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一步可謂是百轉千回,眾人誰也沒想到德高望重的綿月大師會聯合神盜門做出這種卑劣的行徑,更沒想到他居然背地裡又組織了一個叫民協的新協會。
綿月放下了這麽久以來的偽裝,似乎也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他看看目瞪口呆的人們,微微一笑,竟然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所謂民協,可以理解為為民服務的協會。武協有一條規定我至今不太明白,它規定我們不許插手江湖以外的民間瑣事,說簡單點就是不許我們見義勇為,我問過在座很多人相同的問題,你為什麽學武?我們見到不公為什麽不能出手?看得出不少人跟我有一樣的疑惑,我們明明都是身懷絕技的人,付出一生心血的本事難道只能每年在武協開會的時候顯擺顯擺,在武林同仁面前耀武揚威?”
王小軍聽到這裡忽然恍然地看著沙麗,喃喃道:“原來沙麗不是余巴川的馬前卒,而是綿月的。”
綿月繼續道:“就這個問題,我年輕的時候問過不少老前輩,也問過我師兄,他們統一的回答是:社會也是一個生態,如果我們破壞了這個生態就會讓人們養成依賴性,引來不必要的關注,最終危及自身。可我還想問一句,如果我們連街上跑的蟊賊都不敢抓,那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嗎?各位在學武以前,師父諄諄教誨的難道不是武德嗎?”
眾人面面相覷,有不少人深有同感,之所以這麽多年沒人提出異議,也只是因為墨守成規而已。
唐德冷冷道:“你再會雄辯,搶奪我唐門暗器譜也是事實,對武林同道都下這樣的狠手,我們怎麽指望你為民辦事?我投否決票!”看來老頭對綿月的做法耿耿於懷。
綿月並不生氣,而是溫和道:“唐兄惱火也是應該的,我為我在唐家堡的所作所為也常常自責,包括對其他幾位的非常手段,但我也是迫不得已。本來想著事後一定要對大家明言,爭取取得你們的原諒。沒想到功虧一簣,先一步失敗了。”
唐德道:“你這才是自說自話!”
綿月微惱道:“我綿月在這件事上雖然有失光明,但絕不是卑鄙小人,你道我為什麽沒有發現暗器譜是假的?就因為這東西自到我手,我從沒有偷看過一眼。”
唐德哼了一聲,不再多說。
綿月衝圓通打個手勢,圓通馬上搬上一個箱子來,綿月道:“家中失竊的各位,你們的寶貝都在這裡,凡是神兵利器我都加意保養修繕過,凡是秘籍圖譜我一字未看,大家請各自領回,在此我鄭重致歉。”
王青錢小豪等人一擁而上,各領各的寶貝,臉上都是喜不自勝,卻是誰也顧不上指責綿月了。
劉老六道:“唐德已經投了否決票,這場鬧劇也該收場了吧?”
圓通喝道:“他投票延時,早就按棄權處理了。”
劉老六嘿然道:“我這麽說是給你師叔面子,他做了這麽多見不得光的事,他主持的投票都做不得數,你跟我老人家掰扯這個不是自取其辱嗎?”
圓通無話可說,隻得看著綿月。
綿月道:“我還有最後幾句話說。”他不等別人搭茬,朗聲道,“我組民協,往大了說是為民服務,其實也是有私心的,那就是我想為在座的所有人謀個前途。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各位都是武林裡的翹楚,可是武林沒落至今,大家大多窮困潦倒,說句時髦話,我們都是業內尖子,不該如此啊——那些炸油條的、賣小吃的,一但做到行內前端,照樣是名利雙收,少林寺山腳下一個賣臭豆腐的都月入過十萬了,我們這些武林高手呢?”
王小軍驚訝道:“啊?這門手藝好學嗎?”
眾人聽到這裡也都是默然,有人忍不住問道:“大師準備怎麽讓我們名利雙收?”
綿月道:“社會上本來有很多適合我們的職業,只要牽扯到安全和暴力,就沒有我們做不來的事。”
程元邦道:“大師是要慫恿上所有武林同道搶我的生意嗎?”
綿月微微一笑道:“給人當保鏢、護送貴重物品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別說一成,我看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程元邦道:“具體呢?”
綿月道:“我們的民協可以面向全社會公開,哪裡需要我們出面我們就出現在哪裡,一般的暴力事件各位應付起來自然綽綽有余,擅長輕功的,可以去挽救那些一時想不開的輕生者,擅長暗器的,我想你們解救起被綁架的人質來也比一般的警察要乾淨利落吧?其實這些都是我的一些初步想法,武功的妙用肯定不止於此。”
程元邦道:“這……合法嗎?”
綿月反問他道:“民間的反扒聯盟合法嗎?那些自己組織起來的搜救隊又合法嗎?只要我們做的是好事,那就不用太束手束腳了。”
程元邦道:“可是……我們做這些有什麽錢可賺呢?”
綿月道:“做事情眼光要放長遠,現在是掙關注度和粉絲經濟的時代,那些奧運冠軍無非是每四年露一次面,還不是照樣豪宅名車?我們付出的心血比他們少嗎?所以只要我們這個群體的關注度上去了,名利這些東西都是手到擒來的。”
王小軍張大了嘴:“和尚還懂粉絲經濟!”
綿月擲地有聲道:“默默無聞不該是我們的本分,深藏功與名也早已不符合時代的要求,有付出就該得到回報,我們這群人不能再孤芳自賞自怨自艾,是該邁出去讓世界認識我們的時候了。”
下面眾人神色各異,但顯然有相當一部分人動了心。武協作為一個愛好者協會其實跟別的協會還是有區別的。比如高爾夫球協會、台球協會這些組織,他們的會員大多是各行各業的愛好者,本職工作並不是這個,也未必有多高的水平,就是湊個熱鬧而已,愛好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絕不是全部。而有資格進入武協的都是武林裡的佼佼者,大多一輩子浸淫於此,很多除了武功之外不會別的手藝,屬於社會底層,像金刀王這種土豪畢竟是少數。你讓所有人都強迫性地遵守刻板的教條,他們自然會心理失衡。
王小軍嘖嘖道:“讓你的付出對得起你的回報——這招狠啊,我聽了都動心。”他不得不承認,綿月的口才比沙麗好多了。
綿月忽對王小軍道:“小軍,我是真心想接納你,你和余巴川的恩怨說到底是他們上一輩人的事,而且你不覺得幼稚嗎?你還年輕,要為以後的路著想。”
余巴川竟不說話, 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王小軍,王小軍這時才明白余巴川也是在替綿月做事的……
綿月溫和道:“來我們的協會吧,用不了幾年,整個武林都是你們這一代人的,所有該背的鍋我都替你背了,以後你們可以不用再過苦行僧的生活……”
王小軍冷丁道:“不行啊大師,我還是武協的常委呢。”
綿月愕然道:“你怎麽也這麽冥頑不化?”
王小軍道:“你不該找余巴川來幫你的,無論他想幹什麽,我都會反對到底,其次,我仍然覺得大師這種兩面三刀的做法不合我的脾氣!”
劉老六懶懶道:“大師你不用勸他了,他們王家人都是死腦筋,況且,武協還沒解散呢——按照剛才的投票,這事兒已經結束了。”
綿月盯著他道:“區區一個投票能代表得了天下武林人的心嗎?如果現在再來一次表決,你認為你們有幾成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