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故友

　這個男子神情麻木，帶著一個眼罩，臉上還有一道長疤痕，顯得有些凶惡，沒有一絲死眉善目的和尚模樣，倒是像個山賊。

　德川雄，曾經在妙心寺布下死局要取王洛命的禍首。

　王洛看著現在的德川雄，腦海中還有他當年意氣風發指點江山的模樣。

　混社團到達一定規模，一定是和外國社團有接觸的，不止是擴展業務，也是要學習其他國家的社團的發展模式，戲曲教訓，然後互相合作。

　王洛當年在日本留學之前，就是和德川雄的家族社團打交道的，當時雖然年紀相差歲，但是依舊成為了不錯的朋友。

　但是江湖事，江湖了，再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而已，他們依舊有各自的使命。

　崔世恩因為錯估了日本當年幾大社團的勢力，做了件錯事，直接導致雙方的友誼破碎，翻臉。

　從此德川雄和王洛，也成為了生死仇敵。

　幾年的鬥爭下來，雙方勢均力敵，直到崔世恩決定撤出日本所有勢力，放棄這裡，那一戰王洛負責點後，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的德川雄提前埋伏在了碼頭。

　那一戰，王洛身邊三十幾個兄弟全部犧牲，王洛最後俘虜了德川雄才得以逃脫，後來逃回韓國，王洛挖下德川雄一隻眼，來祭奠死去的弟兄，他不能殺德川雄，因為德川雄是德川家的下任家主。

　雖然已經撤出了日本，但是崔世恩依舊不願意樹敵。

　後來德川雄在德川家銷聲匿跡了，王洛後來在日本留學的兩年，也沒有打聽到他的消息，德川家的家主，換成了德川雄的弟弟。

　對於王洛來說，德川雄是一位故人。

　而且是對自己念念不忘的故人，他能想到，德川雄對他的恨意有多少，因為王洛也是這樣的。

　事關性命，沒有人性。

　妙心寺一戰，王洛活了下來，被阻止的德川雄沒有放棄，最後策劃了那場羊山公園的圍剿和韓國的一些人一起，也讓王洛付出了不少血的代價。

　那場戰爭牽扯了很多人，不管是韓國還是日本的，所有人都知道，勝負決定生死。

　王洛贏了，他跟崔世恩的父子局，讓整個韓國的局勢都逆轉了，德川雄作為戰敗方，自然是一敗塗地。

　德川家為了表達善意，將德川雄綁了送給王洛。

　那時的德川雄，眼中已經沒有復仇的了，滿滿的全是死意。

　王洛也想成全他，但是重要關頭，常門佐出現了。

　常門佐對王洛有一個收留之恩，要走了德川雄。

　看著現在德川雄這副生不如死的樣子，王洛只能感到有些惋惜。

　曾經一個鐵骨錚錚意氣風發的漢子，如今被打擊的失去了所有希望。

　王洛不是憐憫，只是有些慶幸，自己沒有變成這個樣子。

　這次王洛來妙心寺，見常門佐是順便，主要是來看德川雄。

　因為他需要一個名字。

　“德川。”王洛看著德川雄開口叫道。

　德川雄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剩下的那隻眼皮上翻，看著王洛，目中無神，像是個瞎子一般。

　“你想死嗎?”王洛咧嘴笑道。

　德川雄近乎麻木的那張臉上，嘴角揚起一絲微妙的弧度，眸子裡開始有了情緒。

　似乎是一種嘲諷。

　他在嘲諷王洛。

　王洛呼吸一滯，皺起眉，然後輕笑出聲，做到了木榻上翻看著木桌上的古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大丈夫活一世，若不五鼎食，便要五鼎烹。”

　德川雄轉頭看著王洛，目光裡的嘲弄越發的凝重。

　王洛也不抬頭看他“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名字，我送你五鼎烹。”

　“呵呵呵。”德川雄咧嘴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聲音像是破舊的鐵鍋摩擦的沙啞聲音，難聽又陰森。

　可見這個人有多長時間沒有開口說活了。

　王洛歎了口氣，扔下古經搖頭站起身“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已經老了。”

　王洛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卻是有些滄桑。

　德川雄不為所動，只是怪笑。

　“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救救我?”王洛挑眉笑了笑。

　“你還是這樣，不知道正經。”德川雄終於開口說話。

　王洛笑了笑，看著他。

　“你想要什麽名字。”德川雄抬頭看著王洛。

　“你應該知道的。”王洛眯起眼笑了笑。

　“崔素賢?”德川雄沙啞的聲音和臉上嘲弄的表情無比的契合。

　王洛呼吸一滯，墨黑深邃映射著搖曳燭光的眸子迸發出駭人的殺意。

　王洛離開了妙心寺，帶著滿心的殺意和兜裡的舍利。

　常門佐站在寺前的台階上看著王洛高大卻蒼涼的背影漸漸離去，道了聲佛號，折回後院，推開德川雄屋子的門。

　屋子裡的燭燈晃動了一下，德川雄的影子也顫動了一下。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常門佐靜靜站在德川雄面前。

　“假如我能成佛，我也就能放下了。”德川雄沒有抬頭，繼續低頭看經。

　“他一直在放過你。”常門佐皺起眉，語氣有些悲憫“他是個好人。”

　“我知道。”德川雄握著經書的手顫動了一下，輕聲說道。

　常門佐微微挑眉“有故事?”

　德川雄笑了笑，搖搖頭“故事?沒有。”

　“佛說有。”常門佐加重語氣。

　“如果你真的覺得好人可以長命，那麽佛會告訴你。”德川雄僅剩的那隻眼裡有著一閃而過的無奈。

　常門佐愣了愣，然後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出了屋子。

　迎著陽光，常門佐皺起眉，隨後輕笑著搖搖頭“隨緣吧。”

　...........

　拜訪老友，難免會想到舊事，還有一些不能提及的禁忌。

　王洛能拜訪的老友很少，因為大多已經不在了。

　下了妙心山，王洛站在海邊吹了很久的海風，最後發動車子趕往下一個地點。

　王洛在京都大學讀過兩年書，王洛一直跟崔秀英她們說，那兩年，是王洛覺得最快樂的時候，因為讀書使他快樂，但是不管她們怎麽撒嬌詢問王洛學的是什麽專業學科，王洛都不回答。

　因為他怕嚇到她們。

　王洛學習的專業學科，是人性學的一個分支，特殊類人性學，就是專門研究精神病的。

　人性學有很多分支，比如哲學，法學，心理學，教育學等等，但是這些正面的學科都是研究正常人的，王洛的這個特殊類人性學，是研究瘋子的。

　很多人都知道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兩者的關系可以定義成，成功者和失敗者的。

　王洛就是專門研究失敗者的特殊人性病症，他的導師，就是發現了王洛的特殊天賦才破格將他收進京都大學的，因為本來王洛只是一個體驗大學生戶的旁聽生。

　但是這位導師願意給他一個學位。

　那個學科，也只有他的老師和王洛兩個人，而且很巧，兩個人都姓王。

　王教授對於王洛的影響，甚至比崔世恩還要深厚，因為他給王洛打開了一扇通往另一個領域世界的大門，真理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一切都是脆弱可擊破的，沒有任何規律和道理，偏偏處處有驚喜，而且每天都能得到有意思的事情。

　在那兩年，王洛和王教授在日本各大精神病醫院走訪，讓王洛差點都以為自己也是個精神病了。

　已經十年未見了，王洛莫名的有些緊張。

　跟王教授約的地方是一個以前他們經常吃飯的小飯館，王洛點了一桌子以前的菜，等著王教授的到來。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拉門被拉開，滿頭華發的王教授還未進屋，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王洛不自覺的站起身，露出笑容“老師。”

　王教授看了眼王洛，點點頭坐在地上先喝了口燙酒。

　王洛笑容更甚，因為王教授一直都是這樣，一絲一毫也沒變過，十年未見，也像是昨日相逢一般自然，沒有任何疏離感，而且不拘小節。

　王教授咂了咂嘴，放下酒杯，打量著王洛笑道“好像更壯實了。”

　“您倒是老了。”王洛幫他斟滿酒。

　“十年了，我都快六十歲了，再不老不是妖精了?”王教授是華夏人，一口京城片兒話說的很好聽。

　“不過您的精氣神一點沒變。”王洛笑道。

　“自從得了精神病，感覺自己一直真精神。”王教授哈哈大笑。

　王洛也笑出了聲。

　笑完王洛才發現，自己好像很久沒這麽發自肺腑的笑過了不禁有些恍惚。

　王洛晃神的功夫，王教授已經拿起豬蹄啃了起來，瞥了眼王洛，含糊不清的說道“看來，你過得並不好。”

　王洛一怔。

　“不過，感覺現在好像比以前好多了。”王教授又緊接著說道。

　王洛皺起眉，他知道王教授說的以前，是十年前的他。

　“今時不同往日嘛。”王洛清咳一聲，抿了口清酒。

　“我聽過你早就回來了，怎麽一直沒來找我?”王教授咬著豬蹄問道。

　“還沒準備好見您。”王洛恭恭敬敬的說道。

　“世界上沒有那麽多有準備的事情。”王教授笑了笑“我不也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遇見了你。”

　王洛笑著點點頭。

　“這是幾?”王教授突然抬起手，比了個收拾。

　王洛下意識的定睛一看，莫名的視線有些恍惚，然後迷迷糊糊的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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