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眾大臣正準備面見天子,而在東宮內,朱厚照則在百無聊賴地跟隨侍太監打牌,也是他突然有了興致,玩了幾個時辰也不知道疲倦,非要強迫隨侍太監陪他打牌,誰不打就直接拖出去打屁股。
因為皇帝就這麽一個兒子,太子之位非常穩固,沒有人能威脅到朱厚照儲君的地位,使得他向來都是混世魔王。
太監們不敢違逆這位主子的意思,一致陪到深夜,朱厚照玩得興起,根本就顧不得休息。
“太子,您該歇息了。”
張苑沒有參與打牌,不是他不想,是朱厚照不帶他玩,因為張苑總喜歡讓牌,一次兩次朱厚照還覺得有成就感,可時間長了就被朱厚照現有貓膩,朱厚照最恨的就是別人欺瞞他,張苑的行為純屬自找麻煩。
朱厚照正因為輸了一局而惱火,聞言怒道:“沒看到本宮正在打牌?又不會耽誤明日的早課,你給本宮下去!”
張苑苦著臉不敢再多言,心想:“哪裡是不耽誤早課,分明是趁著早課睡覺,那些自詡清高的東宮講官,一個個在朝中都有很高的名望,卻偏偏總是任由太子胡鬧。要說太子歲數也不小了,怎還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
其實朱厚照年歲沒多大,放到後世也就是小學六年級的學生。但張苑對朱厚照的寄望甚深,因為張苑覺得自己下半輩子前途只有朱厚照能維系,男人連享受最基本樂趣的能力都沒了,而今兒女又都不在身邊,妻子也是經年見不到一面,如今妻子是否守婦道都不知。
張苑在憤世嫉俗的情緒中,一點點加深對太子和張氏兄弟的依賴,明知道是熱臉貼冷屁股,他還是不折不撓去巴結諂媚。
張苑眼看沒辦法勸動太子,又怕乾清宮和坤寧宮那邊得知此事,只能有意無意地轉移話題:
“太子,聽聞今晚有諸多大臣到乾清宮去,應該是西北戰事有新的狀況,指不定是西北大捷後,又有新的勝利消息傳來呢!”
“嗯?你怎麽知道?”
言及西北之事,果然將朱厚照的興趣吸引了過去,朱厚照平日就喜歡打聽三邊以及宣大之地生了什麽,又或者說是他對沈溪的事特別上心,至於劉大夏是否在寧夏鎮又取得什麽勝仗,他還真沒心思去想去問。
正因為朱厚照有興趣,所以張苑就分外留心這方面的事情,這天晚上被他知道司禮監那邊有大動靜,再有就是有許多大臣進宮,因此才會有此一說。
張苑道:“司禮監派人出宮請人,人手不夠,就從別的地方找了幾個,路過擷芳殿時,奴婢順口問了他們一句,才知道有這麽回事!”
“好你個張苑,連朝廷的事都敢隨便打聽,真是該死啊!”朱厚照嘴上罵著,卻是笑嘻嘻地將紙牌丟到一邊,站起身拍拍手道,“這會兒父皇應該不可能睡下吧?走,跟本宮去給父皇請安!”
“殿下,您……”
張苑說這事兒,本意是想吸引朱厚照的興趣,讓朱厚照不再打牌而去休息,或者是別找這麽多太監聚集宮中,人多眼雜容易把太子晚睡的消息泄露出去。
如果是太子一個人留在寢殿,無論是否安寢,也不會有人去坤寧宮那邊嚼舌根子。
沒曾想,朱厚照聽說西北有大事生,居然大半夜地興衝衝想要去給他皇帝老爹請安,不用說太子又是想去品嘗在皇帝面前進言的成就感。
朱厚照進言沈溪在宣府在宣府遭遇韃靼主力的事情後,便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合格的儲君了,將來可以主持朝政。
張苑連忙道:“太子殿下,如今已是夜深人靜,外面正值霜降,夜深露重的,何苦要往乾清宮去?再者說了,這宮禁森嚴,您未得傳召,如何能在深夜進出宮闈?”
朱厚照不滿地道:“這裡是皇宮,我在皇宮裡走動,侍衛看見本宮敢阻攔嗎?本宮就說父皇病重,要去見上一面……不過是個口諭的事情,你只要給本宮圓個謊就行了。你不會是想違背本宮的意思吧?”
張苑直想抽自己的嘴巴,說什麽不好,偏偏說出一件讓太子更加沒正形的話,太子也是胡鬧慣了,居然大晚上去見皇帝,還讓他這個常侍同行,到了乾清宮那邊他真不知道該怎麽交待。
皇帝在太子冒失進言之後,對太子的管束更多了,以至於對東宮常侍的要求也拔高許多,張苑已經能預見自己的屁股被打得開花的慘狀。
“唉!身在東宮,又攤上這麽個主子,這差事不好當啊!”張苑用抱怨的語氣道。
……
……
乾清宮內。
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將沈溪的上奏呈遞給朱祐樘。朱祐樘咳嗽了兩聲,在太醫用過針灸後,身體已經有所恢復,但仍舊顯得疲憊不堪。
朱祐樘一擺手,將沈溪的上奏撥到一邊,目光落到謝遷身上。蕭敬何等精明,趕緊從龍榻上拾起,恭敬地交給謝遷。
之前那份奏折就是謝遷親自讀的, 這次又涉及到沈溪的事情,蕭敬也覺得由謝遷來讀,更為合適。
謝遷之前就已看過那份奏報,如今讀起來,更加地順口,而且說的都是他想聽之事,沈溪在上奏用詞上非常謹慎,思維邏輯性強,讓謝遷讀起來非常舒服,因為每句話都能講到重點,而且是一針見血的那種,似乎沈溪對於揣度人的心理很有一套,知道別人想了解什麽,擔心什麽……
謝遷讀著,心裡就一個想法:“不愧是狀元之才,沈溪小兒不但在行軍打仗上很有一套,連寫奏報都是一把好手。以後若他能回到朝廷,進入內閣做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領銜閣臣,連老夫也自愧不如!”
沈溪的上奏中,條理非常明確,先說明宣府周邊的情況,以沈溪所知為準,再將自己在土木堡內生的狀況表明,包括戰事結束後的兵員糧草情況,包括城塞中水源的缺乏,以及之後的一系列安排。
沈溪的意思,就是他準備在土木堡固守待援,不會盲目突圍。
沈溪在上奏中雖然提到宣府和張家口堡的危難,但因那時候沈溪並未得到這兩座城塞的任何消息,所以沈溪也不敢妄下定論說這兩座城塞會如何如何。
謝遷讀完之後,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唯獨朱祐樘歎了口氣,道:“沈卿家,真乃我大明棟梁之才!”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