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中攻側守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
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老驥伏櫪,志在千裡。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盈縮之期,不但在天;
養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一躍然紙上,曹cào擱下手中的毛筆,待墨跡稍乾之後,小心翼翼地提起這張紙仔細觀看。輕籲一口氣,曹cào也是不其然讚道:“我雖不喜趙伯濤其人,但是不得不承認,他所造之竹紙,為發揚書法之道,另辟蹊徑啊!”
“父王所言甚是啊,這竹紙實在是比竹簡好了不知凡幾啊!”一旁的曹植也是讚道。曹cào呵呵笑了幾聲,正待再言,卻聽得下人來報,說是荀攸等人都已經到了,就等曹cào了。
“唉!”曹cào輕歎一聲,放下新鮮出爐的作,有些不爽地前去面見眾人。今天曹cào召集眾人,不是為了別的事,而是為了商討個計策,看看如何應對眼下的局勢。剛才的書法,不過是在等待眾人之前,閑得無聊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這已經是曹cào收兵回河北之後一個多月了,回來之後曹cào立即派夏侯惇等人率領大軍撲滅各處的屯田客起義,接著又將那些趁著自己和劉備掐架之際,蠢蠢yu動的大臣們殺了一大批以殺ji儆猴,這才稍微有些安定下來。
說是安定,但是曹cào也知道,自己現在很不安定。原因無它,就因為之前那場中原大戰,自己輸得一敗塗地。現在表面上雖然河北還沒徹底luàn起來,但是曹cào清楚,一旦任由事情這麽發展下去,自己未必就能鬥得過南邊那個織席販履之徒。有鑒於此,曹cào在清洗官員的同時,也連續將北方各大豪族弟數十人征辟出仕,總算是稍微安撫了一下人心。而今天,曹cào召集身在鄴城的一眾謀士來此,為的就是對未來數年內做出一個方向上的規劃來,也好更有針對xing。
“諸位,眼下的事就是這樣,諸位還是盡早拿個主意吧!”坐下之後,曹cào也不虛套,直接開口道。剩下的眾人大眼瞪小眼,劉曄、程昱、荀攸、董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是一句話不說,氣氛一時間有些冷場。
“嘿?”曹cào見狀也是有些氣結,平日裡算無遺策的謀士們,現在關鍵時刻卻沒一個給力的,曹cào也不由得有些不爽。看了看眾人,曹cào最終將目光集中在一臉若有所思的司馬懿身上。
“仲達,你可有何妙計,可當劉備?”所有人都不主動,曹cào也就只能讓司馬懿主動了,一時間所有人都扭頭看著司馬懿。饒是後者一向沉穩,此情此景之下也不禁有些手足無措。
輕輕地咳嗽一聲,司馬懿沉聲道:“大王,懿思慮多日,倒也有幾分淺見,至於如何,還請主公和諸公評點。”這些場面話,還是最好交代一下。司馬懿可不想自己和那個許攸一樣,因為過盛氣凌人自取其禍。
“仲達但講無妨!”曹cào示意司馬懿繼續講下去,後者點點頭道:“眼下大王與劉備隔著黃河對峙之勢已成,論基業主公稍勝一籌。但是前番中原大戰,更兼遼東袁譚,以及河北暴民作luàn,主公損失慘重。以懿之見,主公兩年內不可再妄動刀兵,還是休養生息恢復民生為上。”
“不錯!”曹cào點頭道,不過語氣甚是平淡。這這是明擺著的事,稍有見識之人都會料到,司馬懿現在說出來大家也沒什麽意外的。當然曹cào知道,司馬懿不會隻給他提出這麽點意見。
果然司馬懿接著道:“如今劉備和主公分列南北,劉備佔據西川、荊襄、兗州和徐州之地與主公治下接壤。以懿之見,主公可行使中攻側守之計,以應對劉備。”
“何謂中攻側守?”曹cào聽了這話,不置可否地問道。想靠一些新鮮名詞就唬住曹cào,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所幸的是司馬懿繼續解釋道:“所謂中攻側守,就是說主公再與劉備交鋒之際,可集中兵力攻打劉備的中心地帶,即南陽之地。此處地處平原,適用於我大軍團騎兵作戰。一旦拿下南陽,主公便可自側翼威脅兗豫之地。兗州乃是主公基業所在,屆時必會有義士聚義裡應外合,屆時主公可輕易而下兗豫之地。而兩側的西川以及青徐之地,東面的青州和徐州之地,劉備在此經營已經十余年,根基穩固不說,還有黃河天險;西面的西川又有山川之險,更兼趙伯濤和諸葛亮這一一武坐鎮,與涼州馬超互為呼應,聯兵十余萬,只怕一時間難以促圖。莫如謹守關中和平原之地,與劉備決戰於南陽之地,方為上策!”
“有道理!”曹cào聽了這些話,感覺還是有些意思的。正如司馬懿所言,西川和青州確實是不適合倉促間揮軍攻打。而兵鋒指向,應該是南陽之地。
“況且,就算大王不兵發南陽,想必劉備也會揮軍北上,兵出宛城以威脅洛陽之地!”司馬懿最後道。曹cào自然知道,洛陽作為大漢的舊都,對劉備的意義不僅僅是一座重要的城池,一旦能奪取洛陽,對劉備軍的士氣將會起到不可估量的鼓舞作用。相應的,自己這邊的士氣就會大受打擊。這樣的局面,顯然是曹cào不想看到的。因此南陽和河南,一時間就成了重中之重。
司馬懿的這一番分析,合情合理,條理清晰。在座之人無不是當世英才,聽完之後都是讚歎不已。就連xing情乖戾的劉曄也忍不住道:“仲達所言不差,自關中攻取西川和漢中,所走的無非是那幾條谷道,確是困難重重啊!”
“主公,我等不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劉備引you入洛陽,然後以大軍圍困洛陽,如此,便可將劉備困死與河南之地,豈不妙哉?”一直沉默的程昱忽然諫道。曹cào聞言臉色微變,顯然是想起了自己前番被困許昌之時,那狼狽不堪的情形。
不爽歸不爽,不過程昱是跟隨自己發家老臣,不能為了這麽點忌諱就不聽他的話。當下曹cào深吸一口氣道:“仲德有何妙計,速速道來!”
“此事說來容易,不過是效仿仲達之舊計。劉備與大王勢同水火,就算大王不兵發南陽,劉備也要北上洛陽。主公可調集關中與河北大軍,待劉備攻入洛陽之後,再將其團團圍住,並派遣得力大將駐守虎牢關,以阻劉備援軍。”程昱笑道。
“就這麽簡單?”曹cào聞言不由得楞道,一旁和程昱素來不合的劉曄已是出聲譏諷道:“仲德此計果然妙哉,卻不知劉備如何乖乖地聽仲德的話,來洛陽包圍之中呢?”
“主公請看!”程昱絲毫不理會劉曄的譏諷,指著地圖上道:“劉備雖然水軍犀利,但是只需我等謹守黃河各處渡口,便可讓其渡河難於登天。如此一來,劉備北上或走南陽攻司隸,或出漢中攻關中。而兵出南陽,所用之兵,泰半乃是荊州和中原之軍,其前軍不過十余萬。主公可故意讓開虎牢關,待其進入洛陽要地之後,再以關中、河北以及司隸處大軍殺出,圍困洛陽。同時派遣大將速速奪回虎牢關,以擋援兵。只要困死劉備,其尚年幼,屆時主公揮軍南下,則一切定矣!”
“仲德所言雖甚有道理,但是虎牢關乃天下險關,豈容你說得就得,說失就失?再者,萬一趙伯濤趁著主公大兵調動,兵出秦川威脅雍涼之地,關中豈不是危如累卵?此外,洛陽毗鄰洛水與黃河,劉備水軍犀利,縱然是被圍洛陽,也可走水逃出生天。最後,劉備並非不懂兵法之人,大軍調動人盡皆知,如何能不識埋伏?”說這話的不是劉曄,卻是一直沉默的荀攸。他這四點疑問一提出,頓時讓原本已經被程昱稍微撩撥起來的氣氛,再陷入冷場。
“呵呵,公達有所不知,我已是對策了!”程昱信心滿滿地笑道。指了指地圖,程昱開口道:“其實主公大可不必擔心雍州之事。自西川和涼州入寇雍州,無非就是那幾條谷道。只需派遣兵馬守住,便可穩如泰山。再者,依我之見,趙伯濤已經不敢再兵犯關中了!”
“仲德此言何意?”曹cào似乎是抓住了點什麽,卻又不肯定。程昱微微一笑道:“趙伯濤跟隨劉備,歷時十余年。如今劉備坐鎮河南,除去交州和青州他未曾出力,其余諸州皆賴此人之力。功勞之大,可謂至矣。若是再立功勞,必然是功高震主。到時候就算是劉備這等梟雄,只怕也容不得他。”
“有道理!”曹cào自己就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對此也毫不例外。這時程昱又道:“至於虎牢關和伏兵以及劉備的水軍,昱亦有計應對了,還請諸公靜聽!”當下將自己的計策細細說了,並且將荀攸的那些擔憂一一詳細解釋了。眾人聽完之後,也是無不佩服之至。
“仲德此計甚妙啊,料敵先機,招招連環,讓劉大耳不知不覺之間,便被you入彀中!”曹cào也是讚道,一時間氣氛甚是熱烈,之前中原之戰的yin影幾乎是一掃光了。
曹cào這裡的氣氛還算熱烈,不過和劉備相比,卻是要遜了一籌。在許昌城南十裡處,劉備正式登壇受封,進位為楚王,定都於許昌。
劉備最近運氣不錯,除了打贏了曹cào,自己的房妾室,即吳夫人、甘夫人和諸葛夫人都剛剛為他生下一個大胖小。趙峰推算時間,其中甘夫人生下的那個,應該就是歷史上的蜀漢後主劉禪了。
果然,劉備在聽甘夫人說她在生孩之前,夢見自己吞北鬥七星入腹中,當即拍板決定給兒起小名就叫阿鬥。現在劉備五房妻妾,除了步夫人所生的乃是女兒,其余的四位夫人都各有一位兒。事情一時間,似乎變得有些微妙了。
因此,就在劉備即位為王的第二天,趙峰本想立即動身回歸漢壽,卻被許昌守陳群拉著前去許昌城中他的新宅。趙峰原本以為陳群是想和他繼續討論一下九中正製,不想剛一進門,卻見不少武要員均在。
稍一打量,趙峰就看出名堂來了:來的都是徐州派的人。除了自己,魯肅、糜竺、孫乾、張昭的長張承,陳登的兒陳肅,甚至連吳巨都來了。看到這架勢,趙峰多少猜到點什麽了。
果然,待眾人坐定之後,糜竺立即開口道:“諸位,如今主公已經進位為楚王。大公身為主公嫡,又是長,這些年得公佑教導,敦孝仁厚,自是繼承嗣位的不二人選。只是主公日理萬機,少得暇,如今進位為王,一時間卻是忘了這等大事。我等身為臣,此時自當提醒主公,莫要誤了大事啊!”
糜竺這番話說得還是很有水平的,他所說的大公,就是劉備的長劉封,現年已經十二歲了。古人立嗣講究的是立嫡、立長、立賢,劉封既是嫡,又是長,這些年跟著孫乾,陳到習武,也算是個不錯的苗。和他那個繈褓之中的弟弟相比,確實是要賢明多了。盡管,這樣的對比有些不公平。
當然了,趙峰也知道,劉備之所以遲遲不敲定接班人的問題,絕不是因為他一時疏忽了,而是為了權衡各方面的利益。阿鬥和劉封都是徐州派的,諸葛夫人生下的劉永卻是荊州派人的希望所在,而益州派的人則把希望寄托在吳夫人生的那個劉理身上。其中除了益州派勢力孤單,荊襄派和徐州派都是劉備麾下舉足輕重的力量。為了獲取自身的最大利益, 雙方都想把自己這一派的那個小給推上繼承人的位置。今天糜竺召集眾人來,就是想集合徐州派眾人之力,趁著劉封的那個競爭者年少,來個先下手為強。
趙峰知道,自己樹大招風,在西川這些年,沒少有人在劉備面前講自己的壞話。每到此時,全仗著糜竺和魯肅他們這些徐州的同僚們為自己辯白,自己才不至於孤立無援。現在到了關系所有徐州人利益的時候了,自己可不能拉稀擺待。否則自己不僅會不容於徐州派,別的人以後也要繞著自己走。加上趙峰自己前世就是來自徐州,對徐州就有一種下意識的親切,這種時候就更不會猶豫了。更何況政治漩渦,一進去可就不好出來啦!
“仲所言甚有道理,若是遷延時日,等永公長大chéng人,再讓龐士元那幫人鬧騰起來,可就不妙了。”如果說純種的人糜竺說話還算含蓄,那麽儒將出身的吳巨,就說地比較直接了。不過他這一開口也好,徹底捅破了那一層窗戶紙之後,大家說話也從容些。
糜竺看眾人均是附議,當下正了正衣冠之後,對魯肅和趙峰道:“敬,伯濤。我徐州眾人之中,若論才乾權勢,無處你二位者。敬你與將軍交厚,伯濤更是和二將軍父交情匪淺。此事,還需你二位鼎力相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