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亞斯藍帝國?魂塚】
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大海。燃文小說?`
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話,就像是月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只是月光不是冷清的皓白,而是帶著血光的赤紅。
而且,這面大海,此刻倒懸在本應該是天空的位置。
魂塚底部依然是終年不散的雲霧,仿佛乳狀的大海,雲霧之下透出的紅光,反射到高高的天空之上,天空的位置,波濤洶湧,粼光閃爍。
雲和海之間,是峰巒疊嶂的突兀山崖,山崖上密密麻麻的各種魂器,發出或低沉或尖銳的蜂鳴。魂器仿佛有生命的水草,輕輕晃動搖曳著。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這是一種非常矛盾的詭異感:整個魂塚,彌漫著一種生機勃勃的死寂。
頭頂之上,傳來一陣沉悶的濤聲,浪濤聲越來越近,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從天空降臨——或者說,正在從海底深處浮出水面,浮出倒懸於天空的水面。
海面隆起的巨大弧度突然爆炸,海銀巨大的頭顱從海面探出,它發出低沉的悶吼,巨大的獸吼在空曠的海底峽谷裡來回震蕩。
爆炸的水花四散飛揚,如同狂暴的大雨,幾秒鍾之後,一種從未有人見過,也很難形容的壯觀景象出現在這個一片死寂的海底峽谷:一部分水花,朝著魂塚下方的雲海墜落下去,仿佛頭頂降下的大雨,而另外有一些水花,卻像是被什麽神奇的力量牽引著,朝著天空再次上升,重新落回倒懸的海面,這個世界固有的物理準則,在這道微妙的分界線處失效了。
海銀張開巨大的下顎,交錯的森然獠牙閃爍著的光芒,尖銳的密齒之間,鬼山蓮泉、銀塵、麒零、天束幽花並肩站立。
黑暗的口腔被從牙齒間穿透而進的光線照亮,四人的輪廓被勾勒出一圈清晰的逆光剪影。一道清晰的光的分界線,隨著海銀張開的巨口,緩緩掃過四人的腳踝、膝蓋、胸膛……光芒照到他們的眼睛、他們的眸子裡,是堅定的光芒。
麒零看著腳下翻湧的白色霧氣,感覺眼前的場景是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仿佛不久前在魂塚裡和鬼山蓮泉的初遇,已經如同上輩子發生的事情,記憶隔著一層毛茸茸的混濁,像是冬日清晨窗上的寒氣,將外面的一切塗抹成抽象的存在。
“準備好了嗎?”鬼山蓮泉在帶著劇烈水汽的風裡,稍微提高了些音量。
銀塵三人點點頭,看著腳下距離他們近千米的雲海。
“需要注意一點,從海銀嘴裡往外躍出的時候,一定要用盡全力……因為剛剛我看到本來一些朝下方墜落的海浪,被此刻我們頭頂上方的大海重新拉了回去。我想,應該在海面附近有一個區域,是重力臨界點交換的地方,必須躍過那個地方,才能朝下方墜落,否則,會被引力重新拉回海裡。”鬼山蓮泉朝前走了兩步,靠近海銀口腔邊緣,然後,她雙腿用力,朝下方躍出。
劇烈的風聲像是無數的鋼針灌進耳膜。
無止境的下墜感,讓麒零的胃像是被整個掏出身體,翻轉了過來,劇烈的眩暈讓他想吐,快速下墜狀態下,連自由正常的呼吸都變得極其困難,鼻翼周圍的空氣極其稀薄,他不由得張大了口,劇烈地喘息著。
直到此時此刻,麒零才明白銀塵說的壓抑魂力有多麽困難,之前他原本以為很容易做到,因為平時沒有使用魂術的狀態下,魂力也是積蓄在爵印中,並不會在周身遊走。然而,在如此長距離的自由落體狀態下,身體已經出現了各種各樣本能的抵抗,魂力自發地從爵印中往全身流動,
企圖通過魂術的力量來增強身體的抗性……就像是人在不小心被針刺到的瞬間會本能地縮手一樣,是一種對自我生理機能的保護,然而,此刻麒零需要做的,就類似於要做到在摘玫瑰花被刺到的瞬間,卻不會縮回自己的手。他轉過頭,看著自己斜前方的蓮泉和銀塵,他們領先自己幾個身位,因此看不見他們的表情。麒零勉強回過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天束幽花,她的面容完全充血,劇烈的下墜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猙獰。
翻滾的雲霧越來越近,麒零知道,一旦進入雲海之中,就進入了祝福能夠感知的范圍,必須在此之前,徹底壓抑自己體內的魂力。
麒零閉上眼睛,漸漸地開始忽視自己身體上的不適。
空曠的海底峽谷,一座又一座千百年來屹立不動的巨大山崖之間,四根金色的絲線,閃爍著微光,緩緩地朝乳液般的雲海刺探而去。
金色的光芒越來越弱,越來越小。
最後,變成了四個小小的黑點,雲海的巨浪翻滾了一下,四個黑點瞬間消失在濃霧裡。
眼前的雲霧消散之後,他們再一次看見了那幅地獄般駭人的場景。巨大狹長的峽谷底部,擠滿了一條一條又長又粗的蛔蟲一樣的血紅觸手,就像是河底密密麻麻的線蟲放大了幾十倍的樣子,一根根蠕動的觸手掙扎在血淋淋的濃漿裡。
銀塵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盡管之前他就知道祝福的可怕,但是,他也沒有想到是這樣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恐怖。
“把魂力降到最低了嗎?我們已經完全進入它的感應范圍了。”鬼山蓮泉轉過頭,對身後的三人詢問。
銀塵三人點點頭,面容凝重而痛苦。經過剛剛漫長的自由落體下墜,他們裸露在外的肌膚已經被寒風吹得幾乎要失去知覺。
鬼山蓮泉深吸一口氣,雙眼瞬間變成閃爍的金色,她的脖子上也隱隱發出金黃紋路的光芒,催眠天賦發動。
下方蠕動著的紅色肉藤,緩慢地交錯著鑽來鑽去,漸漸分裂開一個缺口,看起來,催眠的天賦正在生效,祝福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它的部分觸手正在蓮泉的操控之下進行著緩慢的位移。
銀塵將兩枚女神的裙擺碎片小心地捏在手裡,隨時準備著催動魂力將它們激發成可以抵禦祝福進攻的原始絲綢狀態,一旦蓮泉的催眠失效,這將是他們最後的一道防線。
血淋淋的水面也越來越近,那些仿佛一人環抱粗細的血舌近在咫尺,上面一個一個蠕動著的帶刺吸盤都看得清清楚楚,還有幾秒鍾就會完全撞到祝福的觸手之上,如果在那之前,蓮泉還沒有徹底分開祝福的觸手群,那麽,即使隱藏魂力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銀塵感覺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洶湧的魂力在爵印裡像是噴薄的火山岩漿般難以壓抑。這麽近的距離,如果祝福瞬間發動進攻,以它的超高速度和力量,他並不確定女神的裙擺的殘片能夠抵禦這種強度的衝擊。
鬼山蓮泉突然雙手朝前虛空一伸,巨大的紅色蛔蟲樣的肉藤快速蠕動起來,仿佛撥開風中柔軟的柳枝一樣,擁擠在一起的巨大觸手溫柔地分散開來,一口深井般的通道,出現在四人下墜路徑的前方。鬼山蓮泉的雙眼完全看不到焦點,金色光芒在裡面仿佛煮沸的液態黃金。
四人飛速墜進祝福的體內。
垂直的通道像是一口深井,井壁是交錯纏繞著的、不停蠕動的觸手。
劇烈的血腥氣味籠罩著每一個人。
他們持續下墜著,前方依然一片黑暗。
沒有人可以預測祝福的體量究竟有多麽龐大。
如果在穿越祝福體內的過程中,其中有一點點魂力失控的話……銀塵不敢繼續往下想。他身後兩個年輕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甚至都隱約可以聽見他們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聲。好在還不能感應到他們的魂力溢出。
“成功了。”鬼山蓮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再保持一段自由落體,以保證安全。等越過祝福的感知范圍之後,就準備降落。”
交錯纏繞的紅色血舌漸漸離頭頂越來越遠。
清新而冷冽的風重新灌進麒零的鼻腔,剛剛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已經徹底散去。
銀塵閉上眼睛,眼前仿佛依然是剛剛圍繞在自己周圍的無數紅色巨大蛔蟲組成的肉壁,那種讓人幾欲嘔吐的腥臭,那種仿佛黏在耳膜上的沉悶的蠕動聲,視野裡讓人難以忍受的一片猩紅。
都過去了。
仿佛從死亡的邊緣走了回來。
鬼山蓮泉轉過頭,她看了看仿佛天空一樣的紅色祝福,然後收回視線,衝著身後還在持續下墜三個人,苦澀地笑了笑,她剛剛持續高強度地發動了太長時間的催眠天賦,此刻,她的魂力已經處於極低的狀態。她甚至自己都沒有把握,如果祝福的體量再大一些,自己是否能夠堅持到穿越完它整個龐大的身軀。
她正準備回頭,卻突然看見三個人同時驚恐的面容,他們的目光裡閃動著巨大的恐懼。
“怎麽了?”鬼山蓮泉突然意識到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但是她想不起來這種感覺在什麽地方出現過。
“蓮泉,你的眼睛……”銀塵的聲音顫抖著,像是被風吹得搖擺斷續。
鬼山蓮泉睜著一雙完全漆黑,仿佛黑色墨水澆灌而成的兩顆眸子,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們,她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任何的光芒,仿佛最漆黑最漆黑的夜空,沒有星光、沒有塵埃,只有最深最絕望的黑暗。
——寒霜似、呪夜,鬼山蓮泉四人已經通過天網找到, 他們還潛伏在雷恩天束幽花的郡王府。你們二人即刻前往,分別執行各自的任務。呪夜,你需要趁著鬼山蓮泉入睡階段,將你體內的黑血,滴進鬼山蓮泉的耳孔,然後接下來寒霜似你將她突然從睡夢中喚醒,她剛剛醒來的瞬間,是最容易控制的時候,所以,那幾滴血液,應該可以達到短暫控制她的效果,呪夜你只需要保證控制她一個固定不動的瞬間,然後以便寒霜似捕獲她的視線。明白了嗎?
——白銀祭司,如果只是需要捕獲她的視線,不需要我的幫忙,寒霜似自己就能完成。幾滴血液就算進入鬼山蓮泉的體內,在她強大的永生天賦之下,就像您說的,也頂多只能控制她短短的一個瞬間,沒有太大的意義。而且她有永生回路護體,我的血液在她的體內無法繁衍增生,會被排異消滅。如果您是想要控制鬼山蓮泉的話,除非清空她體內的魂力,否則,以她體內豐沛的魂力強度來說的話,我可能需要替換掉她身體裡至少四分之三的血液,才能勉強讓我的黑血和她體內的永生血液對抗,從而達到控制她的程度。
——沒關系,這幾滴黑血,只是埋下的種子。現在還沒有到春天來臨的時候,還不需要發芽,只需要蟄伏。很快,鬼山蓮泉就會迎來一個魂力劇烈耗損的時候,她身體裡的魂力會大量消耗,讓她的身體變成一個完全沒有防禦力的“空城”,那個時候,你就可以操縱這幾滴黑血,讓它們迅速在她體內繁衍滋生,從而全面浸染佔領鬼山蓮泉的身體,完成血控。
——是,白銀祭司。
——是,白銀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