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不信謝遷會把謝恆奴嫁給他,主要原因便是他已經娶妻納妾,謝恆奴沒法以正室的身份入沈家門。
若謝老兒只是個普通的朝臣,或許還有的通融,可謝老兒是誰,當朝閣部,大明朝內閣次輔,脾氣就好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就算他舍得讓孫女“遭罪”,也放不下他那張老臉。
至於謝老兒為什麽會突然和顏悅色地跟他說謝恆奴的事,還允許謝恆奴時不時出來見他,沈溪對此一頭霧水。
要麽是陰謀,要麽謝老兒也是個自我矛盾體。
沈溪為順天府鄉試主考官,是謝遷向沈溪傳達的弘治皇帝的意思,就算禮部正式的委任文書未下,沈溪也可說坐穩了這次順天府鄉試主考官的位置。
沈溪到家時,見到朱山在那裡收拜帖,沈溪才去謝府沒多久,府上已經收到不下十封拜帖,全都是京師本地應試本屆鄉試的生員找人送來的。
“相公,外面怎這麽多人前來拜訪,莫不是知道沈家添嗣?”
謝韻兒以為是自己生兒子的事情為人所知,才會有那麽多人前來投遞拜帖,所以沈溪剛跨入房門便好奇地問道。
沈溪來到床邊,看了看謝韻兒懷裡的嬰兒,這才搖頭:“是陛下委任我為順天府鄉試內簾主考官,這北直隸的生員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紛至遝來。”
謝韻兒驚喜地問道:“相公要做鄉試主考官?那也就是說,今年秋天鄉試出題、錄名,都是相公說了算?”
難怪謝韻兒如此驚喜。
在普通百姓眼中,考中舉人就跟鯉魚躍龍門一樣,那是非常崇高和神聖的,至於主持這項考試的考官,必須是聲名卓著的大儒,更是高不可攀。
沈溪自己才剛考過鄉試三年,才過一屆他就從考生變成主考官,能夠決定別人的命運。
在謝韻兒眼裡,這就跟凡人突然變成天上的神仙一樣,使得她對沈溪的崇拜又加深了好幾重。
“理論上來說,確實如此。”
沈溪坐下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道,“跟各承宣布政使司的鄉試不同,順天府鄉試是由我這樣的翰林官來擔當主考,內簾官中會參雜翰林院的同僚,不過跟各省鄉試相仿,我只是作為最後定奪之人,初選依然會由各同考房官來定,我不能多過問。”
謝韻兒臉上滿是激動,望著沈溪的目光充滿迷醉:“那相公也是很了不起,以後這些選拔出來的棟梁,名義上都是相公的學生。”
沈溪笑著把謝韻兒因為興奮而流下的眼淚擦了擦,道:“看你高興成這樣,又不是平兒考鄉試。”
“妾身也想呢。”
謝韻兒白了沈溪一眼,“有您這樣的父親,平兒以後肯定會讀書考科舉,將來前途或許不可限量,若是他能中狀元,那就是大明朝一代佳話”
果然是當母親想的多,現在兒子剛出生,謝韻兒已經開始幻想兒子中狀元的情景。
“夫人別多想了,看,平兒又在鬧,估計是餓了。”沈溪趕緊轉移話題。
自從有了孩子後,謝韻兒幾乎沒睡過囫圇覺,只要孩子一鬧,她就要立即起來照顧孩子,她自己本來就在坐月子,又堅持不請奶娘,什麽事都是由她自己來,為了孩子什麽都肯付出。
沈溪本想多陪陪謝韻兒,就見朱山匆忙跑進房來,道:“老爺,又有人來了。”
沈平出生後,沈溪正式從“少爺”升格當“老爺”,這也是方便以後丫鬟們稱呼小沈平,沈溪並未出言反對。
“你盡管擋下就是,進來找我作什麽?”沈溪白了朱山一眼。
“他們是官府派來的,我不敢阻攔。”
朱山終於開竅了,沈溪中舉人時,就算是官府中人她也不放在眼裡,可現在她知道了,只要是當官的就不能得罪,有事必須得先跟沈溪說,反正沈溪聰明,肯定能處理得很好。實在要打架,也要沈溪在後面指揮,讓她打誰就打誰,絕不會有錯。
沈溪心想,這是誰家來送拜帖,居然還敢打著官府的旗號?
等到了官邸門口,沈溪才知道的確是“官府”中人,而且為首那位還是有品秩的從九品禮部司務,今天特別代表禮部向他派發委任狀和官牒,正式任命沈溪為順天府鄉試主考官。
也難怪沈溪之前沒想到,因為這比平常年份頒發委任狀,足足早了兩個月。
通常來講,應天府鄉試主考官會提前任命,畢竟要算上在路上耽擱的時間,而順天府就在天子腳下,鄉試主考官一向是七月中旬以後才會正式任命,現在不過五月中旬,順天府鄉試主考官居然提前宣布了。
“怎麽這麽快?”
沈溪望著笑眯眯看向他的禮部司務,非常詫異。
“沈翰林,這次是陛下親自委派,本官只是奉命辦事,先跟您說聲恭喜。能主持順天府鄉試,為京師眾舉子座師,將來官場上必定無往而不利”
這位禮部司務說著恭維話,其余隨同前來的禮部吏員也都出言恭喜。沈溪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當即從懷裡拿出一把散碎銀子,讓朱山遞過去。
朱山老大不情願,這姑娘雖然憨了一些,但也知道銀子好使,把銀子白送給別人沒來由一陣心疼。
等把人送走,朱山看著正在審視委任狀的沈溪,問道:“老爺,咱幹嘛要給他們銀子啊?”
沈溪把手上的東西疊好,揣進懷裡,道:“當官的都貪財,你沒聽說過嗎?”
朱山愣了愣,道:“老爺也是當官的,怎麽就不貪財?”
“那是因為老爺我能經得起誘惑,懂得因小失大的道理,所以才不貪”沈溪進了府邸,親自把大門關上,因為他發現遠處又有轎子過來,不用說是通過關系先從禮部打聽到消息,過來送拜帖的。
這些考鄉試的生員都很有心機,比別人早一步知道誰是主考官,指不定送拜帖來時就能見到本人,晚的話只能拒之門外。
可這次,來的人沈溪一律不見,沒誰有特權。
“這可真是奇怪了,禮部會試鬻題案才發生兩年,這些士子都記吃不記打嗎?”沈溪剛進院子沒幾步,就聽到敲門聲,嘴上沒好氣地道。
“哼,他們一定是覺得你是貪官,只要到這兒把禮物送到,他們就能考上了。”林黛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話不中聽,但道理是對的。
謝韻兒的聲音傳來:“黛兒,怎麽跟老爺說話呢?”
林黛一側頭,就見謝韻兒在綠兒的攙扶下走了出來,沈溪趕緊過去扶住她,關切地道:“怎麽下床了?”
“總躺著,不是個事兒。”
謝韻兒說道,“妾身身子沒那麽嬌貴,感覺好些了便總想出來走走,果不其然,下地後連路都快不會走了,這腳就跟灌了鉛一樣。”
沈溪笑了笑,低下頭就去看謝韻兒的腳。
跟林黛一樣,謝韻兒也是大腳。
明朝中期,裹足的風氣有地域和家庭之分,一般來說,越靠近江南,裹腳之風越盛,主要在於南直隸、浙江和江西等地富裕,普通女子基本不用從事勞作,而閩粵一代,雖然也有裹腳的風氣,但普遍只是把腳裹窄,不會掰腳趾破壞足部的結構形成可怖的三寸金蓮。
惠娘和周氏都有裹腳,惠娘裹的年數相對多一些,但都是裹窄,而老太太李氏則完全是裹的小腳。
至於謝韻兒、林黛甚至是尹文,家裡壓根兒就沒給她們裹過腳,林黛、謝韻兒這邊,沈溪倒也能理解,至於尹文的祖母為什麽不給她裹腳,多少因為尹文是客家人,跟客家人的風俗習慣有關。
“出來走走也好。”沈溪笑道,“不過要注意千萬別染上風寒,坐月子患病相當麻煩。”
謝韻兒白了沈溪一眼:“相公,妾身也學醫,連這點兒小道理都不懂嗎?這不是晴朗無風嗎?”
說是沒風,誰料話音未落平地就起了一陣風,把院子的楓樹吹得嘩嘩作響,謝韻兒嚇得趕緊後退,差點跌倒地上,多虧沈溪攙扶及時。
謝韻兒不是怕自己受了風寒身體會怎樣,而是怕自己染病,以後再想為沈家開枝散葉就很困難了。
沈溪趕緊扶著謝韻兒進到房裡,等將其安頓好,這才出房來,林黛帶著幾分怨責望著沈溪。
“看你的樣子,嘴撅起來都能掛茶壺了放心吧,等你生孩子,我也這麽照顧你。”沈溪道。
“真的?”
聽到沈溪這樣的承諾,林黛臉色終於好了一些,不過馬上又很失落,低下頭摸著自己的肚子,“可這裡面,還空著呢。”
“空著就多吃飯,吃多了飯,就能生兒子了。”沈溪沒好氣地道。
“嗯?”林黛沒覺得怎樣,倒是跟過來的尹文大眼睛眨著,她右手拿著秀兒給她做的甜食,左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肚子。
小妮子到沈家後,吃飽了睡睡飽了玩,成天開開心心,叫娘和奶奶的次數少了,對沈溪的依戀加深了。
沈溪道:“沒跟你說呢小文,房去,把我剛教給你的字寫一百遍。”
“嗯嗯。”小妮子最聽話,只要是沈溪讓她做的,她便乾得分外乾勁,哪怕寫字是很枯燥乏味的事情。
到了下午,沈溪府上一共收到三十多封拜帖,也不全都是應屆鄉試生員送來的,也有一些官宦人家送來的拜帖,甚至還有請柬,但料想要說的都跟這次順天府鄉試有關。
“若被皇帝知道,我想證明清白都難啊!”沈溪十分忌憚。
一旦讓弘治皇帝知道這麽多人前來拜訪,肯定會懷疑他是否會私相授受。沈溪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個人都不見,哪怕是謝丕和他的那些朋友來,也不會例外。
不過想來謝遷會提醒謝丕,讓他不要出來亂走。
日落時分,沈家前院這邊還不斷有人前來投拜帖,而且稀奇的是後院也有人來,這次來的訪客卻是沈溪一直想見而不得見的那位
到京城後從未踏足過新府宅大門的惠娘!
:第八更!
哇哢哢,終於趕在十二點前碼出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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