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以來,禦門千歲記憶中的平安夜,已然記不清是從什麽時候起被這冷冰冰的病房所替代的。
印象中一家人團聚的幸福畫面早已殘破不堪。
那時的平安夜,總是不苟言笑的父親露出了一抹很淺的笑意,一向溫柔的母親輕輕哼唱著聖誕歌,尚在繈褓中的弟弟也在牙牙學語。
而她,那時候又是怎樣的?
記不得了。
時間的推移已經磨滅了她自己的存在。
現在的父親是一個很忙的人,在這個闔家歡樂的夜晚,他必須出席在上流社會舉辦的宴會中,而作為他的妻子,千歲的母親則必須陪伴在他身側一同出席。至於千早,作為嫡子的他在好些年前也擔負起了父親賦予他的責任,以禦門家的身份在父親所在的圈子裡露面了。
很多時候,那些長輩們,隻記得禦門家有個精致如寶石的孩子——禦門千早,卻記不得還有一個久臥病床的女兒,禦門千歲。
漸漸地,她習慣了這種被遺忘,被忽視的感覺。
所以,才有了如今這個總是波瀾不驚,感情只是適當表達,在人心中不留糾葛,看不出喜怒哀樂的的女孩。
千歲輕輕側過頭,貼著質地柔軟的枕頭,目光瞥向窗口,即便是在安靜的療養院中,也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燈火輝煌的夜晚,與房內讓人不由得產生空虛和恐懼的昏暗相比,猶如兩個世界,視線彼岸的世界美麗得讓她都為之嫉妒。
她不禁自問,除了她的家人,還有誰會在這個夜晚惦記著她嗎?
——或許,有吧。
想起了這個夏末的一幕幕,千歲連自己也沒注意到的莞爾一笑,好像一刹那驅散了房內的冷意和昏暗。
明明不會被人所記得的她,卻被一個奇怪的男孩所執著。
不過,再怎麽糾纏不清,他也不可能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裡吧?
弄不清心裡那複雜的感情是否名為失落,千歲明亮的眸子正準備合上,卻發現窗外有股陰影在從下方慢慢浮現,沒多久,一隻五指張開爪狀的手猶如從來自地獄,顫顫巍巍地冒了出來。
這一刻少女的眼神瞬間死掉。
◇◇◇
「從五樓掉下去,搞不好會死的啊。」
盡管家茂親努力地擺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腔調,但看他毫無形象跟某個邋遢銀色卷毛大叔似的挖著鼻子,千歲實在是想讓他真的去死一遍好了。
「既然知道危險,那為什麽還要爬上來?打個電話給我不就好了麽?」
千歲蹙著眉,語氣裡帶著責備。
回想起剛看到窗外那隻手的時候,她的心臟幾乎都要停止了,連跟這個世界說聲撒喲娜拉的準備都來不及就昏過去了,直到家茂親叫醒她,她才得知原來這個笨蛋為了躲開大樓內的警衛而選擇爬牆翻到她的房間來。
那時候這個男孩笑嘻嘻地說是來陪她過平安夜的。
少女當時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想哭。
「打電話給你就沒驚喜啦。」
家茂親擺擺手表示自己哪裡是這麽沒情調的男人。
千歲心想驚喜一點都沒有,只有驚嚇而已。
「再說了,偷情就要有偷情的樣子,羅密歐和朱麗葉偷情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
家茂親一個唏噓不已的表情包直接丟了過來。
「偷情你個頭啦,你是中世紀穿越過來的嗎?」
千歲真的快跟不上這家夥的節奏了,
每次見到他都是各種浪裡個浪,一次更比一次浪……再說了,羅密歐和朱麗葉私會的時候哪來這麽拚啊!人家爬的只是樹而已!會爬牆的那是四百大媽啊! 這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醫院的范圍,來到了外面的大街上,或許是靠近醫院的緣故,這附近都十分清靜,哪怕是路過的人影都會變得引人注目。回想起剛剛在醫院裡一路上的各種走位潛行,讓一向乖乖女的千歲有種近乎窒息的刺激感,連同衰弱的心臟也在瞬間有力起來。
看著身旁換成了少年模式的男孩側臉,千歲忽然有種希望這樣子一直看下去的錯覺。
「不過說回來,千歲親你翻白眼像條死魚的樣子真的超萌啦!啊哈哈哈!!」
沒有注意到女孩的視線,而是在回味某種畫面的家茂親暴露了他的萌點異於常人。
「再見,不見。」
千歲轉身,決定從此天涯陌路人,兩個字形容,愛過。
「別啊!頂多咱不萌這個啦!萌你流口水的樣子好了!」
「……」
無語地看著家茂親很沒節操地獻出了自己的膝蓋抱著她的腳牢牢不放,千歲真的是一丟丟的感動都沒有。
◇◇◇
「龍哥,少主說的那個人什麽時候才會來啊?」
街邊,一個光頭吳克環抱著雙臂,看著在一對對打得火熱的戀人在眼前路過,身心都快凍成狗了,有點淒涼地對身旁的年輕男人打著哆嗦說道。
「少主剛剛來了一條短信,說是快來了。」
被稱作阿龍的年輕男人無奈地歎了口氣,身為彭格列日本支部銳牙會的得力幹部,居然會暴露身份還順便被自己少主威脅為狗腿子,真不知道被boss知道後他們會不會被打死。
至於威脅的理由,嗯,少主說要是他們不聽他的話,他就去跟警察蜀黍打報告說他爸是黑手黨……這尼瑪坑爹啊。
迫於無奈之下,阿龍三人隻好按照家茂親的吩咐辦事。
不過要辦的事倒是蠻簡單,就是今晚會有個男人來找他們,找他們辦啥並沒有說, 阿龍覺得沒啥,倒是問了一下那個男人有沒有什麽特征,而當時家茂親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帥破天際的美男子。」
這形容真特麽的簡單粗暴啊。
就在阿龍三人等得快凍僵的時候,一道人影驀然而至。
阿龍抬眼一看,瞬間驚呆了。
眼前的這位十六七歲的少年,就是少主口中所說的帥破天際的美男子嗎?
「……」
阿龍覺得自己最近有點不夠睡,揉了揉眼睛,再看,然後……囧了一臉。
話說這特麽不就是少主的放大版嗎!?
「小哥,你怎麽稱呼?」
阿龍想哭,他可不知道自家boss還有個這麽大的私生子,而且看樣子跟少主的關系非同一般啊,搞不好會上演一場弑父奪權鬩牆的時代劇啊,他可是個打雜的,可不想卷入這種家族權力鬥爭啊混蛋。
「澤田家康。」
家茂親略微想了想自家的命名規則,回答說。
阿龍更囧了,臥槽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而且感覺祖墳都要炸的節奏。
「嘛,今晚其實也沒啥,就是等一下我出場的時候,給我放音樂就行了。」
家茂親大手一揮直接把阿龍想要問的話給堵回去了。
「呃,為啥要這麽做?」
阿龍雖然覺得事情很簡單,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
「因為,在我的BGM裡,沒人能夠擊敗我!」
「……」
被家茂親的霸氣側漏糊了一臉,阿龍三人表示怕是趙日天第一個不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