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龍城決戰(五)
這簡直就是彌天大謊,軍臣單於哪裡能容忍,氣憤不已,嗓門奇大,字字若雷,震人耳膜,阿胡兒腦袋嗡嗡直響。
“小王子,你也真是,做事不盡力!”伊稚斜向以多智著稱,對阿胡兒的膽識才華很是賞識,此時也是不得不誹議起來阿胡了,不住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樣兒。
“……”中行說不住搖頭,未發一言。他的才智,匈奴向來敬服,非常了得,也是以為阿胡兒在兵敗之際做事不盡心力。
“小王子,你有沒有去看過?”一眾大臣就沒那有那麽好的涵養,直言相問:“大單於白疼你了!”
明明一句大實話,卻是引來一片嘲笑、不屑之言,別提阿胡兒有多鬱悶了,臉都綠了,還不得忍著不爽,進行分辯:“大單於,是真的!全是真的!漢軍真的在築城!”
言來篤定,自有一股不容置疑之義。若是在平時,軍臣單於會信,可是,眼下正是兵敗之際,敷衍塞責是主流,對這種事,軍臣單於是不會容忍的,大吼一聲:“你還敢撒謊?”
“嗆!”
軍臣單於猛的拔出彎刀,明晃晃的刀尖抵在阿胡兒脖子上,怒喝道:“本單於砍了你!”
感受著刀尖上傳來的陣陣冰涼,阿胡兒真有自己抹脖子的衝動,明明一番真話,卻落到生死危境,任誰都會不爽。
“大單於,漢人用屍體來築城,不需要工匠,不需要民夫,更不需要磚石。”阿胡兒明白人,他知道若不馬上告知原委,氣惱無已的軍臣單於很可能殺了他,急惶惶的反駁起軍臣單於的話。
“你還在胡言亂……”軍臣單於一句斥罵的話沒有說完,一張嘴張得老大,眼睛瞪圓,右手不住發抖。他是一等一的聰明人,轉瞬間就明白過來,如此築城絕對是妙法。
“這個……”伊稚斜和中行說才智極為了得,也是明白過來,一臉的震驚之色。漢軍如此築城,真的是打在匈奴的要害上了,一旦給漢軍築成,匈奴是插翅難逃。
要知道,漢匈打了數十年,匈奴拿漢朝的城池沒有一點辦法,對城池,匈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漢軍在龍城築的城牆,雖然堅固程度不如邊關的城池,可是,這對漢軍來說,是莫大的便利,對匈奴來說,那是天大的災難。
伊稚斜的膽識為人敬服,可是,此時他的臉色蒼白如雪,沒有一點血色,好象在土裡埋地似的。
中行說身子不住發抖,他才智過人,深知漢軍此舉有多厲害,比起百萬大軍還要厲害。若是漢軍來上一百萬,匈奴打不過還可以逃。可是,一旦給漢軍圍在城裡,匈奴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中行說一生中,並非沒有害怕過,只是沒有如眼前這般害怕!
“小王子,你異想天開!這能築城麽?”那些大臣就沒有軍臣單於、伊稚斜和中行說的才智,還以阿胡兒信口胡謅,挖苦聲響成一片。
“夠了!”軍臣單於突然爆發出一聲大喝,聲如驚雷,把一眾大臣的嘲笑聲給淹沒了。
“小王子,本單於錯怪你了!”軍臣單於放開阿胡兒,親手拉起阿胡兒,向阿胡兒致歉。
“大單於,不敢!不敢!”阿胡兒揉著還在發疼的胸口,摸摸脖子,入手的竟然是些許鮮血,軍臣單於適才殺他之心甚熾,雖是事兒過去了,卻是心有余悸。
大單於怎麽會向他道歉呢?一眾大臣看得不明所以。
“快看!快看!”就在一眾大臣驚疑之際,有眼尖的大臣指著遠程,尖叫起來:“那是什麽?是紅的!”
此時,天已經亮了,多時不見太陽的龍城竟然天晴了,雲開霧散,太陽露出一點臉兒,萬千霞光灑向大地,格外美麗。
軍臣單於放開目力一瞧,差點一頭栽在地上。他看見的是一條紅色的巨龍,把龍城盤繞在中間。這條紅色的巨龍,赤紅一片,妖豔奪目,在朝陽下瑰麗雄奇,堪稱奇觀,讓人歎為觀止。
若是在平時,見到如此奇觀,軍臣單於一定會感歎一番。可是,眼下,他不僅沒有一點感歎之心,反倒是心驚膽跳,那可是漢軍修建的城牆呀。
冬日暖陽照在身上,讓人暖洋洋的,心生暖意,格外舒暢。可是,軍臣單於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暖意,反倒是如墜冰窖,渾身發冷,背上的冷汗,刷刷直冒。
“……”伊稚斜和中行說好象石雕一般,死盯著冰城,連話都說不出來,唯有急劇起伏的胸口表明他們是活人。
“那是城牆!”
“漢軍修的城牆!”
一眾大臣驚奇過後,緊接著便是震驚,震驚之後便是一片死寂,沒有人說話,個個臉色蒼白,渾身發抖,更有人冷汗象水一樣滲出來。
“嘀嗒!嘀嗒!”冷汗滴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在這無言的早晨,格外清晰。
城池一直是匈奴的陰影,數十年無可奈何之物,一旦出現在龍城,那後果還用想嗎?就是豬頭也能想到那種災難性的後果。
“大單於,不必驚慌。”率先反應過來的是中行說,他乾澀著聲音寬慰軍臣單於。
“本單於不慌!”軍臣單於驚醒過來,想努力鎮定下來,卻是鎮定不下來,聲音發顫。
周陽修城牆,其決心不用說了,那就是要把匈奴全部殲滅掉。若是在以前,軍臣單於即使處於極為不利之境,也不會當一回事,以漢軍的人數無論如何不可能全殲匈奴。若是城牆一修成,全殲就是鐵板上釘釘的事了,就算軍臣單於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是難逃被全殲的命運。此時的軍臣單於渾身發軟,一股無力感襲來,他幾欲坐倒在地上。
“我們不慌!”一眾大臣反應過來,嘴上說不慌,卻是臉色煞白,驚顫如寒蟬。
“中行說,眼下該當如何?本單於心亂了!”此時的軍臣單於腦袋裡嗡嗡直響,仿佛世界末日到來似的,一點主意也沒有。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中行說身上,靜等他的主意。
“大單於,還有機會。”中行說朝冰城一指,剖析道:“大單於,你瞧。這些城牆還沒有合攏,一段一段的,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對!”軍臣單於的眼中終於有了光澤:“中行說,幸得你提醒。若是這些城牆全部合攏,我們就沒有機會了。我們得趕在城牆合攏之前衝出去,只要衝亂一處,就好辦了。如今,集結了多少軍隊?”
“稟大單於,只有兩萬多一點。”伊稚斜大聲回稟。
“才這麽一點?本單於可是足足六十萬大軍呀!”軍臣單於很難接受這個數字。
“大單於,這已經很不錯了。”伊稚斜心有不甘,卻是個明白人:“如今,龍城太擠了,人太多了,軍隊的重新集結很難呀。”
“那就殺呀!”軍臣單於右手緊握在刀柄上:“誰阻擋大軍集結,就殺了誰!”
“大單於,殺不得呀!”中行說馬上解釋:“雖說龍城很亂,可是,比起昨日卻是好多了。牧民東翻西找,沒有找到地道,已經安定下來了。若是我們大殺起來,勢必又會混亂,到那時,莫要說集結軍隊,說不定牧民會與我們對戰呢。”
人在走投無路之時,往往會乾出不理智的事情,匈奴大軍要殺牧民,牧民難道不會反抗?一旦開打,那就是窩裡反,會亂成一鍋粥,無法收拾。
“打也打不得,殺也殺不得,這可怎麽辦?”軍臣單於欲哭無淚,聲音帶著哭腔。
“大單於,我們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集結軍隊。”中行說接著剖析:“能聚集到十萬,甚至更多的軍隊最好。要集中起來,朝一個方向衝擊,打周陽一個措手不及。”
“十萬軍隊呀,本單於能集中起來嗎?”軍臣單於空有六十萬兵力,卻是不能動用,那種憋屈感遠非筆墨所能形容。
“大單於,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一邊集結軍隊,一邊查看情形,尋找突擊的方向。”中行說依然那般才思敏捷。
這兩件事絕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要是不能尋找一個很好的衝擊方向,就算集結了十萬大軍也是沒用。雖然冒頓墳墓地處龍城最高處,能俯瞰龍城,可是,畢竟太遠了,看不太清楚。
“大單於,我們去收攏軍隊!”一眾大臣深知匈奴已經到了生死存亡關頭,表現出了應有的勇氣。
“左賢王,中行說,隨本單於去查看。”軍臣單於帶領二人快步下了冒頓墳墓。伊稚斜和中行說應一聲,快步跟上。
三人騎上駿馬,在親衛的護衛下,朝外圍擠去。
一路上,到處都是驚惶不安的匈奴,恐怖已經滲到他們的骨子裡了,往昔的強橫蕩然無存。軍臣單於看在眼裡,不由得感慨萬端,大匈奴的勇士,何時如此害怕過?
在不久前,軍臣單於在匈奴心目中具有神聖的地位,僅次於最偉大的冒頓單於,匈奴見到他就會欣喜萬端。眼下卻是視同路人,直接把他無視了。這才過去多久功夫,不過一天嘛,就有如此大的變化,這變化也太快了。軍臣單於撫今追昔,長歎一聲。
好不容易擠到外圍,三人開始查看起來。
如今,離城牆近了,可以看見忙碌的漢軍。
“還好!還好!”不看則已,一看之下,軍臣單於不由得略為放心,手中馬鞭指著漢軍兵士道:“你們瞧,漢軍很累,疲憊不堪,想來兵力不多。等本單於的大軍集結完成,一定能衝出去!”
從昨日早上開始,漢軍一直沒有歇息,先是驅趕牧民,後是堵截匈奴,累了一天,氣都沒喘一口,緊接著就開始築城了,要想不疲憊都不行。
“天不絕大匈奴!”伊稚斜長籲一口氣。
漢軍越是疲憊,匈奴衝出去的可能性更大,軍臣單於、伊稚斜、中行說三人放心不少,專心查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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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嚕嚕!”
鼾聲四起,響成一片,比起炸雷還要響亮,出自漢軍的帳幕裡。
周陽的帥帳中,幾個火堆燃得正旺,周陽頭枕追風駒肚腹,睡得正酣,一眾親衛人馬相擁,發出驚人的鼾聲。
“咚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李廣一頭鑽了進來。
“飛將軍,你來了?”李廣把帳幕裡的情形略一打量,搖搖頭,正待說話,周陽的問話聲就響了起來。
“大帥,你醒了?”李廣很是詫異。
“你的腳步聲一響,我就醒了。”周陽坐起身,扭動脖子,很是舒暢的問道:“可有軍情?”
“大帥,發現單於。”李廣大拇指一豎,讚道:“大帥,還是你高明,要五萬弟兄歇息,養精蓄銳。以我看,單於是來查看情形的,他很可能要在我們合攏之前突圍。”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是以我才要五萬弟兄們先歇著,養足精銳,準備攔截匈奴。”周陽站起身,做個擴胸動作,倍感舒暢的道:“睡一覺,精神頭足多了。可你飛將軍,卻是一日一夜未睡了,眼睛通紅。你這麽大的年紀,能受得了?”
“大帥放心,只要能打敗匈奴,莫說一日一夜不睡,就是十天十夜也不是問題。”李廣重重拍著胸口:“大帥是統帥,你身上的擔子比泰山還要重,得時刻保持清醒,讓你歇著,比什麽都重要。”
昨晚上,周陽決定撤下五萬漢軍歇息時,就要李廣歇息,周陽來警戒,李廣說什麽也不願意,周陽拗不過他,隻得先歇著了。
李廣雖然疲憊,卻是精神抖擻,想來不會有事,周陽不由得大是放心:“起來了!”
親衛給周陽的吼聲驚醒,揉著眼睛爬了起來。這一覺不過睡了兩三個時辰,雖說對漢軍的幫助很大,卻是沒有歇透。可是,眼下沒時間了,只能這樣。
“你們去傳令,要弟兄們起來了!準備應戰!”周陽大聲下令。
“諾!”親衛轟然相應,出了帥帳,自去傳達軍令。
“走,去瞧瞧!”周陽出了帥帳,騎上追風駒,與李廣一道,趕去查看。
一路上,只見疲憊的漢軍依然忙碌不停,正是在他們的努力下,城牆的進展非常順利。
二人趕到單於出現的地方,軍臣單於早已換了地方,好在李廣派兵士盯上了,周陽得報,趕到地頭,遠遠就看見軍臣單於、伊稚斜和中行說。
“那個閹禍!”一見中行說,李廣就恨得咬牙切齒:“要不是他,匈奴安得如此橫行?”
匈奴之所以越來越猖狂,軍臣單於妄圖進入中原,攻入長安,就是因為中行說,他了解漢朝內情,讓匈奴掌握了漢朝的情形。
“單於!”周陽一雙眼中精光暴射,死盯著軍臣單於。
“那是周陽!周陽來了!”伊稚斜手中馬鞭一揮,指點著周陽,牙齒咬得格格響。正是因為周陽,匈奴才一敗再敗,敗得不可收拾。
軍臣單於瞪圓眼睛,打量著周陽,沒有伊稚斜那般氣憤,大是欣賞:“周陽是個人物,了得!了得!”
“大單於,你還誇他?”中行說有些不太讚同。
“我既恨他,又欣賞他!”
軍臣單於說出一句充滿矛盾的話:“在周陽統兵以前,大匈奴橫著走,漢人不過豬狗爾,任由大匈奴的勇士宰殺!雖然殺得痛快,卻沒多大意思!自從周陽統兵以來,大匈奴敗仗不斷,讓大匈奴吃足了苦頭,本單於痛恨周陽,可是,於他的才情卻是不得不服氣呀!本單於縱橫一生,除了周陽,敗在誰手裡過?”
這就是敵人,既恨,又是欣賞。
“大帥,我調集一些人,衝上去,活捉單於!”李廣想起數年前差一點活捉單於一事,大是不甘,興奮得一雙眼睛裡噴出了紅光。
“活捉單於?”周陽搖頭,道:“飛將軍,這是我們的夙願,可是,眼下沒機會。”
“就這麽一點距離,怎麽會沒機會?”李廣很不甘心,當年之事,讓他把腸子都悔青了。
他的話音剛落,只見軍臣單於一揮手,說聲走,率領親衛回到匈奴人潮中。就算周陽出動大軍,要想活捉單於,也是不可能了。
“這個單於,真狡猾!”李廣萬分不甘,狠狠一握拳頭。
“他回去,準備突圍了,我們也得準備了。”周陽一拉馬頭,追風駒朝來路馳去:“飛將軍聽令!”
“末將在!”李廣精神一振,頭一昂,胸一挺。
“你率領軍隊,在北方列陣,做出一副迎頭痛擊的模樣!”周陽大聲下令,特的叮囑一句:“陣勢要鬧大些!”
“諾!”李廣沒二話,大聲應命,緊接著就是討好似的一笑:“大帥,弟兄們都疲了,你得給我幾萬歇息過的弟兄們。”
“不!”周陽斷然否決。
“為何呀?”李廣急忙問道。
“因為單於不會從北方逃走。”周陽非常肯定的道。
“不來?”李廣一雙虎目瞪得滾圓:“大帥,你明知單於不從北方逃走,為何還要末將在北方擺開陣勢?”
“那是為了迷惑單於。”周陽微微一笑道:“有你飛將軍在,單於一定會相信,我們守得最嚴的是北方,那麽,他就會自以為得計,就去別的方向。”
“那也是。從北方突圍,雖說便於逃回大漠深處。可是,卻也容易暴露意圖,不如從別的方向突圍的好。”李廣對此言深表讚同,眉頭一挑,疑惑的問道:“大帥,你以為單於會向哪個方向突圍?”
“到時自知!”周陽神秘一笑,眼中厲芒閃爍:“單於自以為得計,我就給他準備一份厚禮!保證單於終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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