。

 就是景帝也是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來。周陽把他那副自豪樣兒看在眼裡,不由得莞爾。

 “大人,您別笑話。”這人的聲音一點不見小:“這騸馬可有道道呢,一個不好,就會傷口化膿,甚至死掉。這取卵更得小心……”

 話匣子一打開,就收不住了,如何取卵,如何縫合傷口,如何治刀傷,一一道來,頭頭是道。

 “騸馬還有這麽多道道?”景帝聽在耳裡,奇在心頭,要不是親耳聽到,還真不相信騸馬有這麽多的技巧。

 主父偃、竇嬰、馮敬三人誰個不是如景帝一般驚訝?

 盡管周陽知道騸馬雖然不為人瞧得起,也是一門學問,聽了這人的話,仍是不免一陣驚訝。周陽驚訝的不是騸馬的講究多,而是此人對這方面的研究非常深入,有些已經可見現代獸醫學的端倪了。

 他主張要對刀傷用藥,力避發炎化膿,只不過沒有用現代術語說出來罷了。

 馬政官員問詢一些問題,此人一一回答。這些官員都是此道好手,一聽便知他沒有說假話,於騸馬一事極為精熟。

 “好!”馬政官員點頭道:“你精於騸馬,這很好。皇上要推行馬政,大漢要大量馴養戰馬,你這騸馬的本領用得上。從現在起,你就是朝廷的官員了,俸祿三百石。”

 三百石的俸祿,是很低階的官員。這人不僅沒有歎息,反倒是很歡喜:“謝大人,我是官身了,我是朝廷的官員了。”

 品秩再低,那也是官,要他不歡喜也不行。

 馬政官員臉一肅道:“你聽好了。皇上說了,只要你做得好,皇上晉你爵,榮你身,讓你享受榮華富貴。可是,你不盡心竭力,出了事,你罪責難逃!”

 “大人放心,小的記住了!記住了!”這人一臉的笑容。

 “呵呵!”景帝撫著額頭,甚是歡喜。不看不知道,一看方知,竟然連騸馬這事還有如此多的道道。

 景帝大步一邁,又去下一處,來到趙過挑選種莊稼人才的地方。

 民以食為天,農業是國家的基礎,景帝非常重視。

 只見趙過坐在短案前,正在挑選人,一臉的嚴肅。

 他面前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農,一臉的風霜之色,老臉上全是皺紋,站得畢恭畢敬。

 “這麽老的人,能種莊稼?”景帝有些難以置信。

 “皇上有所不知,這種莊稼的人,年紀越大,經驗越豐富。這老伯,是一把好手。”主父偃略一打量老者,為景帝釋疑。

 “哦!主父偃,你就這麽肯定?”景帝仍是有些不信。

 “皇上,你瞧,這位老伯與眾不同。”主父偃的觀察不弱:“他身上有太陽的黧黑色,這是久經太陽曬所至。還有,此人臉上沒有菜色,和肉食者的臉色無異,臣料定,此人家境不錯。不僅糧滿倉,還養有家畜,食有肉。”

 食有肉,對於現代人來說,不值一提。在當時,卻是天堂般的生活,一個老農若是食有肉,那的確不一般。要想養家畜,就得有糧食,結論就是此人很善於種莊稼。

 景帝把老農一打量,果如主父偃所說,此人的臉色不錯,沒有菜色。再一打量主父偃,不由得莞爾,主父偃是寒士,於菜色肉色一瞧便知。

 “老伯,你有何長處?”趙過問道。

 “稟大人,老朽別無長處,善種莊稼。”老農開始回答:“老朽對擇地擇時鋤草積肥,都有些了解。”

 接下來,老者一一道來,什麽時間下種,下種多少,什麽地種什麽莊稼,鋤草積肥,無不是經驗之談,趙過是這方面的專家,也是聽得不住點頭,讚道:“老伯,你種莊稼太屈才了。你應該把這些經驗,傳授給其他的人,我命你為稻田使者,你可願意?”

 稻田使者,相當於現在的農業技術員,對於這位經驗豐富的老農來說,正合適。

 “謝大人!”老農撫撫額頭,有些為難:“大人,老朽只會種,不會說,嘴笨。”

 “老伯,你就照適才所言來教人便可。”趙過笑笑,溫言道:“老伯家境不錯,家裡養有家畜,這積肥就方便了,你呀,一定要把這也教給他人。”

 我們現在用化肥,用鋤草劑,機械化生產,飛機播種,用家畜積肥在現代社會根本就不入人眼。可是,在漢朝,這是創舉,非常值得推廣。

 “謝大人。”老農依然有些遲疑:“大人,老朽不識字呀。”

 “這好辦!”趙過很是溫和的道:“只要老伯用心,我給你派一個書吏,這文案一事,就交給他辦了。嗯,老伯善種莊稼,沒數十年的經驗不會如此老道,俸祿六百石。”

 “六百石?”老者大是驚訝,繼而就是歡喜無已:“謝大人,謝大人!”

 “老伯,你一定要用心。你家境不錯,家裡人都有肉吃。可是,大漢很多百姓沒肉吃。若是莊稼種好了,有余糧,可以養家畜,百姓就有肉吃。”趙過鼓勵道:“皇上說了,要大漢百姓糧滿倉,食有肉,你千萬不要辜負皇上的期望!”

 “皇上聖明呐!”老農有些動情的道:“皇上把老百姓放在心裡,老百姓有好日子過了!”

 老農的話很樸實,沒有什麽華麗的辭澡,卻是真心的讚揚。景帝聽在耳裡,大是受用,眼睛眯了起來,不住點頭,這比千篇萬篇煌煌之言更讓人滿足呀。

 “周陽,趙過這人,你薦得不錯!”景帝衝周陽笑笑,讚賞不已。

 “他做了一批耬車,發給百姓使用,百姓都說好。可是,時間太短,不能做得太多,要不然,今年的收成會好上許多。”景帝大是惋惜。

 “皇上,只要有了人才,這時間會追回來。”周陽寬慰他一句。

 “說得好!”景帝點點頭,帶著周陽他們接著查看起來。

 景帝要振興百業,這次招納的人才真是各行各業的都有,這查看起來,費時好長。費時雖長,收獲也不錯,景帝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方知每一行都是學問所在,既是驚訝,又是歡喜,對周陽提議辦學一事,更加讚成。

 這些人的經驗很豐富,不乏創造精神,卻有一個共同的缺陷,那就是不讀書,不識字。正是因為他們不讀書,不識字,這才采取面詢的方式挑選。要不然的話,完全可以采用策試的辦法,發給他們筆墨竹簡,要他們寫出來。

 一通查看下來,周陽很是驚訝。讓周陽驚訝的是,我們的祖先創造力驚人,盡管周陽知道我們祖先的創造力驚人,卻是沒有想到是如此的驚人。

 鐵匠已經發明了精鋼煆造法,那是一錘一錘去鍛打。在當時,鋼鐵的得來,主要是靠反覆鍛打,這叫百煉鋼,這沒什麽好說的。問題在於,鐵匠不僅鍛打,還發明了油浸粹火之術,這是一個創舉。

 “若是他們都讀過書,識得字,這技藝會更加精湛。”景帝最後下了結論:“辦學這事,雷打不動。朕寧願與匈奴晚些大戰,也要把這事辦好!這是國之根基呀!”

 只要有了人才,百業振興,漢朝的實力就會更強大,匈奴雖然強橫,也是無能為力。對景帝這結論,周陽他們完全讚同。

 查看完了百業技巧之事,就剩下最後一事,就是經國之士的策論了。這是重中之重,景帝決定次日舉行,並且景帝要親臨。

 經過一天的巡視,周陽見識了漢朝的科技,非常震憾,為我們祖先的創造力而喜悅。對第二天的策試,周陽更加期待,這些經國之士會發出何等樣的洪聲呢?

 翌日,周陽早早趕到宮裡。周陽去得早,沒想到景帝更早,早就在宣政殿等著了。

 景帝身著皇袍,頭戴通天冠,沒有穆穆天子之威,而是一臉的笑容,一見周陽之面,便是笑呵呵的道:“周陽啊,今兒是大漢的喜日子,朕要挑選大漢的經國之士。高祖有三傑、陳平、周勃、樊噲這些人才,才創建了大漢,朕的人才越多越好。”

 不等周陽說話,一昂脖子,吟起了高祖的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走嘍,找猛士去兮!”

 景帝真的很歡喜,袍袖一拂,快步而去。腳步輕盈異常,足不點似的。

 景帝雖是貴為天子,卻是性情中人,發怒的時候可以掄棋盤砸死吳王劉濞的世子,歡喜的時候笑呵呵的,與平常人無異。周陽與景帝相識這麽久,很少見到景帝如此歡喜。

 這也難怪,人才是一個國家的根基,前來應試的人才遠遠超出了想象,連大名鼎鼎的申公都來了,要景帝不歡喜都不行。

 周陽、主父偃、竇嬰、馮敬四人臉帶微笑,跟著景帝進了宣政殿。

 一進宣政殿,周陽的眼珠差點掉在地上,原來殿裡全是立式桌椅,不再是短案矮幾。

 “周陽,你那想法很好。”景帝先是誇一句周陽,接著道:“跪坐著寫累人,這般坐著寫,不用腰酸背疼,朕特的命人做了些出來,讓他們坐得更舒適些。”

 景帝對這些經國之士真是不錯,可是以說無微不至了,連這等小事也沒有放過。

 景帝走到寶座旁站住,轉過身,一拂袍袖道:“策論開始吧。”

 “策論開始,士子入殿!”竇嬰扯起嗓子吼起來。

 他的吼聲一停,殿外的士子一個接一個進來。周陽打量這些入殿的士子,差一點噴飯。

 第一個進入的是一個須發如銀的老者,年歲不小了,沒有七十,六十不是問題。卻是紅光滿面,身體健碩,頭戴儒冠,身著儒服,大袖飄飄,一股清雅之氣乍現,讓人大生好感。

 正是名滿天下的大儒,申公。

 周陽歷史不夠好,申公有沒有才學,周陽不清楚。至少申公這出場很帥,好象仙人一般,讓人眼前一亮,不愧是名聞天下的大儒。

 “布衣申培,見過皇上!”申公按照士子之禮向景帝見禮。

 聲音清越,富有磁性,周陽暗想你入錯行了,如此優美的聲音,應該去當歌唱家。

 申培是申公的姓名,因為他是著名的儒生,為人尊稱為申公。

 “申公,請入座!”景帝微一頷首。

 “謝皇上!”申公謝一聲,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來。第一次坐這立式桌椅,倍覺新鮮,坐下後,扭扭了身子,坐得更舒適些。

 第二個進來的是一個頭戴襆頭,身著曲裾深衣的士子。此人三十余歲年紀,眼睛明亮,好象九天之上的驕陽,臉上泛著特異的光輝,一望便知,此人定非尋常之人。

 氣質儒雅,讓人大生好感,他大步而來,每一步下去,具有一種引人共鳴的節奏感。

 “好家夥!”舉手投足間,能引人共鳴,絕對不是尋常之人,周陽不得讚歎一句,好感大增。

 可是,下一刻,周陽差點笑翻在地上。此人卻是未著履,光著一雙腳。白白淨淨的一雙腳,保養得非常好,若是不看他的人,只看他的腳,一定會把當成婦人。

 後面的士子雖沒有進殿,周陽卻是瞧清了,個個衣冠整齊,褒衣博帶,不敢有一點失儀,他倒好,竟然光著腳丫子來見皇帝,這也讓人難以想象了。說得好聽點,叫灑脫,說得難聽點,叫狂生,這也太狂了。

 “廣川董仲舒,見過皇上!”就在周陽轉念頭之際,這人上前衝景帝施禮。禮節周全,是士子之禮,一點也未出錯。

 “董仲舒?”周陽驚訝得差點把下巴砸在地上了。

 誰不知董仲舒的大名呢?周陽不知聽過多少回了。很多人讚他為大儒,為儒宗,趨循有禮,什麽好聽說什麽,可是,誰能想得到,董仲舒竟然不著履,光著腳丫子前來應試。

 要不是周陽親見,打死他也不信,這事竟然是董仲舒這個千古有名的儒宗乾的。

 “董仲舒?”景帝一雙虎目在董仲舒的腳丫子上打量著,一臉的驚訝。

 董仲舒卻是泰然自若,仿佛沒有發現景帝在打量他的腳似的。

 “好!夠灑脫!坐吧!”景帝莞爾一笑,衝董仲舒一揮手,董仲舒應一聲,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申公坐下時,略有些驚奇,董仲舒卻是泰然處之,仿佛他坐過千回百回立式桌椅似的,一點也不驚奇。

 景帝緊抿著嘴唇,強忍著笑,一雙虎目不時打量著董仲舒。若不是在這種場合,要是在沒人的地方,景帝肯定是放聲大笑了。

 景帝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帝,董仲舒是第一個在他面前光腳丫子的人,要景帝不想發笑都不行。

 接下來是朱買臣進殿,向景帝見禮。

 朱買臣厚嘴唇,臉上的皺紋疊了一層又一層,明明四十不到的人,乍一看象是五十歲,純粹一個小老頭。這還不算,他還一臉的苦相,雖是身著儒服,頭戴儒服,禮儀不失,周陽卻有一種“沐猴而冠”的想法。

 周陽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 處此之情,不得不有如此戲謔想法,實在是朱買臣太另類。

 要是給朱買臣一圈繩子,再給他一把斧頭,讓他穿上葛布粗衣,他不是樵夫,是樵夫的老祖宗!

 可是,朱買臣鍾聲若洪鍾,話語中自具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讓人不敢輕視。

 這些士子一個一個的進殿,見過禮後,坐到位子上。數百之眾,黑壓壓一片。周陽望著這些士子,看著熟悉的桌椅,真有回到校園的感覺。

 景帝掃視一眼,道:“前朝孝公求賢詔中痛說國恥,朕今日也來說說國恥。數十年來,匈奴橫行,圍高祖,侮高後,擄掠百姓子女,黎民泣血。匈奴把利劍架在大漢的脖子上,大漢還不得不賠笑臉,行和親,送婦人。國書還要寫得謙卑異常,仿佛大漢的婦人沒人要似的。三王五帝以來,就沒有過如此奇恥大辱,朕丟盡了臉面!今日的策論,就是破匈奴之術,古今治亂之道,你們痛陳吧!”

 “諾!”士子們應一聲,提筆在手,準備痛陳時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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