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這才愣了愣,站起來。
徐瀅來了?她忽然湧上些不祥之感。崔渙對徐鏞下手,最可能驚動並且出手的就是宋澈夫婦,宋澈和端親王都被支開了,本來她也以為徐家不會告訴正大著肚子的徐瀅,可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她還能是為別的事來的嗎?絕無可能!
這楊氏居然這麽大膽,連懷著孕的女兒也支出來了?
徐瀅端坐在轎輦裡,透過紗質的轎簾望著崔家的垂花門。
崔夫人還沒有到來,倒是馮清秋和徐冰前後腳出來了,兩人眼裡有驚訝也有不服氣,但到了跟前卻仍是得彎著腰身行禮。徐瀅沒理會,只等著二門下來人。好在也沒有多久,就見著十字磚花後人影綽綽,崔夫人帶著一臉未曾來得及退盡的惶恐走出門來。
袁紫伊在輦下輕咳了咳,徐瀅扭頭跟窗外的她對視了一眼,點點頭。
“不知世子妃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崔夫人到了跟前便屈膝,聲音有些緊繃,聽得出來是在盡量維持平穩。
徐瀅伸手將轎簾撩開,搭著袁紫伊的手走下來,揚唇望她道:“夫人客氣了。我們世子爺不在府,我無聊得緊,剛好想到許久沒到府上拜訪,因此冒昧來訪,希望沒有驚擾到夫人。”
“世子妃哪裡話,您可是我們請都請不過的貴客。”崔夫人硬著頭皮回應,本以為她進門便興師問罪,哪曉得她這樣拐彎抹角,倒是又不得不陪著唱這出戲。
徐瀅揚唇指著袁紫伊:“這位袁姑娘,是中軍衙門袁大人的千金。”
崔夫人從來沒聽說過朝上有什麽名聲響亮的官員姓袁,更別提中軍營裡,心知不會是什麽有身份的,出於禮貌便就微微點了點頭。
徐瀅也沒有多話,直接進了前廳。
丫鬟把茶點擺上來,徐瀅便揚首望崔夫人:“我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就直說了。昨夜裡家兄夜歸途中陡遇一蟊賊,追蹤他至清雲寺附近忽然就不見了。奇的是,就連家兄也不見了。今早有人來報我,說是親眼目睹家兄被賊引入清雲寺內。恐遭官兵殺害。
“我一查,昨夜在清雲寺看守佛像的正是崔伯爺,因想伯爺行事嚴謹,怎會無故殺害家兄?即便是遇到誤闖之人,也沒有不分青紅皂白抬手就殺的道理。除非是故意——然家兄雖不稱武功蓋世。卻也是朝廷欽選出來的武進士,恐怕也沒有那麽容易被人一招殺害。
“所以,我來是想請崔夫人去跟伯爺遞個話,家兄就是有天大的罪,也有朝廷處置,若是家兄真在清雲寺,那麽還請伯爺將他放回來,大家都是朝廷命官,有什麽矛盾便上都察院說清楚,也省得伯爺來日沾身灰倒是不值。”
崔夫人不料做好了陪她唱戲的準備。她倒是又刷地撕破臉皮,一時間怔住,手指尖都有些發顫。
“這,這不可能罷?”她強笑著,“這件事,我並不清楚。”
“夫人不必清楚,我只要夫人帶個人去清雲寺給伯爺遞話就成。”徐瀅臉上沒有笑意,“本來是不敢勞夫人大駕的,但是我派人去了才知道,伯爺這個差當得好威風。居然大半個寺裡都不讓人靠近,沒有夫人著人遞話,恐怕還真沒人能進得去。”
崔夫人怔然無語。
首先她不知道原來崔渙乃是誘騙徐鏞去清雲寺的,其次她不知道為什麽徐瀅又會猜得到徐鏞在崔渙手上。她究竟是確實知道內情還是詐她?!
她手心裡開始出汗。
她說道:“我們老爺從來不準家眷插手公務。世子妃要辦的事。恕我沒法兒幫忙。”
徐瀅手裡捧著青花瓷杯,轉了兩圈,忽然道:“夫人要是這麽說,那麽我就也得換個說法了。我今日能尋到這裡來,自然是有著十足把握。別的不說,我隻問倘若我今兒在府上吃了這杯茶。然後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夫人有沒有辦法說得清?”
崔夫人臉色倏變,馮清秋與徐冰也跟著變了臉色!
“世子妃這是,這是何故要威脅我?”
說威脅還是好聽的,她這簡直就是耍潑皮無賴!她懷著端親王的長孫,全天下都知道她被公公護著丈夫疼著,是人惹她不得,她但凡從這裡說句崔家的東西不乾淨,崔家上下只怕都要掉層皮!宋澈就是把他們崔家拆了恐怕端親王還會跳出來給他加油!
這賤婦果然不是什麽善茬!
崔家婆媳三個都不淡定了。
崔夫人又急又氣,徐冰是沒反應過來,馮清秋本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到此刻也琢磨出了點端倪來,至少她相信徐鏞此刻的確是在崔渙手裡的,她對徐瀅本就裡外看不順眼,如今她這一撒潑,未免就怒了!
“世子妃這是要恃強凌弱,朝廷也是個講理的地方,我們倒也不怕,隻不知道皇上與天下人憑什麽會相信我們會向你下手?”
“我說給你聽,你自然就明白了。”
徐瀅冷笑著,伸手從袁紫伊手裡接過個小瓷瓶:“首先大少奶奶前不久才小產,府上有這些紅花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馮閣老前些時候還尋上我們王爺告我的狀,誣蔑我挑唆徐侍郎生事來著。既然馮閣老這麽想,那保不準大少奶奶也這麽想。”
“你們既然對我十分看不慣,那麽借機灑些紅花粉放在吃食裡讓我吃吃苦頭,又有什麽說不通的?
“再說了,大奶奶從來也不是什麽心胸寬廣之人,歷年對待你的親表妹,如今你的妯娌二奶奶並不當人看,你小產之後深受刺激,或者因為看到我懷了孕心生嫉憤,又或者因為我跟二奶奶都姓徐,所以恨烏及屋暗害於我,有如上這些理由,自然會有大把人相信的。”
馮清秋氣得臉都青了!
她甚少與徐瀅正面交鋒,原先僅有的兩次她也始終認為是徐鏞,即便在後來的傳聞裡聽說徐瀅已經變了,她也從來沒有當回事,沒想到她竟然仗著世子妃的身份如此陰狠如此卑鄙,竟敢以這樣的手段堂而皇之地來誣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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