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刺激著發燙的腦袋,大約過了五分鍾,羅旭拔出腦袋,倒在河邊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剛才那一幕幕仍在眼前閃現,時時刻刻撩撥著他的神經。陳家這三口,每個人都不是好鳥,手上也都有血債,但眼看著他們以這樣的一種結局死去,羅旭仍是有些於心不忍。
“看來我還是太善良了。他們死有余辜,這種愧疚心理,我本不該有的。”
雙手插入在潮濕的泥土裡,羅旭連草帶土抓起來一塊,放在鼻子前面聞了聞,這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可以減輕盤桓在他腦海中的血腥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站了起來,找到了馬路之後,也不問方向,就這樣沿著路一直走。
天亮之後,羅旭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城裡。此時他身無分文,也不知道該回何處,監獄還是嶽湖村?
“我傻了嗎?回監獄幹什麽?”
事實上,昨晚在羅旭出來之前,宋通就已經給他辦了出獄手續。這樣一來,他在外面發生的任何事情,都與監獄無關。也就是說,羅旭現在完全沒有必要回去,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越獄,而是通過正規手續被釋放出來的。
輾轉半日,終於回到了嶽湖村。誰也不知道他已經回了家裡,回家之後,他也沒有聲張,倒頭就睡,等到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柳淑英聽到隔壁有動靜,過來一看,才發現羅旭回來了,先是一怔,而後喜道:“羅旭,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羅旭答道。
“啊?怎麽我一點都不知道?”柳淑英還以為羅旭是剛剛回來的。
“嫂子,昨兒回來之後太累了,倒頭睡到剛剛醒。我不在的這幾天,村裡沒啥事吧?”羅旭問道。
“村裡倒是沒什麽,”柳淑英欲言又止,“不過除了件大事,跟咱們村也算得上有點關系。”
“什麽大事?”羅旭笑問道。
“陳雲濤死了!”柳淑英歎了口氣,“我在電視上看到的,和他父母全都死在了郊外的一棟民房裡。一家三口,死得好慘!”
“不會吧?”羅旭故意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新聞上是怎麽說的?”
柳淑英將新聞複述了一遍,羅旭才知道,原來法醫到了現場之後,判定這一家三口是自相殘殺。從現場的種種跡象來判斷,也的確是如此。
那晚那幾個黑衣人全都嚇得跑了,那詭異的一幕他們一輩子也未見過,他們乾的本來就是犯法的事,所以他們雖然親眼目擊了整個過程,卻也全都不敢站出來。
就這樣,這樁案子就被當成了一宗謎案不了了之,誰也猜不透這好端端的一家三口為什麽要自相殘殺。
陳玉強一死,原本不少反對他的勢力都冒了出來,這些天不少陳玉強夫婦倆貪贓枉法的罪證都湧向了出來,有些人是恨不得將他鞭屍才能後快似的。
柳淑英照你給羅旭送來了早餐,吃了早餐之後,羅旭照例去田裡走了一圈。
他在田裡遇到了同樣去看苜蓿的趙志高,陳雲濤死了原本是件開心的事,而這老頭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羅旭,你何時回來的啊?”
看到羅旭,趙志高的眼睛亮了一下,似乎看到了希望。
“昨兒回來的。老趙,你這蔫不拉幾的,怎麽了?”羅旭笑問道。
趙志高拍著大腿,歎道:“完啦完啦,陳雲濤掛了,鎮上的信用社來找我要錢呢!”
當初陳雲濤提出要和趙志高聯手搞苜蓿種之,二人各出了一定的資金,然後陳雲濤又利用關系從信用社貸了一筆兩百多萬的無息貸款,是用趙志高的名義貸的。
趙志高當時一心想著賺錢,原以為很快就能把貸款換上,而且這貸款又是無息的,所以也沒反對。
陳雲濤一死,信用社那邊的主任就慌了,生怕這筆款子成了死帳,立即就派人來催著趙志高還款。所有錢都投進去了,迄今為止一分錢的回報都沒收回來,趙志高哪來的錢還款啊。
兩百萬對陳雲濤而言就是個小數,但對他而言,卻是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天文數字。自打昨天信用社的人上門之後,他愁得一夜沒睡著,白頭髮都多了不少。
“我他媽真是鬼迷心竅,非得要跟陳雲濤綁在一起幹嘛?現在好了,他死了,所有債都得我來還,就是把我的兩個腎賣了,我也沒有兩百萬啊!”
趙志高一臉苦相,蹲在地上,絕望得都快哭了。
“還款日期是什麽時候?總得按合同辦事吧。”羅旭遞了根香煙給他,問道。
趙志高道:“合同上是借款一年,離到期還早著呢。但就是給我十年,我也搞不來兩百萬啊。我真的不想搞這個了,我種了一輩子地,你一個大學生,搞苜蓿我都搞不過你。你看你的苜蓿長得多嫩多好,你看看我的,整一個謝頂的腦袋,稀稀拉拉的。”
“老趙,你真不想搞了?”羅旭笑問,在他對面蹲了下來。
“不想了。”趙志高搖了搖腦袋,搞苜蓿已經傷透了他的心,“羅旭,你只要是能把我欠信用社的貸款給換了,嶽湖村所有地就全都是你的了。”
這個生意絕對劃得來,趙志高和陳雲濤兩人合計投了五六百萬進去,不但把全村剩余土地全都承包了,簽的而且都是十年十五年的長約。
如今他只需要出資兩百萬,幾乎是以三分之一的價格拿下來嶽湖村所有土地至少十年的使用權,這絕對劃得來。
“成交!”
趙志高沒想到羅旭這麽痛快就答應了,心裡有些後悔,後悔剛才沒有多要點錢。兩百萬只夠把欠信用社的貸款還掉,他還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投了進去,那三十多萬就算是打了水漂。
“怎地,後悔了?”羅旭看得出來趙志高有種割肉的感覺。
“不瞞你說啊小羅,我這輩子的積蓄都投進去了。以後養老的錢沒了,供小姝上大學的錢也沒了。等到小姝大學畢業嫁人,我連陪點像樣的嫁妝的錢都沒有。”趙志高抹著老淚,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