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羽心中一緊，立刻來到床前。

　　邪小月氣若遊絲，面色十分蒼白。

　　蘇羽立刻取出一塊蛇王肉，塞進邪小月嘴裡。

　　但她的膚色，沒有丁點好轉。

　　“不用了。”邪小月苦笑:“難道你沒有發現，從一開始，我的身體就在不斷虛弱嗎?”

　　那次被打傷，只是令虛弱加速而已。

　　蘇羽默然。

　　他早就發現。

　　從第一天接觸開始就發現，邪小月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暗淡。

　　初見時，她一身紅裙。

　　如今身上呃裙子卻有一些暗淡了。

　　“相公，你醒來多久了，還記得嗎?”邪小月問道。

　　蘇羽道:“十年了。”

　　邪小月眼裡劃過一絲絕然，似乎決定了什麽。

　　“彩兒，你過來。”

　　蘇彩兒立刻跪在床前，不斷啜泣。

　　“相公，十年過去，你可曾想過，為什麽我們的孩子，永遠都是這麽大?”

　　蘇羽沉默。

　　他不是瞎子，怎能看不到蘇彩兒的奇怪?

　　“蘇羽，去打開那扇門吧。”邪小月艱難的拉開床頭櫃。

　　裡面擺放的，全都是蘇羽曾經撿到過的兵器。

　　甚至，裡面還有那個雕刻有九條龍的小鼎。

　　“帶上這些。”邪小月道。

　　蘇羽搖搖頭:“我哪裡都不去，就在這裡陪著你。”

　　邪小月笑了笑，靠在他懷裡，眼中流淌著悲涼和不舍的淚水。

　　漸漸的，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如同要生死永隔般。

　　“蘇羽，謝謝你給我一個十年夙願，謝謝，謝謝，謝謝……”邪小月不斷訴說著。

　　蘇羽感到奇怪。

　　低頭一看，本是十分清晰的邪小月，容顏竟然開始模糊。

　　“娘子，怎麽回事?”蘇羽著急道。

　　邪小月呢喃道:“對不起蘇羽，我騙了你，我不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你的女兒，都在門的另一面。”

　　“你所經歷的一切，其實，都是虛假的。”

　　似乎在回應她的話。

　　竹林散去，莊園消失。

　　蘇彩兒亦化為霧氣飄散。

　　只剩下灰蒙蒙的世界。

　　而邪小月所躺的床，變成了冰冷的地面。

　　蘇羽抱緊了邪小月，好似預感到接下來的分別，心中悲戚:“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麽多破綻，那麽多奇怪的地方。

　　他怎會不知?

　　怎會不思考?

　　只是，他不想破壞那份難得的安寧和溫馨。

　　“不愧是你啊，即便身在歸墟，意識被封鎖，還是那樣聰明，那樣洞察一切。”邪小月的容顏，越來越模糊。

　　馬上，就要看不清她的五官。

　　邪小月將他推開，露出人生裡，最後的微笑。

　　“蘇羽，去找你真正的人生吧。”她保持著笑容:“謝謝你，用十年時間，彌補了我的遺憾。”

　　“再見，我的愛人。”

　　邪小月說完，五官徹底模糊。

　　連同那份笑容，亦徹底斂去。

　　她的身體，緩緩透明，最後如蘇彩兒一樣，化作霧氣。

　　消失在蘇羽眼前。

　　消失在他生命裡。

　　蘇羽雙手試圖挽留，可抓住的，只是一團空氣。

　　“小月！小月！！”蘇羽撕心裂肺的呐喊，心中有如刀割般難受。

　　望著空蕩蕩的世界，望著陡然失去的妻子、女兒、家園。

　　蘇羽內心悲哀如長河激蕩。

　　他坐在原地，望著血紅的天空，淚流滿面。

　　忽然，看著看著，蘇羽發現，天空的雲彩裡，隱隱有著三個字。

　　“歸墟界！”

　　“此地是歸墟界嗎?”蘇羽呢喃道:“小月去哪了?我們還能再相見嗎?”

　　一天一夜後。

　　蘇羽終於起身。

　　他面龐帶著幾分失落，悵惘，無神，走向了最初所見的古舊之門。

　　門，依舊是那一扇門。

　　可蘇羽輕輕一推，門就咯吱一聲響起。

　　門內，射來刺眼的陽光。

　　蘇羽下意識閉上眼，覺得很是溫暖。

　　他一點一點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竹林，一座莊園。

　　“這裡是……”蘇羽怔然，心中有些激動。

　　難道……

　　“相公！”門外之人聽到動靜，驚喜呼喚。

　　蘇羽心髒撲通跳動，情不自禁喊道:“小月！”

　　然而。

　　走進來的不是邪小月，而是一個面容精美如弧線的美麗女子。

　　同時，其腦海一陣腫脹，許許多多記憶如潮水般湧現於他意識中。

　　一切的一切，全都想起來。

　　他和時間主宰大戰，遭到紅塵道主的暗算，因此選擇自刎，救自己的女兒蘇彩兒。

　　本該死去的他，現在卻又活過來。

　　“我不是死了嗎?”蘇羽問眼前的美麗女子。

　　他已經想起來，她是秦仙兒。

　　是自己真正的……妻子！

　　秦仙兒驚喜的擁入他懷裡，喜極而泣道:“魔帝臨世，以天子之心，為你重鑄心髒。”

　　魔帝，天地之心?

　　蘇羽不關心這些。

　　“我……沉睡了多久?”蘇羽問道。

　　秦仙兒道:“十年！”

　　蘇羽心中一突。

　　十年！

　　歸墟界中，他和邪小月以夫妻度過的，同樣是十年。

　　其心中，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仙兒，邪小月呢?”蘇羽問道。

　　秦仙兒身軀一僵，嘴唇緊咬，默默垂下頭，道:“她，為你犧牲了。”

　　蘇羽瞳孔縮成一根針。

　　心髒宛如被人狠狠刺進去。

　　“犧……牲了?”蘇羽失神道。

　　秦仙兒面現歉意。

　　她曾經答應過邪小月，不告訴蘇羽，她已經死去。

　　可，秦仙兒實在無法做到如此隱瞞。

　　她對蘇羽的付出、犧牲，理應被蘇羽知道。

　　“邪小月犧牲身體，釋放出魔帝，又犧牲靈魂，化解你的石化！”

　　蘇羽失神良久。

　　當其回過神時，馬上施展起死回生。

　　但，無濟於事。

　　他不信，一次又一次的施展。

　　哪怕大病初愈的身體，因此而不斷顫抖，都不肯停下。

　　秦仙兒含著淚眼，壓住他的手:“蘇羽哥，不要折磨自己，小月姑娘已經……歸墟了。”

　　蘇羽呆呆停下。

　　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十年的場景。

　　那裡是歸墟界，本該是他和邪小月都在的地方。

　　可邪小月為了不讓蘇羽十年孤單，不讓他迷失在歸墟界，偽裝成為他的妻子。

　　不斷給他活下來的勇氣和目標。

　　直到他的意識能夠離開歸墟界，回到身體為止。

　　即便身死魂滅，她依舊在牽掛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