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酣戰(九)

　北疆軍在這種激烈交鋒的情況下，竟然還敢變陣?！韓浩憤怒了，他狂吼著，不停地咒罵著，命令部隊趁著敵人正在移動陣形不穩的時候，猛烈攻擊，不惜一切代價攻破敵人的方陣。只要攻破方陣，剩下的就是對敵人的血腥殺戮。

　張揚軍士兵們也被激怒了。他們在鼓聲的指揮下，稍稍整理了一下陣形，立即開始了第四輪攻擊，全面而瘋狂地攻擊。

　戰場上頓時掀起了巨大的聲浪，巨大而慘烈的聲浪。

　已經收縮的方陣和正在前進的方陣因為立足未穩，巨型盾和巨型矛都沒有發揮最大作用，雖然有弓箭兵的掩護，但各個方陣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擊，傷亡劇增。

　隨著時間的推移，十九個巨大方陣終於並列，一字排開，形成了一道兩裡多長的人牆。面對銅牆鐵壁一般的陣勢，張揚軍的士氣大泄，開始力不從心，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韓浩立即命令部下集中主力，先破點，一個方陣一個方陣的破，只要攻破北疆軍一兩個方陣，必然能夠擊潰全部。

　一部分張揚軍騎兵在號角的指揮下，稍稍集結，隨即展開了第五輪攻擊。

　曾泫的方陣被攻破了，曾堯的方陣也被攻破了。張揚軍騎兵蜂擁而上，雙方士兵立即開始了血腥的肉搏戰，激烈而殘酷，不死不休。

　求援的戰鼓擂響了。

　荀攸立即命令於毒和左彥各帶一千人，速速支援。

　荀攸為了支援部隊能夠迅速趕到目的地，特意給中軍兩千人都配備了戰馬。於毒和左彥早就急瘋了，荀攸命令剛剛下達，兩支部隊就象兩支離弦的利箭，飛一般衝向了戰場。

　看到支援部隊殺到，曾泫和曾堯的方陣立即讓出通道。支援部隊的士兵高喊著，呼嘯而入。張揚軍士兵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方陣內的敵人很快被殺了個一乾二淨，狼狽逃出。

　夜幕拉開，黎明悄然而至。

　蒼鷹鐵騎縱橫戰場，越殺越勇，速度越來越快，漸成萬夫莫當之勢。

　卞喜中箭，被侍從簇擁著退了下去。

　他站在戰場邊緣，看到蒼鷹鐵騎的士兵們在號角的指揮下，靈活自如地操縱著鐵錐大陣，肆意殘殺，所向披靡，而自己的戰士已經精疲力竭，一個個被追殺得毫無還手之力，死傷慘重。

　由於事出突然，張揚軍騎兵措手不及，沒有時間結陣，只能臨時集結，以散兵陣形反擊，就好比情急之下拿自己五個手指頭去對抗對方凌厲的一拳，敗局早定。

　不知是因為劇烈的疼痛，還是因為自己的部下已經所剩無幾，再沒有一戰之力，卞喜聞到了越來越濃烈的死亡氣息。他下達了一個錯誤的命令，他命令自己的部下撤出戰場，趁著天才剛剛放亮，全力向西逃竄，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裡。

　趙雲突然發現四周的敵人奪路而逃，心中狂喜，縱聲高吼:“向南……，向南攻擊……”

　牛角號聲霎時衝天而起。

　蒼鷹鐵騎的戰士們歡聲雷動，一個個縱馬如飛，殺向東面的戰場，一時間喊殺聲驚天動地。

　荀攸微微一笑，對隨侍左右的士兵說道:“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擂鼓……擂鼓……我們贏了……”

　在士兵們的歡呼聲中，戰鼓猛烈敲響，鼓聲激昂而雄渾，氣勢磅礴，直衝雲霄。

　方陣內的北疆軍士兵被鼓聲所激勵，一個個放聲狂呼，其高昂的鬥志，如虹的士氣，令敵人魂飛魄散。

　韓浩絕望了。他看看從西面戰場上洶湧撲來的蒼鷹鐵騎，再看看東面戰場上至今都沒有打垮的步兵方陣，徹底絕望了。

　他無法相信，並州的步兵方陣能夠抵擋住自己數萬騎兵的連續攻擊。看看屍橫遍野的戰場，看看晨曦中傲然屹立的北疆戰旗，看看士氣如虹的敵人，他無奈地苦笑了。

　張揚，你到底在哪裡，你是不是死了?韓浩抬頭望天，喃喃自語。

　“撤……”韓浩輕輕說道。沒有人聽到，大家都在恐懼地望著排山倒海一般殺來的蒼鷹鐵騎軍。

　“撤……“韓浩氣急敗壞地狂吼起來，“撤……”

　低沉的鼓聲盤旋在汾河岸邊，無奈而淒涼。

　失敗已經無可挽回，但撤退也不是說撤就能撤。戰場上雙方士兵混戰在一起，就是想脫身也需要時間，需要一條撤退的路。

　蒼鷹鐵騎轉瞬殺至，被正面衝擊的張揚軍戰士身不由己，只能掉頭往北疆軍方陣逃去。他們陷入了兩面夾攻之中，根本無路可逃。戰場西側的士兵最幸運，他們率先逃出了戰場。而東側的士兵最悲慘，他們除了殺入敵陣，強行突圍之外，就只能跳入汾河了。

　一輪火紅的太陽突然躍出地平線，霎時間光芒萬丈。

　低沉的牛角號聲，雄渾的戰鼓聲猛然間響徹了戰場，響徹了汾河谷地。

　戰場上的鐵錐大陣很快殺到步兵方陣的前面。就在這時，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鐵錐大陣突然一分為二。

　大陣左翼的曾鋒、白繞帶領士兵們迎著亡命逃竄的敵人，劈頭蓋臉地就殺了上去。他們迅速向戰場東面移動，意圖堵住敵人的潰逃大軍，將敵人趕向汾河。

　大陣右翼的張遼、於夫羅帶著一群殺氣衝天的戰士，不停地叫著吼著，尾隨著瘋狂潰逃的敵兵，一路殺了下去。

　趙雲率領親衛的戰士們，掉頭殺向了戰場北面，朝著向北逃亡的敵人追去。

　韓浩帶著親衛屯根本無心戀戰，他們在蒼鷹鐵騎軍和步兵合圍之前，搶先一步向西逃出了戰場，張揚軍騎兵一個個比兔子跑得還快，轉眼間無影無蹤，消失在崇山峻嶺之間。

　失去指揮的敵兵頓時大亂，他們在戰場上狼奔豕突，混亂不堪，被鐵騎士兵追殺得抱頭鼠竄。

　步兵方陣在荀攸的指揮下，迅速突入戰場中心。他們牢牢守住了戰場的南面，成功切斷了敵人南逃的線路。

　等到朝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敵人終於抵擋不住，開始大批大批地投降了。

　戰場逐漸沉寂下來。

　中午。

　趙雲在距離戰場五裡的汾河岸邊扎下了大營。

　趙雲傷雖然不重，但經過大半夜的廝殺，非常疲勞，躺在河堤上昏沉沉地睡著了。時間不長，他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講話，趕忙睜開了眼睛。

　這時，張遼匆匆跑來，大聲喊道:“四哥，好消息，好消息，抓到張揚了。”

　趙雲大喜，站起來問道:“怎麽抓住的?”

　張遼笑道:“於夫羅派人送來消息說，是幾個匈奴士兵在打掃戰場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張揚受了重傷，一直躺在戰場上昏迷不醒。”

　“我們損失怎麽樣?公達有沒有統計出來?”趙雲急忙問道。

　“有，大人。”荀攸面色一黯，低聲說道:“騎兵折損一千四百多人，步兵折損兩千三百多人，輕重傷五千四百多人，現在能繼續作戰的只有四萬人左右。”

　趙雲如遭重擊，面色大變。他呆呆地望著河水，一時難過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心裡非常難受。一戰就有三千多人長眠他鄉異土，他感覺難以接受。雖然他知道打仗就有犧牲，但他就是不能接受，越來越不能接受。過去帶兵少，一戰打下來，最多不過傷亡幾千人，但現在帶五萬兵，一戰就傷亡了九千多人，他感覺就象剮了自己的肉一樣，疼痛難忍。

　趙雲失魂落魄地坐在草地上，茫然地望著蔚藍色的天空，久久無語。

　荀攸和張遼看到趙雲黯然傷神的樣子，非常吃驚的對望了一眼。

　過了一會兒，趙雲才從巨大的悲慟中漸漸恢復過來。

　他望著蹲在自己身邊的張遼，小聲問道:“敵人呢?敵人大約逃走了多少?”

　“張揚軍被殺七千多人，傷四千七百多人，俘虜一萬五千四百多人，其余的我們估計都逃掉了，有大約三千人。”張遼失望地說道，“其中就有韓浩。許多被俘虜的敵兵都說看見韓浩帶人向西逃了。”

　趙雲搖搖頭，十分不滿地說道:“我們是夜間突襲，竟然還傷亡了九千多名戰士……”

　“我們的損失主要是步兵。”張遼坐到他旁邊，小聲安慰道，“公達能夠用密集步兵方陣和敵人的騎兵打個不分上下，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於毒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麽。他在黃巾軍中，親眼目睹了十幾萬人，幾十萬的傷亡，他對戰場上的血腥和殘忍已經麻木了。在戰場上，人命如螻蟻，一點點的憐憫和悲慟能夠改變什麽?

　“這些張揚軍訓練有素，各人的作戰能力相當強。我們能夠取得這樣的戰果，完全是因為偷襲，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果在白天，我們和他們面對面決戰，五萬對三萬，雖然仍然手握勝算，但是付出的代價肯定更大。”荀攸繼續說道，“我們的損失雖然大了一點，但畢竟消滅了張揚軍三萬多人，抓住了張揚，完成了大將軍的計劃。整個中原戰局必將因為張揚的覆滅，將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叛軍敗亡的日子已經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