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弶如今的心思全都衢州那邊，但是禹城中仍有不少他的眼線。

　衢州紡織業的巨頭林氏，隱隱有跟宋弶合作的意向。到時候宋弶聯合林氏來逼迫他母家，只怕衢州這塊肥肉就要被宋弶叼走了。

　宋徊手裡的勢力不多，在禹城中能撐上門面的就屬千裡香。而千裡香之所以在禹城中地位牢固，少不了蔡青提供的那些菜籽油跟菽油。

　所以當下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這個山野丫頭到底是敵是友。

　衢州的事情宋徊已經先同他母親商議過了，如果宋弶真的跟林氏一族合作。勢必會打壓他們，所以趁著宋弶一心撲在衢州那邊。他要趁機拿下禹城附近三座城的油米行。

　這樣一來，也算是有跟宋弶抗衡的資本。

　而宋徊的這些打算，蔡青一點兒都不知道，她還在悲歎，苦逼的日子又要來了。

　武術課。

　空曠的練武場，宋徊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小幾上備著點心茶水。阿寶站在一旁撐著油紙傘。

　前面分成兩排的學子，正一人頭上頂著一本書，練習扎馬步。

　扎馬步已經成了武術課的標致了，除了繞著書院跑圈就是扎馬步練習，外加打一套拳法。

　真是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個宋夫子到底是不是來混飯吃的。

　從去年開學堂到現在，還是那些把戲。連個新鮮花樣兒都沒有。徐雲說的宋徊精通武術，還善於兵法史記，倒是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就是上史記課的時候，那嘴皮子還是挺能眨巴的。

　差不多站了三刻鍾，宋徊才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準許他們歇息一會兒。

　蔡青第一次覺得宋徊的聲音猶如天籟，想膜拜他的同時又突然想到，是誰把他們折騰的要死不活的?就是宋徊呀！

　人群一下子做鳥獸散，紛紛躲到樹底下躲太陽了。

　蔡青抹著汗，手裡拿著剛剛頂的書扇涼，蔡平順去取了水，小跑拿過來給她。

　蔡青誇了他一句真乖。端著水就大口大口的喝了。

　歇息了一刻鍾。又傳來了宋徊讓他們集合的聲音。大家都迅速的排好隊，然後是例行的練拳。練的還是去年教的那一套拳法，基本上大夥閉著眼睛都不會出錯了。

　宋徊依舊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一派悠閑自得的模樣。

　他的目光時不時的落在蔡青身上，若有所思，似是在探究。

　雖然他離開了幾個月。但是並沒有放松對蔡青的探查。他的人已經查探出來，蔡青時不時隔一段時間就回去村東頭的那片荒山。

　那個地方叫做高陽嶺。而去年蔡家賣了一塊荒地，正巧是在那個地方。

　只是……

　這個小丫頭似乎警惕性很高，稍稍靠近就會被發現。

　宋徊目光轉動，瞧著蔡青賣力的揮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夜裡。

　一家人都吃過飯洗完澡了，蔡青一個人趴在床上，手裡握著毛筆。面前是一本帳冊。

　章文說最近的生意還不錯，雖然一開張的熱頭過了。但是每天也有五六十文左右的利潤。

　他們鋪子的東西質量都十分有保證，很快就贏得顧客的信任。已經有不少的小飯館小面館跟他們拿貨了，蔡青也讓章文看著適當的放低價錢。

　他們銷售的還是以前采摘的蔬菜瓜果，這些東西以前都被蔡青存在系統背包裡。現在拿出來還跟剛摘的一樣。

　這些東西還只是普通的，只是控制好灌溉跟施肥。等那批用能量水灌溉出來的農作物可以收獲了，那還不知道引起多少人的反應。

　這一日，書院放了一天的假。

　蔡青趁著空閑，就打算去農莊看看。她已經找了人，按著圖紙逐漸完成農莊的規模，這些東西她還是要多上心的。

　去高陽嶺的一路上，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的。此時尚早，村裡人也都在地裡耕種。

　蔡青一路上總覺得背後有什麽跟著自己，讓系統掃描了一番，她身後二裡內並沒有人。

　難道是她多心了?

　蔡青不死心，一路上幾次回頭試探突襲，確實是沒有人。

　看來是她多心了。

　蔡青正想繼續趕路，忽然一陣清風拂來，她嗅到了一股跟酒香混合在一起的淡淡花粉味兒。

　“出來！”蔡青喝到。

　靜默了片刻，周圍一片安靜，連蟲叫聲都沒有。

　蔡青繃緊了身子，暗暗叫系統趕緊掃描一下，到底是她錯覺，還是真的有人跟在她身後。而且，剛剛她聞到的那個味道……

　系統掃描完畢的結果還是一樣，周圍根本沒有任何人，除了蔡青。

　就在蔡青以為自己多心，打算松一口氣的時候，不遠處的大樹後，走出了一個人影。

　宋徊！

　蔡青睜大了眼睛，他一直在那裡?為什麽系統沒有發現他、

　系統也是十分吃驚，趕緊再次掃描，在掃描平面上確實是一片空白的，只有蔡青這一個紫色的小光點。

　系統把這個想消息告訴蔡青，蔡青也十分吃驚。但是她表面不能表現出來，現在她更想知道的是，宋徊為什麽會在這裡。

　吃驚的不僅僅是蔡青，就連宋徊都不相信自己隱藏的這麽好，居然會被她發現了。

　宋徊上前了幾步，蔡青下意識防備的後退了幾步。雖然平時宋徊吊兒郎當的，但他畢竟是個男子，在這荒山野嶺的要是真要動手啥的，她怎麽算也沒啥便宜賺。

　宋徊看她如受驚的兔子，心中就起了壞心思。

　他故意說道:“這不是蔡家的丫頭嗎，這麽到這兒荒山野嶺的來，難道是在等我?”說著故意靠近，他身上的酒氣混合著花粉的甜膩味道。一股腦的往蔡青的鼻子裡鑽。

　蔡青扯著嘴角抽了抽，道:“宋夫子好像說錯了，應該是你怎麽跟著我才對吧。這一片想必宋夫子都不熟悉，難不成是遛彎遛到這兒了，那您這彎兒遛的可真夠遠。”

　她來這裡做什麽，自然沒有必要跟宋徊解釋。不過經過這一次，蔡青倒是肯定了。宋徊絕對是帶著某種目的接近並且針對她的。

　只是到底是為什麽。她暫時還沒有想到。

　“有意思，丫頭你說說，你是怎麽發現我的。”見蔡青並不像尋常小姑娘一樣買他的帳。宋徊覺得內心有些受挫，難道他的魅力下降了?

　他都離這個小丫頭這麽近，怎麽她瞧著他的目光盡是嫌棄。

　唔，果然鄉下的丫頭都沒有見識。不懂得欣賞。

　蔡青聞言一挑眉，突然吸了吸鼻子。接著往宋徊懷裡湊去。嗅來嗅去的，弄得宋徊一頭霧水。

　瞧他發蒙的樣子，蔡青忽然捂著鼻子說道:“哎呀，這哪兒來的味兒。怎的這樣臭。”說罷，還挑釁的看了宋徊一眼。

　宋徊一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袖子。忽然笑了:“原來是這樣，我真當你個丫頭有什麽神通。看來是我不走運了。”

　他昨個還在無雙樓過了夜，天色未亮的時候才回來。一時興起，想起屬下報信的，說蔡青總是在天色微亮的時候就去高陽嶺，他也是湊巧，正好遇上了蔡青從村東頭出來。所以一路跟了過來。

　他還怕會讓這丫頭髮現，特意不帶著阿寶。沒想到他一身輕功踏雪無聲沒露出破綻，倒是身上的酒香氣出賣了他。

　蔡青看著宋徊插科打諢，顧左右而言他，直接了當的問:“我也不藏著掖著了，你說在這荒山只是偶遇騙鬼也不信。你到底跟著我做什麽。”

　既然被人撞上了，蔡青也不客氣，不用像平時那樣任他欺負了。

　宋徊的本意也想試探蔡青到底是什麽人，如今看來她應該不可能會是宋弶的人。所以他乾脆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瓷瓶，拿給蔡青。

　蔡青接過瓷瓶，細看之下十分吃驚:“這不是我給孔德的瓷瓶嗎?”

　這個瓶子是她裝樣板油寄給孔德的，怎麽會在宋徊手中。

　只是片刻，蔡青就想明白了，她問:“你才是千裡香的幕後東家?”

　宋徊不語，但是看著蔡青的眼神卻多了一絲讚賞。

　這小丫頭腦袋瓜子不錯，這麽快就想明白了。

　蔡青仔細的回想跟孔德交易的細節，她從未想過千裡香的東家居然另有其人。不過……

　他們第一次交易的時候，那個時候正談到價錢的緊要處，孔德打翻了茶杯。後來那位老掌櫃去裡間換了一套茶具。

　就是那個時候！

　蔡青忽然想明白了，道:“我跟孔德第一次交易的時候，你就在屏風後面的裡間?”

　宋徊點點頭，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確實，當時我就在裡屋。那個時候你要的價錢太高，已經超出了我跟孔德事先商量好的價錢。所以他無法擅自做決斷，才讓人到後面請示過我的意思。”

　說道這裡蔡青就明白了，“你一直在暗中調查我。”

　孔德一直在小心的試探跟調查她，蔡青是知道的。因為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底細乾淨。這個乾淨說的不是有沒有做過啥壞事兒。

　而是跟談生意的對象，你要了解他的底細。知道這個人的出處跟本事如何，這樣才能考慮這樁生意是否妥當。

　從一開始她隱瞞的太多，所以千裡香一直對她不放心。她也覺得是情理之中，只是沒有想到堂堂宋家的二少爺居然是千裡香的幕後東家。

　蔡青目光充滿審視的看著宋徊。

　宋徊從一開始給她的感覺就是玩世不恭，無心閑事的人。沒想到他居然隱藏的如此之深，蔡青看他的目光漸漸變了。

　宋徊藏的這麽好，為何突然要露面暴露自己的身份。禹城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千裡香是他的產業，他現在站出來告訴她，到底是為什麽。

　宋徊看她充滿警惕的目光，而且一直繃著身子往後仰，明顯是在抗拒他。

　他的目光深沉，對著蔡青勾了勾嘴角道:“我這次來找你，是想找你做筆大買賣，不知道秦姑娘是不是有興趣?”

　“生意?”蔡青的目光跟宋徊對視，身上的氣勢絲毫沒有受到身高的影響。

　高陽嶺，農莊。

　“你這地方不錯，要不等你的農莊建好了，我搬過來住幾日。”

　宋徊斜躺在茅草屋前的竹椅上，纖長的手指握著一小瓶酒問蔡青:“要不要來點兒?”

　蔡青搖了搖頭，看著他這樣樣子。她忽然有些後悔帶宋徊來農莊了。

　六嬸幾個在遠處除草翻地，目光偷偷的往這兒看。

　這是青少頭一回帶外人來農莊，那位公子一身貴氣不同凡響，也不知道是什麽人。

　宋徊喝著小酒，一直東扯西扯，蔡青就有些不耐煩了，“你到底怎麽打算的，我可沒有時間陪你在這兒看風景。”

　宋徊嘖了幾聲，道:“此處風景秀麗，景色宜人，一副男耕女織的和諧畫卷你這個丫頭怎麽就不懂得欣賞。也罷，瞧你這急性子我就先同你說一說。”

　蔡青發現她跟宋徊坦誠身份之後，他整個人就變了一個人樣兒。沒有了在書院的嚴厲冷酷，反倒像個潑皮無賴一樣。

　她並沒有直接就告訴宋徊她的身份，但是依宋徊的智謀也是猜到了。但是她的秘密，是半點都不會透露的。所以宋徊充其量也只是知道，她有個農莊。

　宋徊看著她，說道:“如今我千裡香的上等油，都是你供應的。雖然品質上佳，但是數量太少。我看你這農莊弄的也不錯，等今年出油一定比去年要多上許多。”

　蔡青點點頭，她擴充了耕地范圍。而且跟千裡香合作的一直不錯，所以今年的菜籽油是去年的數倍。

　宋徊將酒瓶子放下，神情開始認真起來:“我要與你做的買賣很簡單，不管你這農莊有多少油，我千裡香一並收下。”

　“全要?”蔡青問道。

　宋徊笑了，“怎麽，覺得我千裡香沒有這個實力?”

　“自然不是。”

　原本蔡青也是沒有想過要跟其他商家合作的，現在宋徊一口氣包下她的貨也是好事。這樣她也不用擔心，要是油的數量過多千裡香消耗不完的問題。

　談完油的事情，宋徊又將話題扯到了米上。

　“最近在禹城新開了一家鋪子，十分新奇。裡頭五花八門的什麽都有，搶了附近不少米行的生意，不知道你聽說沒有。”

　蔡青心裡咯噔一聲，好家夥，看來這個宋徊都把她的底細摸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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