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你誤會大姑姑了,她去宰相府並不是為了訪親,正是為了大表姐的事情啊,大姑姑是去找我祖父商量如何救大表姐的。”
晴雲不替大太太解釋還好,一替大太太解釋,大老爺就更火冒了。
大老爺對大太太從前還好,自從十年前巧姐兒死於非命,大老爺就一直疑心是大太太所為,苦於沒有證據,不得與她撕破臉,心裡一直憋著一股子怨氣。
還因為大太太是史宰相的嫡女,身份擺在那裡,他對她再不滿也斷不可作出休妻的舉動,所以此刻,聽晴雲說大太太是回娘家找史宰相商量救安念熙的法子,心裡便氣不打一處來。
大老爺諷刺道:“敢情,我們國公府人都死絕了嗎?竟要勞駕你回宰相府巴巴地去獻醜?”
大太太哭著道:“老爺話怎麽可以說得這麽難聽,我父親是宰相,念熙是宰相的外孫女兒,我不是想著那京尹能看在我父親的面子上早點放念熙回來嗎?”
“那念熙回來了嗎?你的宰相父親神通廣大,為何我的念熙這會子還關在京尹的衙門裡,如果不是四弟找了四皇子,告訴四皇子念熙被京尹派人捉走了,念熙這會兒已經在衙門裡被大刑加身,屈打成招了!”
大老爺嗓門兒大,嚷嚷得整個屋頂都要塌下來似的。
大太太驚慌道:“念熙被用刑了嗎?念熙有沒有事?”
大老爺冷嗤:“我國公府再沒人,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嫡孫小姐吃牢飯!不像你的宰相父親,再有權有勢又如何?東正侯手底下一個看門狗而已!”
大太太氣極了,就連晴雲也怒了。
“大姑父,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我祖父哪裡得罪你了?要被你這樣羞辱?他是你的嶽父。是你的長輩,你怎麽可以如此目無尊長?”晴雲質問大老爺。
大老爺斜睨著晴雲,道:“請問史大小姐,你此刻對我瞪眼睛蹬鼻子是不是也目無尊長了?我在自家的屋簷底下說句真話還不能說了?你不想聽不愛聽,滾回你的宰相府去!我國公府沒有你宰相府的人攀親戚,也不可能讓院子長草。”
“你……”晴雲氣得跺腳,真想一走了之。不要留下來受這樣的奇恥大辱。奈何大太太抓著她的手不放。
大太太哭著道:“你現在若負氣回去,就是要了大姑姑的命啊!”
晴雲見大太太哭得可憐,又想起離開宰相府時汪氏千交代萬交代交代自己要陪著大太太。別讓她想不開。
晴雲擔心自己今夜若不留下來陪大太太,只怕大太太會急出病來。
安念熙出了事,安念攘不連心,大姑父又是這樣粗暴野蠻。大姑姑實在太可憐了。
晴雲不禁和大太太一起抱頭痛哭。
大老爺摔了杯子,罵道:“哭哭哭。哭喪啊?”
大太太哭著向大老爺道:“你就算對我父親有偏見,他也是你的嶽父,他辛苦將我養大給你做妻子,你到頭來不思感恩。竟然如此說他,若叫他聽見會怎麽想?他今日,為了念熙的事情特特去拜訪了京尹。他是堂堂宰相,低聲下氣紆尊降貴為的是替你的女兒奔波……”
大老爺哪裡肯領情?冷笑道:“他若真有能耐。就把我的女兒從京尹衙門裡接出來,否則你說什麽都讓我覺得惡心!堂堂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若有實權,只需要一個口信兒,別人又怎麽敢動他的外孫女兒一毫?他不過空有一個宰相的名頭,區區一個京尹還得他親自登門拜訪,拜訪了,我的念熙還是人影不見一個,所以你此刻還好意思跑到我跟前替你父親耀武揚威?我不知該替你還是替你那宰相父親害臊!太窩囊了!”
大老爺撂下哭哭啼啼的大太太,拂袖而去。
晴雲衝著大老爺的背影,憤憤不平念叨:“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大姑父怎麽可以如此不把祖父放在眼裡?”
大太太忙拉住晴雲乞求道:“我的兒,大姑姑有一句話囑咐你,今夜你聽到的可千萬別回宰相府傳去,只怕讓你祖父祖母聽到了,感到寒心。你若回去說了,大姑從此再不敢登娘家的門了……”
大太太說著,眼淚又流下來。
晴雲掏出帕子替大太太擦淚,嘴裡道:“大姑姑,大姑父太惡劣了,你太可憐了。”
一句話觸動大太太心底柔軟神經,她又近乎崩潰地嚎啕起來。
晴雲抱住她安慰道:“大姑姑,你不要太擔心,我想祖父一定有辦法救念熙表姐的。”
大太太想起史宰相之前交代她的話:京尹讓安家給安念熙找個替死鬼。
想來,那風京尹也不似要真的與安家過不去,只不過礙於三皇子。
大太太此刻沒有心情怨懟三皇子,隻想著能如何幫安念熙找個替死鬼。
“無論你找誰做替死鬼,反正不能是我!”
大太太耳邊想起安念攘的叫囂,趕緊用力甩了甩頭,怎麽胡思亂想些什麽呢?
找誰也不可能找安念攘啊!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的親女兒,她斷然做不出舍一個保一個的事情,縱使安念攘誤會她,她自己心裡是清楚的,兩個女兒她都愛。
大太太又想起她父親史宰相之前的提醒:那村老在村裡可結過什麽仇家沒有。
大太太趕緊喚來下人,道:“去,去把劉清叫來,我有重要的事情問他。”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劉清被帶進了芙蓉苑。
院子裡還飄著荷花的香氣,隨著夜風隱隱幽幽、飄飄嫋嫋的,令劉清混沌不開的腦子終於清醒了些。
睡夢中被叫醒,著實有些惱,可是聽聞是大太太傳喚,劉清不敢耽誤,囫圇穿了衣物便來了。
在廳內拜見了大太太,劉清一抬頭,不禁有些傻住。
此刻,大太太兩隻眼睛紅腫得像核桃,之前一定哭得厲害。
劉清皺眉道:“大太太,你半夜喚奴才來,為了什麽事?”
“我有話問你,”大太太單刀直入,“那死掉的接骨村老在你那個村子裡可結過什麽仇家沒有?”
劉清立即道:“那村老一向謹守本分,與村人都相處得友善,並無結過什麽仇家。”
“你長年在國公府內當差,對村裡的事情或許不了解,你仔細再想想,那村老可結過什麽仇家?”大太太急得很。
劉清想了想,還是道:“沒有,這個奴才可以肯定,不知道大太太打聽這個是要做什麽?”
大太太心灰意冷,揮揮手,讓劉清出去。
劉清有些悻悻然,大半夜擾人清夢,結果是問了這麽兩句不痛不癢的話,但是能回去睡覺,劉清倒也如聞大赦,歡天喜地去了。
大太太盯著劉清的背影,忽然目光一閃:那村老沒有仇家,自己為何不能製造一個仇家出來呢?
這劉清何嘗不是一個很好的替死鬼?
大太太想起大老爺暴跳如雷的樣子,心裡堵得慌。
劉清手裡還掌握著巧姐兒的秘密呢,隨時隨地都可能威脅自己,若讓劉清做了這替死鬼,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嗎?既救出了安念熙,又除了自己心頭大患。
大太太的目光越加陰鷙深不可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