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五 燃燒的城市(一)
大量的車輛堆積在高速出口,小城外的道路上反而沒有多少車輛,裝甲車躍上街道,映入幾個人眼中的是一片混亂的景象。
一輛警車翻倒在路邊,一名警察趴在旁邊不知道是死是活,一隻手往前伸著,手邊不遠就是一把手槍。
警車碎裂的擋風玻璃崩出四五米遠,不遠的地方躺著兩個人,他們頭部流出的血液已經在路面上積了一小灘,看起來像是被警察擊斃了。
街兩邊的店鋪玻璃打碎了一多半,櫥窗裡的擺設扔得到處都是,滿地碎紙碎布,還有一灘灘黑褐色的血跡。
街上不多的行人一看到裝甲車,頓時像看到救星一樣蜂擁而至,無數隻胳膊伸向車頂的軍人,人們七手八腳的努力往車上爬,哭喊聲震天的響。
裝甲車為了不壓倒撲到車邊的人流,不得不停在原地。
項利一個勁地衝下面擺手,努力地說著什麽,但是下面雜亂的喊聲將他的聲音完全淹沒了。
楊威的鼻子一酸,A市感染的時候他把自己關在家裡,沒看到外面的情形;B市感染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變成了活死人;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混亂的情況。
項利說了兩句發現沒效果就放棄了,掏出槍來對著天上砰砰放了兩槍,圍在車邊的人群頓時靜了下來。
項利伸手指住一個差一條腿就爬到車頂的半大小子:“你,下去!這是軍車,是隨便爬的嗎?我們要往裡面開,不是往外面撤……”
剛說到這裡,前面不遠處一扇門裡突然衝出一個衣衫不整的年輕女人,一邊往這邊跑一邊哭,腳上只剩下一隻鞋,跑起來一瘸一拐地。
什麽情況?車上幾個人的目光立即投向了這個女人,她的遭遇不用說大家也全都猜得到。
“楊海鷹!”項利猛地一聲大吼。
“到!”大個子的眉頭已經擰成了繩,對一個女人來說,遭遇強暴意味著什麽?
“你下去看,把問題問清楚,執行戰時紀律!”項利鐵了心殺雞儆猴,眼前的情況這麽亂,如果不實行雷霆手段,根本不可能控制住混亂的人群!
“是!”楊海鷹撐著車邊猛地向外一跳,直接越過了車邊的人群跳到路面上攔住了那個女人。
女人直接投進了楊海鷹的懷裡,不管大個子問她什麽,她都一個勁地搖頭,怎麽也不肯說話。
“楊威!”
“到!”楊威手裡的槍攥得緊緊的,以至於手指泛白。
“火力支援!”
“是!”楊威立即舉起了步槍,瞄準鏡的十字線卡住那扇門。
楊海鷹隻帶了一把手槍就跳下車,以他的身手來說,就算不帶槍也沒幾個人能威脅到他的安全,但好漢架不住人多,誰也不能保證女人逃出來的地方裡面只有一個罪犯,更不了保證說嫌疑人手裡沒有武器。
車下的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驚呼,幾個人的視線同時被這聲驚呼吸引了過去,車下的人群已經散開了一片,一個大約三十幾歲的男人滿面惶急,兩隻手狠命地在自己的身上撓著,用力之大甚至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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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人群裡的驚呼此起彼伏,紛紛遠離那個男人。已經爬上車,死活不肯再下去的那個半大小子嚇得一個機靈,直接摔了下去,屁股重重地敦在地上,可他顧不得摔得麻木的屁股,飛快會爬起來跑到一邊。
“爸爸——”一個清脆的童聲急切無比地哭喊,楊威的視線向聲音傳出的方向一轉,只見一名三十出頭的女人緊緊地抱住懷裡的孩子,把小女孩的頭用力地按在自己胸前,一雙綴滿了淚水的眼睛絕望地盯住那個男人。
撓著全身的男人突然一聲狂吼,已經躲得遠遠的人群又一次擴散,男人狂叫著衝到裝甲車邊死死扣住車胎上的花紋,像是強忍著極大的痛苦一般哀求:“給我個痛快吧,給我個痛快……”他的眼睛遠遠地和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交織在一起,目光中似乎有說不完的萬語千言。
女人怎麽也挪不開自己的視線,放聲痛哭。
楊威和項利徹底糊塗了,這是怎麽回事?
“乒——嘩啦啦——”一陣脆響,那個衣衫不整的女人跑出來的玻璃門突然間從裡面被撞碎,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一齊飛出來,血花合著玻璃碎片一同崩飛,靠在楊海鷹懷裡的女人像見了鬼一樣放聲尖叫。
散落的人群裡一陣混亂,有幾個人轉身撒腿就跑。
楊威立即舉起槍瞄準那兩個人,那兩個摔在一起的人一上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下面的人一動不動,上面那個人聽到了尖叫聲,立即抬頭往這邊看了過來。
楊威通過放大三倍的瞄準鏡看得清清楚楚,五六十米外的那個一動不動的人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不知道哪條動脈血管被割斷了,血液甚至還不停在從傷口裡噴出來。而那個上面的人一抬頭,楊威立即看到了一雙全是白色沒有黑色的眼睛!
“砰——”一聲槍響,那個剛想跳起來的活死人被楊威直接穿了額頭,子彈擊中目標的一瞬間,它的大腦已經發出了跳躍的指令,失去了指揮的身體仍然跳了起來,但隻跳出兩米多遠就再次摔在了路面上,這次它再也不可能爬起來了。
“你幹什麽——”項利驚恐地回過身來,可他的一句話還沒等說完,車邊的那個中年男人掙命一樣死扣住裝甲車,手掌和臉上的靜脈一根根地凸起,忽然間仰天一聲巨吼。
“不——”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全身的骨頭都像被抽走了一般癱坐在地上,可誰也不敢去拉她,她懷裡的女孩哭聲震天。
狂吼陣陣的聲浪裡,男人的眼睛正在慢慢變化,項利和楊威看得清楚,兩個人同時調轉槍口指住了男人的額頭。
“嗬嗬……”巨吼聲終於停下了,男人的眼睛裡只剩下瞳孔裡一點黑色。
楊威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了,上次在B市,那個剛剛被解救出來的女就在他的面前被感染,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楊威想開槍,但是距離太近了,這樣一槍會不會把活死人的體液崩到周圍無辜者的身上?
項利想開槍,但是他的角度太差了,這一槍打下去會不會擊中那對癱坐在地上的母女?
它瞅了瞅車上的楊威和項利,突然把視線轉到了地上癱坐的母女身上。
它的目標是那對母女!楊威馬上大喊:“快走!”可癱坐的女人哪裡起得了身?剛剛感染的活死人速度和正常人一樣快,再不支手他就會撲到那對可憐的母
女身上!
“大個兒!”楊威急中生智,衝車下的楊海鷹做了個單手砍下來的手勢。
楊海鷹立即會意,一把推開仍然抱住他不放的女人,腳下像貓一樣毫無動靜地兩步躥到男人身後,狠狠一掌砍在活死人的後頸上。
“咯嚓!”活死人的頸骨以一種極其怪異的角度扭曲了,它的嗓子裡嗬嗬地響了兩聲,慢慢地撲倒在地,只剩下一點黑色的眼睛仍然死死地盯住距離他不到一米外的母女。
“這,這是怎麽回事?”楊威的心臟像被裝進了冰庫,話都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這個男人是怎麽被感染的?車邊的所有人,包括軍人都沒戴防毒面具,如果是感染爆發,這些人不可能不被感染,而且這個男人感染的過程也和上次看到的有區別,這算怎麽回事?
“你,你還我男人——”地上的女人猛地躥起來撲向楊海鷹,但她人小力弱,又傷心過度,雜亂無章的幾下抓撓又怎麽能傷得到楊海鷹?
大個子敏捷地抓住女人的兩隻胳膊將她控制起來:“你清醒清醒!冷靜點,他已經完了,沒救了!”
將這個男人當著他的妻女面前殺死,無疑是件極其殘忍的人間慘劇,可如果不這樣做,又能怎麽辦?讓那個感染的男人撓死她們母女兩個?再撓死其他無辜的人?
無助的小女孩站在父親的屍體邊,哇哇地哭著,楊海鷹感覺到她胳膊上的力量已經松懈下來,無言地放開她。
女人踉蹌著挪到孩子身邊,用力抱住孩子放聲痛哭。
散去的人群慢慢地聚攏回來,沉默地望著這對哭號的母女。
大群的戰士們呼呼喘著粗氣飛快地跑了過來,圍在外面,不解地望著裡面的屍體和哭泣的一大一小。
楊海鷹走到母女的面前, 蹲下來輕聲說:“對不起,我們也沒有辦法救他。”他從來沒有因為殺死活死人而內疚,這次也一樣,可他卻怎麽都覺得對不住這對母女,好像欠了她們什麽,永遠也還不上一般。
項利看到越來越多的戰士趕過來,當即命令:“所有人,戰鬥編組,馬上分散尋找幸存者,非戰鬥人員,把這裡的人都帶到那邊的空地上去!快!”他的手指向小城和高速公路之間的一片草地,那裡地勢空曠,任何人試圖接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車隊裡不只有戰士,還有剛剛加入部隊不久的平民,另外還有不少從感染區裡救出來的幸存者,他們完全可以擔負起安慰這些人的任務。
“等一下!”楊威突然阻止項利,打開單兵無線電說,“大家注意,凡是有血跡的地方要千萬小心,剛感染的活死人行動靈活,見血的活死人就像猴子一樣更加靈活,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項利看了楊威一眼點點頭:“好了,都聽見了沒有?自由分組,馬上分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