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微抬，掌心懸浮著一團精純的能量。

與尋常天地元氣不同，這團能量呈現褐色，就像是染血的棉花團。隨著澹台煙柔的玩弄變化成不同的形狀，身後北辰跋藍雨妍等人恭敬站著，低垂著頭沒敢表露一絲一毫的異樣。潛藏在袖中的手無聲顫抖，表達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和不安。

不久前，冷鯊還與他們交談爭執，甚至還交過手。

短短數天時間，一切改變了。

冷鯊搖身一變，成為青羽殿的主人，就連高高在上的殿主青鴻都對其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不滿。冷鯊，作為深海鯨鯊族最受寵愛的小公主，卻被人當做承載魂靈的容器，這件事深海鯨鯊族知道後結果會如何?

“綺水苑後，我再沒見過蒼莽。”青鴻垂下頭，惋惜道:“滄瀾法則雖然壓製了蒼莽的實力，蒼莽行蹤我依舊無法探查。”蒼莽，曾經暴君手下最強之一，青鴻幼年時就聽過蒼莽的名字，無數歲月過去，誰知道那頭蠻牛成長到什麽程度?光想想青鴻都覺得頭皮發麻，要不是想著煙主需要他解除滄瀾封印，青鴻根本不會踏入玄凰學院半步，這年頭誰都不想自尋死路！

“青玉人在哪?”澹台煙柔微頓，沉下臉轉而詢問起青玉的下落。

蒼莽很棘手，別說青鴻就算是她本體沒有真正降臨前，同樣不會選擇對上他。那頭牛，除了皇甫天不相信任何人，不管是她還是皇甫天身邊其他人。蒼莽從來都是冷著一張臉，沒有半分感情。澹台煙柔試探過無數次，可惜每次都以失敗而告終。

“她，失蹤了。”青鴻鐵青著臉，怎樣都沒想到青玉竟真的敢背叛煙主。當初，他選擇前往玄凰學院，就是打算利用青玉的手進入玄凰學院內院，找到可趁之機揭開內院封印。不料，竟被青玉拒絕了。這事讓青鴻大為惱火，如果不是煙主青玉哪有今天?

澹台煙柔臉驟變，森冷道:“怎麽說?”

憤怒的同時，冷鯊那張臉直接融化開裂，變得十分可怖猙獰。

微怔，澹台煙柔手一攏，將掌心那團能量直接吞噬吸收掉。隨著那團能力的消失，融化掉的臉龐再次恢復如初，這一幕看得周遭屋子裡的眾人膽戰心驚，就恐澹台煙柔那隻手會措不及防探入自己的丹田……

“青玉叛變了。”青鴻知道，這件事沒辦法繼續隱瞞下去，同時將青玉離開青羽殿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瞬時。

澹台煙柔臉變得十分危險，當初選中青鴻青玉下界。就是看上這兩人足夠忠心，人心多變這句話當真不假。當初，她同樣沒想過要除掉皇甫天踩著他上位。隨著實力的提升，野心隨之而來。沒想到當初那個單純的小女娃，也成長到擁有野心的時候了。

果然，她還是太仁慈了。

“找到她，送到我面前來。”澹台煙柔雲淡風輕說出一句，簡短一句話直接判定青玉死刑。

青鴻一頓，果斷點頭道:“遵命！”

這時，站在後方的藍嚕額際冒出一層熱汗，順著臉頰不斷滾落卻又不敢抬手去擦拭。圓滾滾的身體不斷卷縮著，似乎想將自己隱藏起來。

澹台煙柔輕飄飄轉身，打量了藍嚕一眼，笑道:“太弱了，你那點能量我沒興趣。”

噗通！

頓時，屋子裡倒了不少人。儼然被澹台煙柔這句話嚇得不輕，偏偏又不敢離開。澹台煙柔說完這句話，便從屋子裡走了出去，青鴻目送澹台煙柔離開，轉身看了眼北辰跋和藍雨妍，道:“北辰，你回玄凰學院探探風聲，我想知道那群垃圾到底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是，

殿主。”北辰跋恭敬道，隨後低著頭退了出去。“藍嚕，給我盯緊整個橫斷城，不管任何風吹草動記得匯報。當然，我不希望聽到任何人提及死人這件事明白嗎?”青鴻面微沉，淡淡掠過屋子裡所有人的臉。話落，人轉瞬間消失匿跡。

怦怦——

藍嚕等人屏氣斂神，久久後才回過神恢復呼吸。

“藍嚕，青羽殿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藍雨妍小聲道，湊近藍嚕吞咽著口水，眼底深處毫不掩飾那份恐懼。不管是澹台煙柔抑或是青鴻，絕對不是她以前接觸過的武者。強，很強，強到僅憑一個眼神就能讓自己無法動彈，生死完全被掌控的恐懼讓藍雨妍連呼吸都忘卻了。

藍嚕顫抖著右手，擦拭臉上的熱汗，朝四周打量半響確認沒有人之後。

“雨妍，記住不要接近‘冷鯊’。青羽殿的事，你最好忘掉這不是你該插足的。”藍嚕嚴肅道，一改人前猥瑣怯弱，肥圓的臉充滿了凝重之色，“冷鯊的事，離開這個屋子後就忘掉。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你在這裡見過冷鯊，北辰跋那邊保持距離。”

藍雨妍微震，沉下臉，認真道:“那，你總該告訴我北辰跋與青鴻的關系——”

“北辰跋是天驕堂的人，當初家族曾考慮將你送入天驕堂。最後，被家族拒絕轉而將藍沁送了過去，算算時間，我已經有十年沒見藍沁了，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藍嚕苦笑著，藍沁是旁支的人。天賦不遜色藍雨妍，藍家有野心不假，卻不會拿族人做賭注。可惜，青羽殿給出的誘餌太誘人，藍家舍不得主家的藍雨妍卻選擇將旁支藍沁送了過去。

當然，這些年藍家沒少支援藍沁。

只是，十年過去藍沁一直沒能離開天驕堂回到藍家。不過，藍沁送回的信件中藍家多少知道些青羽殿的事情，越是了解越覺得可怕。

不敢聲張，藍家選擇和其他家族一樣息事寧人，佯裝從來就不曾知道青羽殿的存在。甚至，主動幫青羽殿掃尾抹除掉那些殘留的痕跡。可以說，這多年青羽殿始終隱藏在暗處，與各世家的幫忙脫離不了關系。

“什麽?”藍雨妍震驚不已。藍沁，她是知道的，當年藍沁測試天賦的時候，整個藍家都被驚動了。可以說藍沁天賦隱隱比自己還要略勝一籌，可惜旁支出身的藍沁注定得不到藍雨妍的地位。

當初，藍沁離奇從藍家消失。

不少人議論紛紛，有說藍沁被人殺了，也有說藍沁被藍家送入禁地修行。

藍雨妍怎樣都沒想到藍沁，竟然被藍家送去了天驕堂。天驕堂，名字很好聽，考慮到冷鯊的處境藍雨妍隻覺得渾身發毛。藍沁，她真的還活著嗎?

“不能說不能談，青羽殿這些年沒少給予家族各種資源。藍沁的生死，藍家無法開口過問……”藍嚕苦笑著，藍沁只要成長起來，藍家必定會多一位武王級強者。可是，比起未知的武王，藍家選擇最實際的利益。青羽殿這些年給予藍家的資源，讓藍家獲利百倍。

藍雨妍沉默著，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以藍家為榮，卻得知藍家擁有今天的地位，一切始於藍家出賣自己的族人換取而來。

這結果，讓藍雨妍驕傲的心染上了塵埃。陰鬱的臉，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藍嚕沒有繼續開口，他明白這件事給藍雨妍衝擊不小，需要時間沉澱。

“雨妍，離開城主府去玄凰學院。記住，不要接近北辰跋，如果可以的話去找裁決殿或是第九院的人，站在他們身邊去，藍家從來不會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面……”藍嚕湊近藍雨妍耳邊，囁嚅著嘴卻沒有任何聲音說出來。就算身在城主府，藍嚕同樣不敢大意直接用聚音成線，將聲音傳達到藍雨妍腦海中。

藍雨妍緊繃著身體，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風雨欲來的氣息。

橫斷城，也許當初她就不該來。

此時，她禁不住回憶起藍嚕當初見到她時那複雜萬分的眼神。想來，藍嚕一開始就猜到了結局。只是，既如此為什麽父親和藍家那邊卻什麽都沒說?難道是…一開始就沒有機會說。這一想，藍雨妍才想起當初從迎龍台趕來橫斷城就是冷鯊、北辰跋這些人的提議。

“……為什麽?”藍雨妍沙啞著嗓子，不明白藍嚕為什麽要讓她回玄凰學院，又為什麽非得找裁決殿或是第九院。

“裁決殿是玄凰學院中堅力量，欒栗更是謄清的弟子，有他在你絕對能活著離開橫斷城。第九院，代表著玄凰學院，只要玄凰學院不滅第九院就不會有事，再說了第九院有唐千瑤、李魁等人……”藍嚕認真分析著，唐家，這個潛藏在暗處的巨龍。誰能想得到唐家竟能左右整個滄瀾的格局?回想著迎龍台那邊藍家傳遞回來的消息，藍嚕是震驚不敢置信的。

藍雨妍微僵，遲疑點點頭，道:“我這就準備。”

頓了下，邁出門檻後。

“藍嚕，你…注意，小心了。”

藍嚕聞言，挺了挺大肚子笑著朝藍雨妍揮揮手。這次，如果能活下來，他想卸下橫斷城城主這個身份，演戲這麽多年就算是他同樣會心累。其實，有件事藍雨妍不知道，藍沁是他女兒。每次看著藍雨妍享受著藍家給予的一切，藍嚕就忍不住想著那個被藍家送出去的孩子。

抬手，從胸口處掏出一個吊墜，裡面鑲嵌著藍沁的畫像。

圓圓臉蛋泛著蘋果紅，很是可愛。

十年過去，藍沁你還活著嗎?

輕歎一聲，藍嚕慢悠悠朝城主府書房走去，那裡還有很多事情等待著他處理。這就是作為世家弟子的悲哀，享受世家給予的榮華富貴，相對就應該承擔自己的責任和義務。當年，藍家提出將藍沁送去青羽殿，藍嚕拒絕過奈何胳膊拗不過大腿，終究他還是退卻了。

“看到了嗎?”

“看到了，欒栗猜的沒錯，青羽殿果然與城主府勾結在一起。”

目送北辰跋等人，逐一從城主府偏僻的地方走出，張佳等人神情變得十分凝重。目前，橫斷城混亂不堪，城主府算是唯一維持正常運作的勢力之一。不過想想也對，以青羽殿的能耐控制區區一個城主府並不算是難事。

“走，趕在他們前面回到學院，將這件事告知欒栗讓他定奪。”張佳揮手，人快速從角落處消失離開。

“噫！今天這麽快就回來了?”欒栗揉眉，從堆積如山的文件中抬頭。玄凰學院老師們全都消失，想要維持各學院正常運轉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就算有各學院級長幫忙，每天欒栗都需要發費不少時間處理這些雜物。本想將這件事交給張佳他們處理，奈何張佳等人全都拒絕躲開。

“青鴻就藏身在城主府，我們該做什麽?”張佳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欒栗一驚，抬頭道:“怎麽說?”

“我親眼見不少黑衣人進出城主府，北辰跋、冷鯊等人全都在那裡。盡管沒能親眼目睹青鴻，但是我敢肯定青鴻絕對躲藏在城主府。”張佳斬釘截鐵道。如果不是青鴻這個混帳，玄凰學院哪裡會變成這個樣子?張佳和欒栗一樣，將玄凰學院視為自己的家，自己的家被人破壞成這個樣子，張佳自然怒意高昂。

欒栗搖著頭，平靜道:“那又如何?”

青鴻的實力，決不是他們能硬抗的。現在玄凰學院老師們全都失蹤，老院長人在迎龍台，師傅在內院不能走動。就憑他們這些人別說誅殺青鴻，只要青鴻動動手，他們全部都得玩玩。目前，這種微妙的平衡，恰好是欒栗認為最適合的。

張佳怔愣著，詫異看這欒栗，“……”

“張佳，你真以為就算找到青鴻，我們能做什麽嗎?”欒栗直直望著張佳，眼底深處蕩漾著化不開的黑暗。他們就算見到青鴻都只能避開，什麽都不能做。就算不甘心，這確實不甘的事實。

“……我，我以為。”張佳支吾著，久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緘默片刻，張佳默默無聲起身離開了書房。

目送張佳離開，欒栗依靠著木椅轉身眺望著窗外，一雙手死死地緊握著，感歎道:“不甘心啊！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