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在卑沙城做苦力的這些老兵，基本上人人都是光棍一條，在卑沙城被人當成奴隸一樣的對待，怎麽可能成的了家，立的了業，能夠做到一人吃飽就已經很不錯了，那些高句麗人又豈會放任他們安安穩穩的在卑沙城娶妻生子?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玄世璟轉過頭，正好看到那老兵提著矛下了從階梯處走下了城牆，心中淒然，這些人，對高句麗人的仇恨，怕是只有生命和鮮血才能夠化解的吧。

城頭上的人見到同伴提著矛下去，心中也是一震。

是啊，這是一個為死去的袍澤報仇的好機會啊，當年沒能做到的事，現在機會就顯而易見的擺在自己的面前呢......

這些人，依稀記得當年，浩浩蕩蕩的六十萬大軍來到遼東，許下了不破高句麗誓不歸還的誓言，三次進擊，三次失利，不但高句麗沒能打下來，中原卻是亂了套了，而自己這些人，一直到現在，卻再也沒有回到中原去，回到自己的家鄉。

依稀記得，當年自己意氣風發從關中出征的時候，家中父母仍然健在，不知今夕，家，還會是那個家嗎?

不，他們還有家嗎?

當年的袍澤，多少人埋骨在這遼東大地，自己又親眼看到多少人倒在了城牆外，便是這卑沙城，自己腳下所踩踏的土地，又浸染了多少袍澤的鮮血！

“老子要給當年的兄弟們報仇！”又一個人，提了旁邊的長矛也隨著前一人的腳步走下了城牆。

越來越多的老兵，緊握著自己手中的武器，走下了城牆，戰場上，雖然他們已經不複當年的年輕力壯，但是心中的戰意，卻是比城牆下的先鋒軍更是高昂！

為了那些死去的袍澤！為了腳下這片沾染了袍澤鮮血的土地！

當年他們與那些逝去的人，拚死也要進入這座城池，那些死去的人失敗了，而活著的人卻是以這般屈辱的模樣在卑沙城當中苟活了二十幾年！

今日，便是洗刷身上屈辱的日子！

“報仇！”

城頭上的老兵們，都提著武器，毅然決然的走下了城頭，盡管知道，城頭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現在，沒有一人龜縮在城頭之上，既然下去了，就是抱著必思的決心下去的，他們自己的身體是個什麽樣的狀態，沒有人會比他們自己更加清楚，即便是下去送死，那也是了卻了一樁多年以來的心願！

跟當年的袍澤，同生共死！

這是一個遲來二十幾年的承諾！或許今天，這些老兵都是抱著完成當年承諾的心，衝進下方戰場上去的吧。

“當年隋煬帝三征高句麗，葬送了關中多少大好男兒啊。”見到如此情形，李道宗感慨道。他也是從當初那個年頭走過來的，對於這些事情，感慨肯定是比玄世璟這‘局外人’要深的多。

盡管玄世璟知道，楊廣三征高句麗的確是急功近利，可是錯全在楊廣身上嗎?

楊廣也不過是世家在史書上推出來的一個背鍋的倒霉蛋而已，歸根結底，那些世家，都是自私自利的。

僅僅是第一次出征高句麗，便是六十萬大軍......而高句麗呢?整個高句麗的士兵，又能有多少呢?

戰爭雖然看的並不是人數，但是要怎麽說?說楊廣是個草包?還是楊廣手底下的將軍都是草包?

個中原因，最為清楚的，就是前隋的那些世家，包括現在大唐的豪門權貴。

對於李道宗的話，玄世璟不予置評，當時李家，在前隋，也是豪門大戶啊......而且到最後，前隋破碎成那個樣子，得益最大的，

還是他們。要不然現在哪兒來的大唐，哪兒來的貞觀之治。

“真是讓人熱血沸騰啊。”玄世璟沒有接李道宗的話，而是自顧自的說了這麽一句。

城牆下，先鋒軍還有那些從城牆上下去的老兵已經跟高句麗的士兵廝殺到了一起，那些老兵的突然加入，也讓先鋒軍心裡多了些感觸，同是軍中人，那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錯不了！

而高句麗這些士兵，感覺壓力卻是更大了，先鋒軍的人數不少，已經萬全將他們衝散了，而且，如今城門這邊，完全就是由大唐的先鋒軍在控制著。

死傷的高句麗士兵越來越多，而城門洞因為地方狹小，先鋒軍在這裡越來越難以守住，這些高句麗士兵似發瘋一般，朝著這裡衝過來，而且是幾十人幾十人的衝過來，先鋒軍抵擋起來，已經是十分的吃力！

就在這時，年輕的先鋒軍發現，自己身邊，已然是多了不少上了年紀的老兵！

“年輕人！打仗，可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幾位老兄弟，咱們結陣！”一名老兵大聲說道！

“喝！”這名老兵身邊的幾人紛紛應聲， 手中長矛一抖，有條不紊的朝著衝擊而來的高句麗士兵攻去！

一個完整的陣法當中，是不能缺少盾牌手的，只是這些老兵手中拿著的，都是長矛，攻擊雖強悍了許多，但是在防禦上，卻是成了短板，一旦節奏掌控不好，隨時可能被對面的高句麗士兵亂刀砍死。

先鋒軍見狀，有幾人將手中的長刀一扔，雙手拿著盾牌，擋在在了幾個老兵的身前。

一攻一禦，雖說之前先鋒軍和這些老兵從來沒有一同訓練過，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配合上，卻是出奇的默契。

二十幾年的苦力生涯，雖然打磨了他們年輕的銳氣和容顏，但是卻是給了這些老兵沉澱下來的沉穩，心中積攢的怒氣爆發出來，他們的身手，足以讓先鋒軍側目！

人最可怕的，還是心中的執念，而這些老兵，恰恰心中都有著這麽一股子執念！

打到現在，下方的戰場也已經成了定局，活著的高句麗士兵越來越少，有的舉起了武器開始投降，然而先鋒軍並未曾理會他們，在打這場仗之前，上頭便已經下了命令。

絕不留活口！

無論是先鋒軍還是老兵，對於這些高句麗人，心裡一點憐憫之情都沒有，這是個你死我活的戰場，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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