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心

　且說鯤鵬擊殺地藏王菩薩，冥河老祖生死不知，眾阿修羅族兵馬一哄而散，準提也領著佛門大軍回救靈山去了，場中便只有秦華還在勉力與接引相鬥。

　一番言語，接引也知秦華心志堅定，當下便欲趁秦華孤身一人之機將其擒獲，以之要挾通天教主。然而秦華也非善茬，自然不會束手待斃，打定主意既然接引欲要活捉自己，那麽便與其纏鬥，自己一人拖住對方一名聖人那可是一筆大大劃算的生意啊！憑什麽不做?

　當下就見秦華心神一動，將三十萬松尾針現出，眨眼布成周天星鬥大陣護住自身。眉心一簇亮光閃動，現出滄海明月珠懸掛陣眼之處。隨即金光一閃，聚寶盆緩緩飛出，懸在頭頂，垂下道道金光，護住全身上下。手持東皇鍾，表情淡然地看著西方。

　眼見得秦華這番動作，接引不由頗有些無語。秦華卻懶得去體會接引聖人的心境，全副心神早已繃得緊緊的，密切地注意著周圍的異動，生怕聖人有什麽出人意料的攻擊方式。

　似是一瞬，又似滄海桑田，秦華隻覺得眼前情景不住變換，星辰轉動、山河雲湧，世間百態，人情冷暖俱都齊齊浮上心頭。初入異世的惶惑、被人追殺的無助、不周山下任人宰割的無力、東皇帝俊的含恨隕落、巫妖大戰的悲壯慘烈、封神大戰徒勞的奔走呼號……，一切的一切，盡皆在腦海中盤旋，眼看著身邊的同門朋友一個個隕落，一股深深的自責和無能為力的絕望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一瞬之間，秦華似乎看到了親如兄弟的六耳獼猴雙耳流血，倒地翻滾哀號，痛苦不堪。看到了流波山仿佛火山噴發一般燃燒震動，最後緩緩沉入海底，消失不見。看到一眾同門俱都滿臉鮮血，伸出染血的手掌用那同時帶著希冀和絕望的眼神望著自己。看到通天教主一臉頹敗之色，長聲歎息著進入紫霄宮中，任自己如何呼喊卻再也沒有回來。也看到了一直深埋在內心深處柔軟之地雲霄嘴角帶著血跡，用那萬古不滅的美麗眼睛深情地望著自己，虛弱地訴說著心事。她微笑著說她一直在等待著自己的表白，可是自己卻始終在逃避內心的呼喚。她也說她不怪他，因為她相信，他將擔負起更大的責任——追求天道，追後得證混元。而聖人，卻是需要斬卻七情六欲，隻以維護天道的平衡和穩定為己任的。聖人高高在上，若是被私情纏繞，豈不被三界眾生笑話，又如何還能安心證道?天道恐怕也絕不會承認這樣的聖人。她說看到他好便高興了，兩個妹妹都已隕落，她也要去尋找她們了。

　秦華眼看著懷中的雲霄越來越虛弱，美麗的眼睛漸漸無神，內心的傷痛無以言表，淚珠顆顆滾落在地。終於，在懷中的女人了無聲息之後。秦華也幾乎崩潰了，他恨天道的不公，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懦弱，直到最後一刻都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不敢表述自己的愛，讓她帶著濃濃的傷感、希冀和失望離去，他簡直想一頭撞死自己。

　悲憤中他恨天道的不公，恨敵人的殘忍和狡猾，也恨自己面對感情的優柔寡斷。憤怒將他燃燒起來，懷著復仇的心願殺上靈山，一路斬殺了數萬佛陀之後，卻被準提一抬手便輕飄飄地擋了下來。隻從雲端打到土裡，渾身泥土，失魂落魄至極。

　準提看著他冷笑，接引在一旁合什宣著佛號，念叨著: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再回頭望去，太上老君表情淡然地看了看自己，不發一語。原始天尊微笑著，似乎對自己現在的處境非常滿意。遠處女媧娘娘似乎激烈地與準提等人爭辯著什麽，眾人卻
卻並不理會她。

　這一霎那，秦華滿心都是絕望，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便要昏倒在地，偏偏一聲佛號響起，讓自己神志無比的清晰，摸摸胸口，傷痛無處不在，早已深入骨髓。然而無力的絕望卻也已深入骨髓，無處不在。

　在這股絕望之中，在四周眾人的冷漠譏笑之中，秦華終於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渾身通紅，肉眼可見的火苗密布全身，火苗熊熊燃燒，瞬間便將秦華身上防護力超強的道袍燒成了飛回，接著便是毛發、皮肉。業火焚身，無物不消。

　血海上空，只見得秦華表情刻畫出深深的痛苦、神色卻似是解脫了一般，竟是被業火焚身而不覺，反而一臉的平靜淡然。天地間一片寂靜，風輕雲淡，星河靜謐。只有秦華沉寂在了自己的心神之中，萬念俱灰，無法自拔。

　西方極樂世界八寶功德池邊，接引嘴角含起一抹微笑，一時佛光萬道、光風霽月。身邊的青蓮童子看見，瞬時便被吸引了心神，隻覺聖人修為果然高深莫測，一時心中原本就有的無限的敬仰更加拔高了。

　此時的通天教主卻率領著一眾門人飛速趕往婆羅門教道場。那婆羅門教因為早有準備，故而雖被天龍八部眾攻打竟也撐了下來。只是後來上古七佛、三大士等人來至，隨後準提更親自出手，瞬間便將婆羅門教殺滅殆盡。

　幸虧通天教主察覺不妙， 遙祭青萍劍將婆羅門教教主救了下來。雖然婆羅門教只有這光杆教主一人了，但終究是沒有被滅絕，截教自然也就是師出有名了。而且那光杆教主一口一個復仇、一口一聲悲歎，哀求著通天教主主持公道。通天教主那還會客氣，當下便在婆羅門教山門之中匯齊了妖族、天庭、蜀山、巫族諸路人馬，欲要聯合行動，一同打上靈山。便以婆羅門教教主為導引官。

　因巫妖世仇，雖然仇恨已經過了許久了，但兩方相見，還是橫眉怒目相對。通天教主也知這兩方若在一起必然壞事，當下權衡利弊之後，便命刑天率領巫族人馬在外全力掃蕩佛門留在南部瞻州大荒山以西的勢力。務要清除乾淨，將佛門根基掃清，日後便是他巫族自家的地盤了。

　打發走了巫族，通天教主環顧內部各方，隻覺再無阻礙，當下便欲揮師靈山。卻忽然心神一動，抬眼望向九幽血海，面色大變。

　同一時間，流波山六耳獼猴也是大驚失色，高叫了一聲:“師傅！”之後，便即身化一道流光迅速衝出流波山去了。通天教主坐下雲霄也是心神恍惚，眼見得通天教主面色有異地望著九幽血海方向，雲霄眼中也是掩不住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