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樓、暗閣、聽雨閣乃至東越及天耀邊城守軍,所有能調派動用的人力,全都調出沿著懸鏡山無名河的水流趨勢進行搜救。
可是,在他們無名河沿途方圓百裡翻遍了,卻始終一無所獲。
在這中間,他們漏了一個誰都想不到的關鍵!無名河流向東北經東越、天耀交界的地方有個如同三門峽一樣的支流,而水流在衝向支流的峽口前,有一個不算大卻也不小的長年存在的漩渦!
這個漩渦是這條無名河聞名的天險。漩渦在古人的眼裡是通往地獄幽冥之門,在慕容九的眼裡是個自然現象,同時也知道它的可怕。
所以,當夜殤終於來到她的面前,跟她說出東方逸極有可能是在被水流衝向下遊時被漩渦吸了進去時。慕容九除了冷漠的與他對視,她提不出任何反駁。
是的,經過這麽長的時間,為什麽在這麽大力度的搜索下,仍沒有找到半點痕跡。除了證明東方逸被漩渦吸收,再沒有更有力的方向。
對此,慕容九早有預想,可是她不敢說出來。東方逸遇難沒有人比她的心更痛更慌!
可是,漩渦是怎麽一回事,她比這裡的任何人都清楚。她無法判定這個漩渦具體是個什麽情況,所以她無法讓任何人為她的預想去冒險。
她不知這個漩渦會不會有出口,她只能祈禱有出口並能將東方逸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祈禱這個地方有人能夠救他!
這樣子,她還可以寄希望於他們只是短暫的分開,他還在這個世上,而她只要花些時間便能將他找回來!
然而,慕容九不會讓人去為她拿生命冒險,可是不代表夜殤不會!
在夜殤的理解裡,既然找不到東方逸要‘提頭來見’,那麽在唯一的希望面前,怎麽也該去冒一冒險,探探究竟是個怎麽回事!
所以,他下令在聽雨閣裡找來了幾個鳧水能力強的,並且立下生死狀,冒險進了漩渦。
“你說什麽!”聽到夜殤說到這裡,慕容九霍然起身,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著坐在他對面一臉淡然的夜殤。
“如今有十名聽雨閣的鳧水能手下了無名河的漩渦,漩渦附近有人留守觀察,聽雨閣閣眾也以漩渦為中心,擴大搜索。雖然我不知道那個漩渦,會是通往地獄亦或是其它地方。”夜殤的臉上依舊是尋常一貫淡然的笑,耐心的為慕容九解說,且仿似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你、瘋、了!”再聽一次,慕容九的震驚越發的明顯。他怎麽能拿別人的生命來做這種沒有把握的事!那可是十條人命!就算漩渦有出口,可若是出口又是另一處天險,那他們該怎麽辦?死並不可怕,可輕易的讓別人去送死,這才可怕。
“那個漩渦底下是什麽沒人知道,你怎麽就敢讓人下去!”東方逸遇難那是不幸,可是夜殤讓人就這麽下去找他,那叫……
天啊!
慕容九閉上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試圖平複自己憤怒的情緒。
說實話,慕容九心底裡不可能沒有自私的想過,找些人去試試那個漩渦,可是,這樣的念頭也只是在她腦海閃了那麽一下,便被她及時的掐滅了。
若不是她的身體情況不允許,她會親自去試,怎麽也不會拿別人的生命冒這種險。畢竟,這世上的任何人,都沒有義務為她或是東方逸犧牲到那種地步。
“不然呢?找不到逍遙王他們終究要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還不如抱著希望試一試。你不應該期望他們能夠成功帶回逍遙王嗎?”夜殤依舊一臉淡笑,生命於他來說不是不重要,而是聽雨閣的魔鬼訓練讓他看淡了生死。
面對任務,他們只會去想下一步怎麽做才能完成任務,而不是考慮這一步能不能做、會不會受傷。
只要能完成任務,他們會不計代價!這,就是聽雨閣的信條。
“所以,人已經派出去了?”慕容九眼中暗然一閃而過,她確實說過,她也確實想過如果東方逸回來不來,她要整個聽雨閣陪葬。她當初看似冷靜實則內心十分暴躁,現今真要她拿別人的命來給東方逸填命,她能做得出來嗎?
她,慕容九,不是一個什麽好人!她殺過人,曾經為了逃離天耀她殺了不少人,這四年中間為了活命她又殺了不少人。
她看似自在的活著,可她真得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人。可她具體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人命又是什麽?她其實也迷惑。可是,她絕不主動去傷害人命。
像這樣妄顧人命,她見了便覺得很難受。
但,她也不否認,她心裡也期待能夠因此而找到東方逸。
“嗯。”夜殤淡淡的應了聲,派出去的人現在已經下水。
夜殤不完全懂慕容九心裡所想,但,卻也明白她興許是面對生命時的矛盾。就像他小的時候,當他殺過人之後,當他殺的人越來越多時,他也很迷茫。
難道人命就這麽不值錢嗎?現今或許他已經麻木了,可是慕容九既救人亦殺人,所以或許她心中的困惑會更深吧。
這種困頓或許就如同人生的真諦一樣, 有些人這麽理解,有些人那樣理解,又有些人總是陷在迷茫中難於定向。
在夜殤的世界裡,在啟雲大陸的天下,在天下的江湖武林,一直以來都是以武力解決。所以,他不會明白,慕容九在這樣的規則下,活得是如何的糾結。
而慕容九,她明白她不能用自己的思想去衡量這個世界的準則,卻也正因為明白所以她時常過得很累。思想的碰撞是她時常困頓、迷茫的的原因。
可她很多時候,似乎也只能順應著生命的軌跡,在這個時代的洪流裡隨波逐浪。
像如今,她雖然難受著夜殤輕易的,讓十個鮮活的生命去做沒有把握的冒險,可一方面卻也渴望著那些人能將東方逸帶回她的身邊。
即便她心裡清楚這些人可能有去無回了,但她也以已然無法阻止來安慰著自己,並且心裡認真的在期待著結果。
她的心,亦是冷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