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王立群拍不了板，但確實看著眼前這小老弟順眼，不想敷衍他，中午在教師餐廳吃飯的時候，就給白開心支了個招兒:“你這樣，你去找校長，這種事他拍板完全沒壓力，或者你去找介紹你進學校的那個人，讓他開口，校長多半不會拒絕。”　　吃完飯王立群又領著白開心逛校園，之前有忘了介紹的也一並說了，愣是把學校逛了兩遍，自覺該說的都解說得差不多了，這才問道:“路線都熟了嗎?”

　　白開心點頭，眼神裡滿是感激。

　　王立群笑:“那我就放心了，行了，沒我什麽事兒了，辦公室也指給你了，去休息一會兒吧！”

　　他也確實累的夠嗆，整整一個上午外加一個中午，一直陪著白開心熟悉學校，河圖中學佔地又極廣，他四十來歲的人了，硬是走得兩腿發軟，實在是有點撐不住了。

　　走的時候拍了拍白開心肩膀:“一會記得去上課啊，我幫你看過了，下午第二節。”

　　看著王立群邁步明顯有點虛浮的背影，知道他是累的，心底募地湧起一股暖流，白開心在後面喊道:“王老師！”

　　王立群愕然回頭，眼神不解。

　　白開心就說:“留個電話吧，過兩天我來找你，給你把把脈，開個方子調理一下。”

　　王立群疑惑道:“你還懂醫術?”然後就笑:“別是赤腳大夫吧?”

　　白開心也笑了:“放心，介紹我進來那人都誇過我，說我的醫術絕不比那些開館救人的老先生差。”

　　他情商其實並不算低，也看出來了，王哥是個好心人，但明顯是自己對了他胃口的緣故，真要說起本事，對方顯然是不信的，沒辦法，隻好扯了那位王哥眼中的“貴人”拉大旗，反正是為了對方好，他撒起謊來毫無壓力。

　　從這一點來看，白開心其實是個很會變通的道士。

　　王立群聽了一愣，然後就笑，沒說什麽，但眼神卻比先前真誠了些，兩人相互記了號碼，就各自離開了。

　　白開心沒有回辦公室，直接去了操場，看了一眼林海西送的那塊不知道牌子的腕表，兩點二十，下午第二節課是三點二十開始，還有時間，於是一路詢問著去了高三四班平常上體育課的集合地，心想自己就在這裡等著，順便看看別的老師是怎麽上體育課的。

　　這片操場極大，基本就是用作體育課時學生集合的，至於足球場籃球場之類的功能性場地，離這裡不遠，旁邊有別的老師在給學生上體育課，白開心悄悄走了過去，也沒見他們幹什麽，似乎就是教著學生打了套挺別扭的拳法，華而不實，然後就讓學生自由活動，一幫子人嘩啦啦就作鳥獸散了。

　　這期間，他也四處走了走看了看，發現別的老師上體育課的情景都是大同小異，白開心看了一會，心裡就有點數了，心想這體育課看起來也不是很難嘛。

　　下午三點二十分，高三四班的集合地，白開心站在前方台階上，負手而立，如嶽臨淵，端的一副宗師風范，如果不是身上穿著學校配的運動服與自身氣質明顯不符，想來就是去電影裡跑個龍套演個高手也絕對能搏人眼球。

　　一群學生嘰嘰喳喳來到操場上，沒見到自己老師，只看見站在台上的白開心，開始竊竊私語。

　　“這誰呀?咱們老師呢?”

　　“聽說老師不教我們班了，這個應該是新來的吧。”

　　“長得挺好看的……”一聽就是女生。

　　一個男生聽了不服氣了，

不屑道:“好看有毛用，你看他瘦不拉幾的，能教咱們什麽?民族舞?”　　人群中頓時哄堂大笑。

　　女孩惱了:“王大錘，你要再敢說髒話，我告訴老師去！”

　　男孩洋洋得意:“他就站在台上，指不定都聽見了，還用你去告訴?你看我像是怕他的樣子嗎?”

　　“你……”女孩不由氣結。

　　人群開始起哄不已……

　　這個年齡的學生們大多叛逆，見新來的老師年輕，看著又很瘦弱，除了長著張小白臉，好多男生臉上都是不屑的表情，有的甚至就直接說了出來，其余的人沒開口，但眼神裡分明都有這個味道，除了極少數人，全班的男生基本都是拿有色眼光看他的……至於女生，則是另一個極端了，很多女生見老師長得帥人又年輕，臉上就慢慢泛起了紅暈，也不是說對老師有什麽想法，但少女總是懷春，況且見到帥哥害羞也是人之常情，隻有少數女生是毫不掩飾自己的眼神，火辣辣地直直望著帥哥老師，一點不避諱，看得白開心臉上發燙，幸好清心咒還算有效，多念幾遍也就習慣了，但他也注意到了，有一些女生看他的眼神比那些男生還不屑，甚至隱隱聽見一句“切，小白臉”……

　　其實河圖中學的學生們大多沒那麽囂張的，但校長把白開心當成了關系戶，隻給他安排了兩個班，為了最大程度上避免他“誤人子弟”，還都是成績不怎麽樣的班級，換言之，就是刺頭。成績不好幹嘛去了?玩唄，這種事情老師不可能不製止，但收效甚微，屢教總是不改，自然是各方面的原因都有，但總體來說，這些學生的叛逆之心肯定會重一些，對老師的敬畏之心也比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更少一些。

　　操場上並不是隻有三班在上體育課，附近還有兩個班級，經常一起上體育課的，就算不是一個班，也都彼此混個臉熟了，就連老師，也大抵知道這個班的學生不服管，對於眼前這個新來的老師被群嘲的場面，也有點好奇，同仇敵愾或許是有的，但看熱鬧的心思明顯更重一點，上課也就心不在焉的，都有意無意地拿眼睛往這邊瞟。

　　老師好奇，學生就更好奇了，於是操場上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畫面，一群學生圍著一個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年輕老師起哄，旁邊兩個班也沒怎麽上課，上百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投向這邊，想看看這位小白臉老師會怎麽處理這種情況。

　　白開心站在台上，將底下的對話聽得一字不漏，臉上很是平靜，並沒有什麽情緒，他想了想，忽然伸出雙手，在虛空中平平往下壓了一下，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

　　“安靜。”

　　人群本來是嘰嘰喳喳響個不停的，但都偷偷打量著那個年輕的老師，許多人都暗自決定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讓他知道四班的學生不是好惹的，叛逆就是咱們的style你特麽最好少管……但說來也奇怪，當那個年輕老師站在台子上，神色淡然地伸出兩隻手開始下壓的那一瞬間，無形中仿佛有一種很奇怪的節奏，影響並且打亂了他們的竊竊私語，台上那個人說了兩個字安靜，聲音不大也不小，就像是平常說話那樣，沒什麽特別的，但卻仿佛是在每個人的耳畔響起的一般，全場立刻詭異地安靜下來，然後無數人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盯著對方的雙手，仿佛都被牽著走似的，心神都為之影響――那是一種很難說清楚的感覺，但如果這其中有愛看武俠小說的，估計就會脫口說道:“氣勢！”

　　對，就是氣勢。

　　三國時有燕人張翼德，橫刀立馬，長阪坡上三聲斷喝，嚇得夏侯傑肝膽懼裂，墜馬而死。

　　靠的就是氣勢。

　　而無數年後某個天氣晴朗的下午，在河圖中學的操場上，有個剛下山的小道士，靠著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一句話，就讓一幫憋著勁要給他下馬威的操蛋學生徹底安靜下來。

　　這個畫面，想必很多人看了都會覺得很難忘。

　　然後全場安靜。

　　他一個人站在台上笑:“同學們好，我是你們新來的體育老師，我叫白開心。”

　　又是詭異的片刻安靜，下一秒，哄的一聲，底下仿佛鍋裡的水一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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