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姐，一起走啦。”

　陳思麗收拾好包包，路過王妍辦公室，看見王妍還在埋頭工作，便打了聲招呼。

　“嗯，，你先走吧。路上小心點。”

　王妍頭也不抬，繼續伏案疾書。

　“哦，那我先走啦。”

　陳思麗無奈吐吐香舌。哎，看來今天是沒辦法蹭車了。

　半個小時後，王妍將桌案上的文件一一處理完畢，按照字母順序整理歸檔。這才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快七點了。

　從窗口往外望去，西邊天空上還有一絲殘霞未熄，估計再有片刻，天色就會全暗下來。

　王妍站在辦公室內，環視一圈，確定沒有工作落下。這才伸了個懶腰，舒展一下身體，然後拎起包包，鎖門走人。

　宏業大廈本來就沒有幾家公司辦公，到了現在這個鍾點，大廈內更是空空蕩蕩，不見幾個人影。

　王妍乘坐電梯一路下到車庫，正要向自己坐駕邁步走去。忽然間，四面響起一片“卡擦卡擦”按動快門的聲音。眼前強光連續閃爍，晃得王妍睜不開眼睛，只能下意識地拿起包包遮住面部。

　“王小姐，我是《東方日報》記者，聽說你和葉容天先生關系曖昧，似有不軌之情。請問是不是這樣?”

　黑暗中，一個肥碩的身軀，靈貓一樣躥了出來，後面還緊跟著幾條黑影。

　看見目標現身，幾個埋伏在道左的狗仔立刻一擁而上，想要將王妍團團圍住。

　“F**K！”

　王妍心中暗罵一聲，俏臉含煞。不過她也不敢和這些狗仔過多糾纏，轉身就從電梯旁的應急通道跑開。

　王妍動作不慢。小時候經常攆著葉容天打，速度不快不行。

　很快，王妍就跑到附近公路上。回頭一看，那幾隻狗仔還在大呼小叫，緊追不舍。

　王妍頓時氣急。沒奈何，隻好又繼續往前跑了一段路。

　王妍再怎麽強悍。到底還是個女人，力氣有限。跑著跑著，就感到腿腳酸軟，再也跑不動了。

　後面幾隻狗仔見狀大喜。呼嘯一聲，加緊步伐撲了上來。

　形勢千鈞一發。

　就在王妍彷徨無助之際，一輛綠色的士在王妍面前緩緩停了下來。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來不及細想，王妍拉開車門就跳進車去。

　“去嘉皇台。”

　王妍一面低頭系上車帶。一面向司機吩咐道。

　“嘉皇台?豪宅區啊。”

　司機是個碎嘴，手底下動作倒也不慢。一踩油門，的士就像一支離弦之箭，猛地裡躥了出去。留下幾個剛剛趕到的狗仔，在原地呼天搶地，痛斥怒罵。

　“是你?”

　王妍系好安全帶，抬頭瞥了司機一眼。

　司機二三十歲，一頭披肩亂發，上身是花格子襯衫。右手臂上刻著一個狼頭刺青，齜牙咧嘴。面目猙獰。

　“靚女，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真是榮幸。”

　大飛哥瀟灑甩甩頭髮，自嘲一笑。

　司機正是大飛哥。幾個月前，在啟德機場曾經和王妍打過一次照面，還導演了一出賊喊捉賊的好戲，幫助葉容天贏得寶貴的時間。

　“怎麽?生意不好做?改行了?”

　王妍白了一眼沒好氣道。想想這個男子以前的工作，王妍就覺得一陣惡心。

　“世道不靖啊，客人都跑北面去瀟灑了，留下我們喝西北風。”

　大飛哥歎口氣道。眼角余光在後視鏡上不經意一掃。瞬間。臉上又露出嘲諷笑容。

　“靚女，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後面有尾巴哦。”

　大飛哥笑嘻嘻道，神情有些興奮。

　“甩掉他們。”

　王妍俏臉上露出嫌惡神色。真是一群狗皮膏藥，怎麽甩都甩不開。

　“沒問題。”

　大飛哥輕松吹了記口哨。

　“甩掉他們可以。不過事先說好，我可不是義工哦。”

　王妍拉開包包，取出一張鈔票遞了過去。

　“大金牛啊，我喜歡。靚女，坐穩了。”

　口哨聲中，的士猛然加速。

　後面跟蹤車輛見狀。也不甘示弱，立刻加快速度追趕上來。一張胖臉從一側車窗探出，手上舉著一隻望遠鏡，一面觀察，一面揮舞胖手，指揮同伴開車。

　的士沿著公路向前開了一段，來到一處車流密集的街市。順著車流，的士忽然向右邊一轉，拐進一條無人小巷。

　尾巴依然緊追不舍。

　“好久沒這麽玩了。”

　大飛哥伸出舌頭舔舔嘴，臉上笑容更盛。

　當下也不著急擺脫，帶著一群狗仔在蛛網密布的街巷中鑽進鑽出，玩得不亦樂乎。

　“技術不錯。”

　王妍點了個讚。盡管車子一直在小巷中鑽來鑽去，王妍並沒有感到太多顛簸。即便是轉彎時候，車速也很平穩。

　“這還用說?以前在警校，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飛車王。”

　大飛哥咧嘴笑道，一臉得意之色。

　“你還讀過警校?”

　王妍一臉難以置信。難道現在香江就業形勢真得有這麽嚴峻?警校畢業出來都要拉皮條了?

　“怎麽?你不信?哈哈，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大飛哥大笑搖頭。

　世道不公，虎落平陽。

　王妍若有所思，在大飛哥的笑聲中，她聽到了嘲諷和不甘。

　“後來怎麽跑去做那種事?”

　王妍實在想不通，一個警校畢業生，放著好好的正途不乾，怎麽會去拉皮條?釣魚執法?

　“混不下去了唄。”

　大飛哥掃了一眼後視鏡，尾巴已經清理乾淨，嘴上漫不經心應了一聲。

　“警校三年，出來就要我去做臥底，我當時就怒了。我就問長官，憑什麽啊?你猜這個混蛋怎麽說?”

　說起以前傷心往事，大飛哥心中余忿未消。

　“長官怎麽說?”王妍好奇問道。

　“這個混蛋拿出一面鏡子，然後指著鏡子對我說，就憑你這張臉。”大飛哥咬牙切齒道。

　“呵呵。”

　王妍忍不住莞爾一笑。

　這家夥的長相…呵呵。老實說，確實有一點…不怎麽討人喜歡。要是有阿天一半俊秀，長官又怎麽會舍得派他去做臥底?

　大飛哥在後視鏡裡看見王妍明媚的笑容。一時間，仿佛看見一輪五彩光環。在一面晶瑩透明的冰壁上閃耀發光，不禁呆了一呆。

　很快，大飛哥驚覺過來，猛然搖了搖頭，似乎想把什麽東西甩出腦袋。

　“靚妹。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笑得時候，其實挺好看?”大飛哥笑嘻嘻說道。

　“開你得車。”

　王妍俏臉一板，晴轉多雲，臉上再也看不見一絲笑容。

　大飛哥撇撇嘴，不再說話。車廂中頓時陷入難堪的沉默。

　“還是說說你自己的事吧。”

　王妍見氣氛尷尬，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個司機人還不錯，剛剛還幫過自己。自己剛才的態度，確實有些不太禮貌。

　“有什麽好說得?都是些陳年爛谷子的事。

　胳膊拗不過大腿，最後我還是去了社團做臥底。本來說好了三年。三年後回來讓我當(高級警員)。等到三年後，我說要歸隊。那個混蛋又說，再乾三年，回來讓我當SGT(警長)。我一想，也蠻劃算哈，拿兩份工資，還不耽誤扎職。就又去社團混了三年。

　這樣又過了三年，我又想回警隊。我擦，那個混蛋居然翹辮子了。說好得SGT飛了，只能從最基層的(警員)乾起。

　我當然有情緒啦。你想想看。在警校的時候，我門門功課都是A，那些和我同期的廢物，現在不是就是SGT。讓我去他們手底下做?看他們臉色?我當然不肯乾。

　老子在外面出生入死披風沐雨，這幫牲口在辦公室裡天天吹空調泡靚妞，回來還讓我給他們擦屁股?

　想不開，也不想受這些人的鳥氣，就自己走了。

　本來想回社團發展。有不良前科，沒人敢要。沒辦法。隻好去拉皮條了。”

　話匣子一打開，大飛哥就有點收不住，許是很久沒有人聽他講故事。

　“你沒找過其它工作?”王妍又問道。

　“怎麽沒找過啊?現在招工都要工作經驗。我也有工作經驗啊，A級毒品鑒定師，雙花紅棍，誰敢要?”

　大飛哥苦笑搖頭，落寞的臉上顯出一絲滄桑悲憤之色。

　的士駛出亞皆老街，轉入一條寬闊車道。不久之後，在一排高檔樓宇之前停下。

　“嘉皇台到了。靚女，該下車了。”

　大飛哥將車緩緩停靠在路邊。

　王妍拉開車門下車，正準備離開。

　“喂，靚女，等一下。”

　大飛哥從背後叫住王妍。

　“怎麽?車錢我已經給過你了。”

　王妍回轉身，奇怪問道。

　“我知道你給過了。不過你這張大金牛實在太大，我找不開。”

　大飛哥從車窗探出手，將王妍那張大金牛遞了出來。

　“三隻青蟹就夠了。”

　“不用找錢，都給你了。”王妍搖搖頭說道，“你剛才幫了我，這些算是酬勞。”

　“靚女， 我知道你是大水喉。不過我現在做正行，不想撈偏門，也不想被有司吊銷執照，你不要害我。”大飛哥搖搖頭說道。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吊銷你執照?”

　“靚女，窮人也有尊嚴得。不過三十塊錢，收你這麽多，我怕老天爺看不過眼，會殛了我啊。”

　王妍望著大飛哥的臉。這是一張有點凶狠的臉，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好人。

　“呵，幹嘛這麽看著我?我是不是很靚仔?”

　大飛哥摸了摸瘦削的臉頰，一頭霧水。

　王妍從包包中取出一張名片，隔著車窗遞了進去。

　“力天世紀遊戲公司?總經理?喂，靚女，你給我這個幹什麽?我又不會做遊戲?”

　“知道尊嚴就還有救。我這裡正好需要一個司機，如果你有興趣，可以過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