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星界當中的碎片世界,風吟秋和仁愛之劍曾經拜訪過的黎光法師塔中。
坐鎮這座法師塔的奧術學院理事長巴斯丁馬格努斯正神情複雜地看著不斷浮現在他面前的繁複數據。
在他周圍是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各種奧術儀器,有的高大如一棟建築物,有的漂浮在半空中小得可以一手捏住,它們之間有的有粗細不同的絲線相連,有的只是用不斷閃爍的光芒交換訊息。這些奧術儀器是圍繞著一個直徑數十米的巨大石台構建的,石台表面布滿了繁複的奧術紋路,此刻這石台上正坐著一個人。
這是一個西方人。和周圍那濃鬱的奧術文明氛圍完全不搭調,這個西方人穿著的是一身充滿了西方味的杏黃色的古樸長袍,雙腿盤膝而坐,面容肅穆雙眼緊閉,他身上有幾根從那些奧術儀器上延伸過來的絲線連接著。
馬格努斯理事長神色複雜地看了那個西方人一眼,微微歎了口氣,舉手做了個手勢,周圍的奧術儀器陡然間光芒大盛,連著石台上的奧術法陣也閃爍起來。
坐在石台中央的西方人還是毫不動彈,任憑周圍奧術光芒閃爍耀眼,連綿長的呼吸都沒有亂上絲毫。不過在他的頭頂間,一股淡淡的金屬色雲霧逐漸升騰起來,然後被四周的奧術光芒給分解吸收了。
半晌之後,周圍奧術儀器的光芒逐漸消散,石台上的奧術法陣也停止了,中間坐著的西方人終於睜開了眼睛,在那一瞬間,他眼中透出的光彩仿佛比剛才所有的奧術靈光都還要燦爛耀眼。
“感覺怎麽樣?劉先生。”馬格努斯理事長微笑著看著這個西方人,那自然就是大乾使節團隨軍仙師劉玄應。
“好,那些糾纏不休的真靈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有勞理事長閣下了。”劉玄應滿意地點點頭。雖然他依然對這些歐羅術器之道有些本能地排斥,但這原本預計要用幾年時間來慢慢消磨的跗骨之氣一朝全去,也讓他不禁有些欣喜。“啟用這些...奧術器具的花費不菲吧,需要多少理事長請明說,我隨後一定奉上。”
“不用客氣,托你的福,我也收集到一些很珍貴的數據。”理事長所說的口音雖然有些奇怪,但居然就是如假包換的神州話。“雖然只是個次級神,但也是神靈隕落直接分化自身所遺留的高法則性活性波動,那可是很難得的好東西,用那個當做是酬勞也差不多了…….嗯……”
猶豫躊躇了一下,理事長終於還是開口說:“雖然這個要求有些失禮,你也可能拒絕,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提一下,你能夠分享一下你們教派的……嗯那個鍛煉秘訣嗎?你是如何達到現在這樣的地步的?”
“……抱歉,那是師門秘傳。”劉玄應搖頭。
“我就知道。”理事長無奈地攤攤手,帶著些遺憾好像發泄一樣說。“……我真是對你的身體機能非常地好奇,似乎並不是非常強大,至少從強度來說比老年龍之類的還要差很多,但是總體而言卻是和諧得不可思議,生命法則的高度非常之高,比仁愛之劍還要高不說,似乎還能和更深層次的法則共鳴,居然能抗拒神靈的法則侵蝕……這真是難以想象,這是在帝國時代也沒有取得過的研究數據,已經可以證明幾條奧術上的重大假設了。我現在很後悔當時沒有第一時間去搶救奧光堡壘的圖書館,那裡面可有著對你們西方文化和力量體系的研究……好吧好吧,我已經過了那個為奧術而不顧一切的階段了,不該有的好奇心還是放下吧……”
“最為重要的秘訣是不能,
不過其他一些比較基礎的方法,還有核心理念還是可以的。”劉玄應忽然開口說到。“只不過我也還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理事長閣下。”“哦?不知道劉先生有什麽問題呢?”理事長的眼睛一亮。“如果是有關奧術方面的,我非常歡迎。”
“不是奧術。”劉玄應淡淡道。“是之前那個一直跟隨我們使節團的西海岸少年的哥哥被殺之事,不知理事長打算如何處置?”
“啊,是這事。”理事長點頭。“聽說那位羅斯切爾德同學也算是劉先生的半個學徒吧,這次也是他帶劉先生來學院的,難怪劉先生會在意這件事。不過這件事風先生和仁愛之劍先生也都清楚,他們難道沒有告訴你其中原委嗎?”
“他們當然說了,只是我有些難以相信,所以便想當面向理事長閣下請教一下。”劉玄應看著理事長,神色坦然中帶著些咄咄逼人。“嚴格來說,閣下可算是這奧術學院所有學生的老師,在我們神州來說,也算是他們的半個父親。”
“看來羅斯切爾德同學運氣非常好,遇見了這樣一個關心他的老師。”理事長點點頭,歎了口氣。“好吧,你讓我再一次受到了譴責,但我也只能再一次說明,站在我這個位置上,我只能這麽做。窮究凶手不一定能追查到,即便查到了也沒有絲毫的意義,下屬組織的擅自行動,甚至是個人行為,總之會有無數的借口可以把責任推脫開去,為了學院的平衡,也還只能接受接受這些說法……”
“理事長的意思是,那兩個學生還有羅斯切爾德的哥哥既然都已經死了,犯不著就為此大動乾戈了吧?畢竟相對於更大方面的和平和平衡,已死之人實是無足輕重。何況他們三人背後也沒什麽大勢力,更沒什麽利益牽扯,在這世事大潮中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小小浪花而已。是這樣麽?”劉玄應問,語氣淡然中好像又帶著點森然。
“是。”理事長的一邊眉頭聳動了一下,露出下面一隻眼睛,帶著老年人特有的微微渾濁,卻又堅定清晰。“很無情很無恥,但現實就是如此。當時仁愛之劍先生諷刺我是個政客,好吧,他說得沒錯,我要擔負奧羅由斯塔的穩定,那就只能做個政客……”
“好,我明白了。”劉玄應點頭,閉眼默然數秒,再睜開時一切神情都已恢復如常。他對著理事長稽首一禮。“倒是我明知如此還要喋喋追問不休,讓理事長為難了,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不用多禮。”理事長那雙藏在濃密眉毛中的眼睛注視了劉玄應一會,才淡淡說:“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希望你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來。你也知道,現在的局勢很不安穩,很多藏在暗中的勢力並沒有顯現出他們的真實力量來,你們使節團不一定要看上去的那麽安穩。”
“多謝閣下,提醒。我不會去做什麽太過出格之事,要做的自然也是心中有數。”劉玄應淡淡回答。“那麽,接下來我便替理事長講解一下我門派的大體修煉要旨吧……”
等到劉玄應從法師塔中走出,被傳送奧術送回學院的時候天已經開始發黑了,不知不覺中他就來這裡已經一整天了。學院中隨處可見的照明水晶已經亮起,倒是看起來和白天沒什麽兩樣。
“劉先生,你終於出來了。你的傷勢已經沒好了嗎?”守候在外面的安傑洛迎了上來,在燈光下,他的那張大臉似乎都小了一圈。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不只是他的臉,連他的身材都消瘦了肉眼可見的一層,從原本微胖變成了有些消瘦的體型。他臉上的憔悴和失魂落魄的痕跡非常明顯,顯然,在知曉了自己哥哥可能遭受的情況之後對他打擊非常大。
“小安,有勞你久候了。”劉玄應對他點點頭,也並不提有關自己傷勢的問題,只是說。“關於你哥哥的事,我已經向理事長問過了,他所說的……也確實如風先生之前所說的那樣。”
“……我知道了。”安傑洛呆然了一會,喪魂落魄地點了點頭,盯著地面喃喃自語。“…其實我也猜到一定是這樣。風先生沒可能會在這種事情上騙我,仔細想想,理事長多半也會冷處理這事,畢竟我哥哥也不是什麽貴胄子弟,甚至連優秀學生都算不上。他只是個來奧術學院混日子混資歷的家夥而已,在學院所有人眼中都可有可無的……但是…但是他始終是我的哥哥啊,我現在都還記得他帶我去海邊釣魚,帶我去山上摘野果帶我捉兔子,有了最愛吃的蜜餞肉干也隻吃一半把剩下的留給我……這個對我這樣好,這樣愛我的人,怎麽就能這樣無聲無息沒名沒分地死了呢……”
“莫要再說了,孩子。”劉玄應深吸一口氣。“想想仁愛之劍給你說過的話,那真是極有道理的。這世上若沒有公道,你自己便是公道。也只要通過自己的手拿來的公道,才是真正的公道。”
“……是的…”安傑洛的神情終於凝聚了一點精氣神出來。“…我會努力練習劉先生教給我的功夫,還有奧術,我遲早會擁有像劉先生和風先生那樣強大的力量,找出殺害我哥哥的凶手,給他報仇……”
“這樣便對了。我會盡我所能,將我所會的都教給你。”劉玄應緩緩點了點頭,肅然而又帶著欣慰地說。“若有必要的情況,我也會出手幫你。替自己親人尋回公道乃是天經地義,什麽理由也好,但凡擋在這面前的都是徒勞蒼白的借口。子雲:以直抱怨。直在其中矣!”
安傑洛微有些愕然地看著劉玄應,不知是驚於劉玄應這態度,還是聽不大懂他的話。
“劉道長。”遠處傳來喊聲,劉玄應扭頭看去,卻是風吟秋和仁愛之劍正在從遠處疾步行來,仁愛之劍身上還穿著一套看似古怪的盔甲,在四處光源的照射下閃閃發光,甚是奪目。
走到近前,仔細打量了一下劉玄應,風吟秋就面有喜色地連連點頭:“看來那真靈氣息已經被完全清除,恭喜劉道長了。”
仁愛之劍也笑道:“哈哈,正是如此!我就說這歐羅奧術雖然小道小術,但實用上也有獨到之處的。劉道長早就該拋卻門戶之見來試試看了。”
“嗯,確實如此,只是被那些不知名的靈光照來照去,貧道實在是有些不自在。”劉玄應苦笑。說著也對了兩人稽首一禮。“說起來貧道能得到這奧術學院的幫忙,也是要多虧風先生和仁愛之劍兩位事先和那理事長打下的交情,在此貧道先謝過了。”
“劉道長說什麽話。如今群醜窺伺,正是需要我們三人齊心合力來大展拳腳,震服這些妖魔小醜的時候!有我們三人聯手,什麽因克雷,還有什麽邪惡軍團,都不在話下!”仁愛之劍一揮手,身上的盔甲一陣哐哐亂響,金光四射,引得不遠處路過的幾個學生都駐足旁觀。。
“嗯…無敵先生穿著這一身甲胄是什麽意思?”劉玄應終於忍不住問。“看起來似乎是這歐羅風韻,也頗為威武,只是好像單純用金屬捏製的,除了外觀之外並無什麽特異之處啊。何必要穿在身上引人注目……”
平心而論,仁愛之劍的這一身盔甲外形上看起來確實不錯,花紋繁複造型別致,將頭整個護住的包裹式頭盔的兩邊還是一哭一笑的兩張臉,讓人一看之下印象深刻。不過以劉玄應的眼光卻是一眼就能看出這單純就是個樣子貨,材質只是平平無奇的黃銅之類的金屬,看起來倒是金光閃閃威武不凡,但對於仁愛之劍這個層次的戰士來說,防護能力大概不比一層薄紙強多少。
“啊,仁愛之劍閣下一定是準備去參加戲劇社的表演吧。”一旁的安傑洛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身盔甲是您設計的嗎?真是威武之際還非常地有藝術性,一定會很吸引觀眾的……”
“小孩子胡說些什麽?這可是象征力量和神秘的高貴鎧甲,哪裡是用來唱戲的!”仁愛之劍瞪了安傑洛一眼,才對劉玄應笑道:“之前和風兄弟切磋一場,衣服都給他的法術燒得精光,也懶得去找衣服換,就直接用奧術捏了這一身盔甲來。”
“我不知道啊。”安傑洛有些委屈。“我還以為是尤裡小姐請你來一起參加歌劇演出的呢。她和戲劇社那邊安排的歌劇好像就是在這個時候......”
“裡?她也來了嗎?”風吟秋微感意外。“上次不是說她被兩個女孩給認出了身份麽?怎麽還在往這裡走?當真不怕那費爾南德斯家再有什麽舉動?”
“是張老頭讓她來的。”仁愛之劍聳聳肩。“他先是到處找你想要聽你的意見,結果你去安東尼家裡了他找不到,他就跑去和李大人商量。兩個老頭不知道商量了些什麽,就說裡既然被認了出來,那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還不如就以此為契機一步一步亮出身份來。 那些少年人正是單純衝動的時候,又非常愛慕裡,正好可以利用他們來逐步穩固裡的影響力,也能由此開始改變我神州族裔在歐羅人中的形象,為大乾使節團以壯聲勢。。”
“這老頭......”風吟秋也頗覺無語。這老丈算計這些當真是一把好手,只是也太不把孫女的安危當回事,這奧術學院看似安全平和,其實暗流凶險之處照樣不少,這安傑羅的哥哥和兩個同伴被殺之事可就在眼前。
“嘿嘿,你道那老頭怎麽和我說的?他說有我們兩人在,他完全不必要為裡的安危擔心。他要裡來做這些,也是料定了你不會介意。若是裡的聲望日高,成了我神州族裔在歐羅的門面,卻還是轉回來當你的侍女,你定然也會更為在意更為高看她一眼......這老頭好像是從李文敏那裡打聽來什麽關於你的消息,似乎認定你大有來歷,背景深厚得嚇死人,所以想法設法地要把我那裡侄女推到你這邊來想要接個親家......風兄弟,你這可賺大了啊,你到底給那李文敏灌了什麽迷湯了?”
“我這......”風吟秋也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也沒想到當時給李文敏做手腳會導致現在鬧這樣一出來。“無敵兄你也莫要亂說,我怎麽能和裡侄女接親家。”
“唉,多的也不用解釋了。既然難得都來了,不如一起去看看吧。萬一說不定還真有費爾南德斯家的人來圖謀不軌呢。張老頭都那樣說了,若是裡當真有個三長兩短,不是狠狠地打我兩人的臉麽?這老頭找人當槍使當真是一把好手!”妙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