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帶刀的士兵一擁而上,把符豪威從地上拎了起來,一人抬一隻腳,像抬一隻笨重的豬一樣向點兵台抬去。
符豪威一路奮力掙扎著,一路像殺豬一樣嘰裡哇啦叫嚷:“你們哪個敢抓我?我是元帥委任的行軍司馬!”
“我管你是誰!”一個士兵厲聲喝道,“你有什麽話到宋將軍跟前去分辨!”說著話,把他抬到點兵台上,往地上一丟。
符豪威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衣裳,臉上掛著傲慢和不悅之色,向宋奇抗議道:“我是元帥委任的行軍司馬!你們竟敢這樣對待一個司馬?”
宋奇似乎沒有看到符豪威,也沒有聽到他的叫嚷聲,他把目光轉向站在他身邊的即將被任命為參軍的印鐵,問道:“印先生,校場馳馬,鞭嚇軍兵,馬撞校尉,冒充司馬,該當何罪?”
印鐵見宋奇問到自己,不能不答,他知道,宋奇是拿眼前的狀況來考核他對軍規的了解。
如果連軍規都不熟悉,還有什麽臉當參軍?
對於二十一條軍規,印鐵還是了然於胸的。他挺直身子,向宋奇拱了拱手,然後手摸著光禿禿的下巴,繞著符豪威踱了幾步,依次伸出四根手指頭,如數家珍,道:“軍中馳馬,觸犯第一十七軍規,罰杖刑三十;鞭打士兵,觸犯第十三條軍規,罰鞭刑二十;馬撞校尉,觸犯第四條軍規,罰褫奪軍職,永不錄用,加杖刑五十;冒充司馬,觸犯第八條軍規,罰杖刑一百。”印鐵越說越來勁,越說越興奮,好像他已經能夠行使生殺大權一樣,連丘剛對他殺雞抹脖子使眼色他都沒有看到,最後他大聲總結道:“此人在軍中連犯四罪。態度惡劣。四罪並罰,可處斬刑。”
符豪威聽了印鐵的斷語,嘴一撇,滿不在乎地說道:“宋將軍。你不能斬我!元帥派我到這裡來,可不是送給你斬的!”雖然還帶著一絲倔強,但是語氣明顯軟弱下來。
宋奇並不想真斬他,只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便故意興師動眾地向站立兩廂的司刑罰的軍兵厲聲喝道:“來呀!把此人……”
“慢!”丘剛忽然大喊一聲。把宋奇後面的話堵硬生生堵了回去,然後拉著宋奇走到台子後面,附在宋奇耳邊小聲嘀咕道:“這符豪威可是金元帥的內弟?”
宋奇臉色一變,隨後冷哼了一聲,“什麽?他是元帥的內弟?你是說他是傾城公主的兄弟,不可能吧?公主的兄弟不就是王子嗎,王子還會來我軍中當司馬?你開什麽國際玩笑!”
丘剛眉毛一聳,小聲道:“元帥不止一個夫人!反正我已經告訴你了,怎麽處理你自己可要拿捏好!”
宋奇聽了,哭笑不得。眼睛像看癩蛤蟆一樣看著丘剛的臉,恨不得幾眼把他看死。這小子看起來五大三粗忠厚老實,實際上一肚子壞水,實在是太他麻的腹黑了,早不說晚不說,到印鐵當眾說了“可處斬刑”才說,這不是明擺著看我的笑話嗎?這小子肯定是看我當了先鋒官,重要性遠在他之上,心裡不爽,才故意要讓我當眾出乖露醜。
難道我要當著二萬軍兵的面收回成命?
或者我將錯就錯。真的要把元帥的內弟斬了?
歷史上,治軍嚴明的不乏其人,如孫武斬二妃,司馬穰苴斬莊賈。被他們所斬的人都是犯了一些小錯,他們這麽做無法是要立威?難道立威真的要靠別人的人頭嗎?
宋奇並沒有想斬符豪威,只是想嚇唬嚇唬他,給他一個下馬威,以便將來不掣肘自己。
因為符豪威事實上隻犯了前面兩條軍規,第三條是典甸主動碰瓷的。第四條根本不存在,因為他真的是司馬。
再說,真的斬了符豪威的話,自己的職業生涯就算完了。不會有幾個人大度到能容忍別人拿自己給他的權力殺自己的人。難道金元帥會例外嗎?
想到這裡,宋奇恨得牙齒癢癢的,一巴掌拍在丘剛的肩膀上,恨不得一巴掌把丘剛拍穿到有幾層木板厚的點兵台的下面去。
“丘將軍,你剛才叫‘慢’是什麽意思?”宋奇拍著丘剛的肩膀,大聲問道。他要把皮球踢回給丘剛。
丘剛被宋奇拍得矮下去半截,痛得哎喲一聲,一直抓在手上的任命書也失手掉在地上。他心裡詫異道,宋奇這小子不是文職出身嗎,怎麽力氣這麽大啊!
丘剛皺眉蹙眼道:“他並沒有冒充司馬!他真的是元帥派來的司馬!”
符豪威一瘸一拐地走近宋奇和丘剛,一臉委屈地說道:“宋將軍,我真的是元帥派來對司馬。丘將軍可以作證的!”
宋奇責備道:“丘將軍,既然你早就知道他是新任司馬,你為什麽不早說?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丘剛心裡罵道:我不是給你看過了嗎?嘴裡隻得抱歉道:“是我疏忽了!”說著,他俯身從地上撿起任命書,雙手恭恭敬敬地展開,高聲朗讀道:“大元帥令:任命符豪威為行軍司馬。任命鬱滿為行軍主簿,任命印鐵為行軍參軍。任命典甸為中軍副將。”
剛才碰瓷倒地的典甸早已爬起來回到校尉隊列站著, 這時聽到他被任命為中軍副將的任命書,心裡樂開了花,滿臉洋溢著喜色。這四人當中,他是最後一個知道自己任命的消息的。所以他也最感意外,最為驚喜。站在典甸身邊的幾個校尉都開始祝賀他,與他握手。
校場中的人,似乎都暫時忘記了符豪威違犯軍規之事。
符豪威的臉上似乎又回復了傲慢得意的神色,怪聲怪氣道:“我就是任命書上說的司馬符豪威!你不能懲罰我!”
宋奇扭頭看向印鐵,問道:“印參軍,請你告訴我,一個位在司馬的人,是不是應該懂得軍規律法?如果明知故犯,該當何罪?”
印鐵嚇得不敢回答,眼睛瞧瞧符豪威,又看看丘剛,只是不敢看宋奇。他聽他的老師岑應提醒過,符豪威是金元帥的人,在軍中直接代表金正雷,對他務必小心伺候。沒想到上任第一天就得罪了符豪威,看來他以後乾不成了。剛才他被宋奇的一句“冒充司馬”所誤導,沒有往這邊想,另外也是因為自己表現欲太強,想在宋奇和二萬軍兵面前賣弄自己的學識,一口氣說了那麽多罪名,又把懲罰說得那麽重,現在根本無法收回來。
“嗯,印參軍。請你告訴我。”宋奇催問道。
宋奇把他的職務都叫了出來,印鐵不能不答,除非他不想幹了。他抬手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虛汗,向宋奇和符豪威分別拱手,結結巴巴吞吞吐吐道:“既然他真是司馬,那麽剛才我講的第四條就不存在了。至於其他三項,念在初犯……那麽……罰降三級……加杖刑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