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源文武俱佳,身體應該不會很差,沒道理一場普通的風寒竟能演變成肺癆。 即便此事與何永嬋無關,那麽他於洞房火燭夜暴斃,從沅江長公主的說辭來看,則是何永嬋所為無疑了。
只是,何永嬋為何要毒殺一個長相俊俏前途無量的準夫婿呢?
何永嬋自幼父母雙亡,寄居在威遠將軍府,被威遠將軍夫人視若親生閨女兒養大,她的婚事也是威遠將軍夫人經過仔細篩選定下的。
何永嬋若對馮源此人若有不滿之處,大可對威遠將軍夫人直言,另換門親事便是。
馮源死後,也沒爆出有什麽外室、紅顏上門的醜聞。
何永嬋一個醉心醫術,鮮少出門的待嫁小娘子,也不太可能與未婚夫之間產生什麽天大的仇恨,即便真有,她也可告知威遠將軍夫人,讓其代為出頭,這門親自然也就沒了結的必要。
然而,何永嬋順從地上花轎,與馮源拜堂,然後在洞房花燭夜,殘忍地將其殺害。
她殺人的動機究竟是什麽?
佟雪看著采藍,“你說何姨為何要在洞房花燭夜殺掉她的夫君?”
佟雪做事從未避開采藍,饒是如此,采藍在聽到這個問題後,還是看著她愣了一愣,方垂眸道:“奴婢以為何娘子不願嫁給她的夫君。”
“既然不願嫁,退親便是,為何定要殺人?”
采藍搖了搖頭,“奴婢不知。”
佟雪轉而問了采藍另一個問題,“你覺得沅江長公主與何姨比,誰美?”
二人的對話吸引了小八哥的注意,它瞪著一雙圓溜溜黃豆大的眼睛,凝神聽著。
“沅江長公主像那開得正豔的牡丹,雍容華貴,何娘子像株歷經風雨的蓮,溫婉沉靜,奴婢以為,二人各有其美。”采藍斟酌詞句,將對二人的印象描述給佟雪聽。
“若是你,想成為那朵牡丹還是那株蓮?”佟雪勾唇笑道。
“自是牡丹!”采藍想也不想便道,“沅江長公主風華正盛,何娘子美則美矣,到底年華將...”最後一個“逝”字被她吞進了嘴裡。
答完後,她面露不解地看著佟雪。
她們不是在說馮公子之死,為何會扯到沅江長公主與何娘子的美貌?
姑娘的思維是不是太跳躍了些?
“我想我大概知曉何姨為何非殺馮公子不可了。”佟雪坐直身子道。
“難不成與沅江長公主有關?何娘子比沅江長公主大十歲,她十八歲出閣時,沅江長公主還只是個八歲的小女娃兒呢!”采藍迷惑不解地說道。
沅江長公主彼時確實只是個小女娃,然而佟雪的舅舅陸歸朔,卻已經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郎了。
佟雪回想了下日子,估摸著再過幾日,舅舅便要從北地回京了。
屆時,威遠將軍夫人、何永嬋及父親應該會親自去城門口迎接。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她覺得有必要在城門口,為何永嬋搭個戲台子,好生看她演上一場戲。
因為這與前世她引誘父親的原因息息相關。
若她真的心慕舅舅,為何又要做出引誘父親之舉?
她連兵部員外郎之子的正妻都不願做,又怎屑以這種方式,謀得父親後宅的一席之地?
若此事是沅江長公主暗地裡的吩咐,她一個生在深宮長在深宮深聖眷正濃的當朝長公主,又有何理由非要費盡心思想出這個法子,破壞定遠侯府的安寧?
佟雪忽然有些不敢沿著這條線想下去,
因為再往下探索下去,那背後的真相太讓人膽戰心驚,哪怕重活了一輩子,她也應對不了那種局面。 “姑娘,你怎麽了?為何臉色這麽差?”采藍見佟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面色變幻不定,額頭滲出一層細汗,不由擔憂地出口問道。
“啊?無事!”佟雪回過神,隻覺得後背一片冰涼,才驚覺自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采藍,這位馮大人現今在何處當差?”
采藍垂眸答道:“馮大人早已是庶民一個,現下住在西市一間廢棄舊宅,以賣字與做手工為生。”
佟雪聞言,那眉頭緊緊一皺,“還真是禍不單行,可有打探清楚,馮大人因何丟了官?”
采藍點點頭,“此事發生在八年前,據聞其在武選中受賄作弊,致使一名參選武生被另一行賄武生用暗器所傷,不治身亡。此事被人告到刑部尚書處,當時的刑部尚書與兵部尚書恰好不對付,二人揪著此事不放,最終馮大人不僅丟了官,被沒收所有家財,還被判流放極北寒地五年,那個過繼來的孩子,沒能熬過北地的苦寒,第三年就沒了。”
同科舉一樣,大嶽王朝每三年舉行一次武舉,首先考武值,而後是謀略,兩面俱佳者,會被派到軍中,委以重職。
從多寶閣上一個楠木匣子裡,掏出一張百兩銀票。
“想必馮夫人現下極為需要這個。”佟雪將銀票遞給采藍,“將其送給馮夫人,並叮囑她做件事。”說完,壓低聲音,耳語數據。
采藍收了銀票,不由將心中疑惑道出:“姑娘何以知曉舅老爺後日回京?”
“你忘了,我會做夢。”佟雪踮起腳,屈起手指,敲了敲她的頭。
采藍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咕噥著下去了。
第二日傍晚,佟靖玄自官署回來,手中拿著一封信,是佟雪舅舅陸歸朔寄來的,信中言,他在城外百裡處,約莫第二日進城。
佟雪忙拉著佟靖玄的胳膊,“兒想隨父親一道去城門口迎接舅舅。兒已許久沒見過舅舅了。”
“讓阿錦跟著去透透氣吧!”陸氏寵溺地摸了摸佟雪的頭。
她現下只有兩個閨女兒,一個躺在床上數月昏迷不醒,一個尚能活蹦亂跳每日陪在她身邊,像個小大人般幫她料理府中庶務,陪她逗趣解悶,何不盡量滿足她,讓她過得快活些。
佟靖玄自妻子的目光中,讀懂了她沒說的話。
他將佟雪抱到膝頭坐下,用手刮了刮佟雪的鼻尖,“阿錦想念舅舅是假,掛念舅舅帶回來的禮物才是真吧?”
“哎呀!被爹爹看穿了!”佟雪故意大驚小怪地說道,果然逗地佟靖玄夫婦哈哈大笑。
兩日的時光轉瞬既過,這日,佟雪起了個大早,坐在佟靖玄的馬背上,將整個身子裹在薄薄的披風裡,隨著馬兒的噠噠聲和馬車輪子壓在地上發出的軲轆聲中,出了城。
一行人在城門口旁的小攤上用了早膳,等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盛夏的日光下,一匹雄健的黑馬載著一個矯捷的身子,踏破塵土,自遠方飛馳而來!
與此同時,一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耄耋老婦顫巍巍地撲倒在帶有威遠將軍府標記的馬車旁,她那因為常年勞作,而變得枯瘦如柴的手指緊緊地握住正挑簾而出的一隻皓腕。
“兒媳啊!我們總算再見啦!這些年,我們兩老的日子過得可真苦哇!昊兒的命也沒保住,馮家要絕後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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