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業六年,時年開春,二月時分。 江東,毗陵郡。
武進縣。
這一座縣城位於長江口,曲阿和丹徒之東側,瀕太湖之濱,毗鄰於毗陵縣之旁,又稱之為南蘭陵城。
城中之東城,方圓十裡之內,數以千戶之人皆然為蕭姓,蘭陵蕭氏,江左四大世家,門楣赫赫。
大月裡,武進東城南側的一個巷裡。
隋朝人口編制的制度森嚴,百戶為一裡,設裡長,不入九品,非縣編正官職,負責協助縣官調查戶口,課置農桑,檢查非法,催納賦稅。
大月裡的巷口前側,有一座小院落,院落不大,隻有三間半的小屋,其中半間為廚房,正堂在中置,左右有兩間廂房。
而這個院落裡面,一直住著姐弟二人。
這一天,清晨。
辰時(早上七點到九點),天上的小雨正在瀝瀝而下,雖已氏天色大亮的時分,但是一眼看出去,春雨蒙蒙,迷霧籠罩,晦暗不明。
院落的正堂之上,白布高懸,堂前吊著幾盞祭奠的白燈籠,在大堂中央,蠟燭長燃,圍擺著一副棺木。
棺木旁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在低聲的哭泣。
在棺木之前,擺著一個的靈位,而靈位之上,清秀的小篆清楚的雕刻著:蕭氏諱子東之靈位。
“小虎,你怎麽就這麽狠心,留下姐姐一個人,你讓姐姐以後怎麽活?”
少女對著棺木,哭的很傷心,梨花帶雨之中,即使是披麻戴孝,一身白淨的麻衣粗布也難以掩她玲瓏嬌軀,清秀姿容。
“是誰在哭?”
“這聲音很親切!”
也許這個哭泣的少女聲音過於悲傷了,居然把躺在棺材之中的少年給吵醒了,這本該是一個死人的他,突然之間就睜開的眼睛。
結果倒影在少年眼眸是頭頂之上黑乎乎的一片:“這是哪裡啊?”
“我明明中槍了,難道沒死?”
意識開始清醒,蕭子東的心中保持一股的冷靜,先打量了一下之間周圍的環境,雖然黑乎乎的一片,但是他也能發覺,這是一個棺材。
“他大爺的,不會是被國際刑警他們給抓了嗎?可他瑪德誰這麽缺德,你關就關,幹嘛要把我關進棺材裡面啊!”
蕭子東心中有一絲出奇的憤怒,要不是長年在生死線上掙扎,練出來的冷靜,他現在就把棺材給揪翻了。
“把老子關進棺材裡面的人,最好別讓老子逮到你,不然一定把你老二都給剁成肉渣!”
蕭子東在心中暗暗的發誓。
他蕭子東好歹也是世界頂級幫會洪門的黑虎堂老大,國際通緝榜前三甲的大人物,居然被人裝入了棺材裡面,實在是叔叔能忍嬸嬸不能忍。
“小侄女,如今子東賢侄已經去了,你還是不要太傷心了!”
這時候,突然一個低沉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在棺木的外面細細的傳進來,蕭子東能很清晰的聽到。
他本來想要推開棺材板的手一下子停了下來,開始聚精凝神,開始聽著棺木之外的對話。
他倒是想要知道,到底誰這麽的混蛋,居然把敢把他蕭子東關進棺材裡面。
“叔叔有心了!”
這是剛才那個哭泣的少女的嗓音,蕭子東驟然一聽,心中莫名其妙的感覺有些親切。
“這是誰啊?”
蕭子東心中不斷的在打鼓,他明明對這個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為什麽會莫名的感到親切呢。
一定是錯覺!
“小侄女,子東賢侄既然已經去了,現在大哥一脈就剩下你一人了,叔叔已經為了尋好一戶人家了,江都古家,雖然隻是商賈之家,但他們和江都郡守的姻親之家,在江都也算門庭顯貴,古家三公子,薄有才名,如今已經遣人來求親!”
這個聲音,怎聽起來這麽惡心呢?
蕭子東聽了一下,心中冷冷的道:肯定是你丫的把我抓進棺材裡面的,丫的,我一定滅了你。
“叔叔,我弟弟如今才剛剛過世,你卻來與我說婚嫁之事,你可有良心啊?”少女的聲音繼續響起,明顯有些憤怒難道。
“小侄女,叔叔這是為你好!”
中年男子的聲音顯得有些道貌岸然,聽的蕭子東就想吐:“你父親在世的時候,把你們兄妹托付於我,我當要好好照料,奈何你弟弟命薄,如今為叔隻能好好照料你,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為你找一戶好人家,是叔叔的責任!”
“叔叔,你這麽急著把我嫁出去,不就是因為受了古家的聘禮,古家三子,好色無才,紈絝之性,江淮之地,人人皆知,你如今讓我嫁與他,莫不過於推我下火坑。”
少女的聲音變得有些激動起來,而且越發的冷冽,蕭子東甚至能聽到一絲絲的殺意:“蕭范,我告訴你,古家我是不會嫁的,還有大器酒坊也輪不到你來繼承,那是祖先留給弟弟了,如今弟弟死了,最後也只會歸於宗祠!”
“蕭家?”
蕭子東心中微微一動,怎麽聽到好像有點怪怪的,他是姓蕭,但是從小是孤兒,天生天養,別說宗族,家人都沒有一個。
不過這個少女的聲音讓他的身體卻變得有些本能的激動,仿佛對這個少女,靈魂的深處有著一股親切感。
“小侄女,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
中年男子的聲音明顯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惱羞成怒:“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一個小女子,無依無靠了,女大當嫁,難不成你還想要陪你弟弟這個死人過一輩子嗎?叔叔為你尋一門親事,日後吃喝不愁,你怎麽就不領情呢?”
“蕭范,你給我滾出去!”
少女的聲音突然暴戾起來,大喝:“我弟弟喜歡安靜,你如果再敢在這裡打擾我弟弟安息,我今天就敢要你的命!”
充滿著烈性的少女聲音不知道為什麽,蕭子東聽了感動的想要哭,他不由主的擦了擦眼角,的確有一絲潤意。
“哼!”
中年的聲音冷哼了一聲,半響之後才繼續響起,細聲細語的道:“小侄女,這樣吧,子東才剛剛去世,你心裡難過,要為他守孝,叔叔理解,但是你也好好想想叔叔的話,蕭氏祖訓,女子不得繼承祖業,況且你還不是我們蕭家的血脈,這大器酒坊,你交也要交,不交也要交出來。”
“滾!”
少女走進廚房裡面,猛然的抄起一柄菜刀,聲音有些憤怒的低喝:“再不走,不要怪我不客氣!”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中年男子大驚失色,猛然倒退,有些驚慌失措,倉皇不安的離開了院落。
棺材裡面的蕭子東感覺這周圍的世界仿佛安靜了下來,一片寂靜無聲
沉寂了一陣子之後,棺木旁邊,那個少女低泣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的響起:“小虎……是姐姐的錯……姐姐不應該逼你練武……姐姐不應該讓你承受這麽大責任……是姐姐把你給逼死了……姐姐錯了……嗚嗚嗚!”
這個聲音哭的很傷心!
蕭子東聽了,眼睛不經意之間也流出了一絲的淚珠子,二十幾年他都沒有流過的淚水,驟然的流了出來。
他的心中有一種很迫切的感覺,他很想見見這個少女,於是,他抬起頭,雙手用勁,一點一滴的把頭頂的推著棺木板向著後面細細的挪開了一道裂縫。
咻!
一道白光從裂縫之中映射進來,蕭子東本能的閉起眼睛,沉睡了太久,眼睛有些不適合陽光的刺感。
半響之後,他才漸漸的適應過來,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從棺木的裂縫看出去,跪在棺木之前,梨花帶雨的哭泣著的是一個年方十五六歲的少女。
少女穿著白色的孝麻,跪在棺木之前,發絲有些凌亂,但是隱隱約約能看到她清秀的俏容。
“小虎,姐姐錯了,姐姐對不起父親,嗚嗚……”
此時此刻,她正在抱著棺木, 在大聲的哭,哭的很傷心,沒有發覺棺木的異常。
“姐姐!”
蕭子東看到這一幕,張開醉,一股本能就直接的叫了出來,也許他身體有些虛弱,聲音不大,但是安靜的靈堂卻能清晰的聽的很清楚。
一瞬間,靈堂之內,寂然無聲!
本來還是悲憤的哭泣之中的少女聞言,嬌軀渾身一顫,連哭都忘記了,她猛然的抬起頭,一雙含淚的眼眸死死的盯著棺木。
面對這個詭異的情況,她心中沒有一絲的犯怵,一雙明亮嶄然的眸子之中有的隻是充滿希冀的光芒。
“弟弟,弟弟!”
少女驟然之間看到了棺木挪開的一道裂縫,整個人激動了起來,她一邊大叫,瘋狂的把棺木板給推開。
她雖然隻有十六歲,但是長年練武的原因,很英氣,將近有上百斤的沉重的棺木板硬是讓她一個人給推開了。
“小虎,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少女看著棺材裡面躺著的少年,激動的大喜,喜極而泣,顧不上任何事情,直接抱著少年充滿體溫的身軀,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太好了,姐姐就知道,你不會丟下姐姐一個人的!”
“姐姐?弟弟?”
蕭子東這時候也從本能的狀況之下回過神,但是很快整個人又愣了,有些手足無措的被眼前這個一會笑,一會哭的少女給使勁的從棺木裡面抱出來。
“我什麽時候有一個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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