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黎明,天剛蒙蒙亮,宋奇起了個早,便出了院子,登了龍尾山,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來,面朝大海,極目遠眺。 晨曦中的大海昏暗而平靜。遠處,天空象一個巨大蛋殼,漸漸泛紅,太陽則如蛋黃,漸漸地浮出海面,在離開海面的一瞬間若用力的一彈,彈起在空中,照射著海面泛著金光,隨波蕩漾。
宋奇一動不動地靜坐著,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遠方海天相接處,頭腦中一片空白。。。
“想家了嗎?”不知什麽時候凌雪上了山,立在他身後,輕聲問道,“現在想起你家在哪裡了沒?”
宋奇不由得回頭斜視了凌雪一眼,心裡暗自笑道:“看來她仍然認為我前天說的是胡話。”便朝身旁的石頭努努嘴,示意她坐下。
凌雪很聽話地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用手指慢慢梳理著垂在胸前的頭髮,並不急於聽到宋奇的回答。
宋奇這兩天靜思默想,把大腦中的歷史朝代大致梳理了一遍。根據他對歷史的了解,那時的杭州叫錢塘,屬於梁國,距飛機失事的時間最少有一千多年。
宋奇目光幽幽,望著海面,深吸了一口氣,喃喃說道:“想起來了,在錢塘。”
凌雪聽了,莞爾一笑,道:“說起錢塘,我還是約略知道的。我前幾年才讀過白居易的《錢塘湖春行》: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蔭裡白沙堤。”說著,隨手拾了根樹枝,在地上隨意劃了幾個圈圈。劃畢,用樹枝指著地上的圈圈,抬頭瞟了宋奇一眼,道:“這裡是陳國,南面是衛國,衛國南面才是梁國。錢塘屬於梁國。此地去梁國路途最起碼三千裡。現在衛國和梁國正在打仗,雙方的邊境上烽煙四起。”
“打仗?”宋奇所生活的年代太平無事,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乍一聽打仗顯得很吃驚。
凌雪用樹枝分別指了指地上代表衛國和梁國的圈圈,歎道:“本來梁國為了與衛國和親,將一個美麗的公主嫁給衛國的一個王子。豈知那衛國老皇上見梁國公主美豔絕倫,便將未來的兒媳婦據為己有。梁國皇上聽到如此醜聞,勃然大怒,一怒之下便興兵伐衛,捍衛赫赫皇室尊嚴。”
宋奇難以置信,愣了半晌,將手在石頭上一捶,憤然罵道:“霸佔兒媳婦?天下竟然有這樣禽獸不如的人,而且還是皇上!”
凌雪淡淡一笑道:“現在是亂國時代,禮崩樂壞,廉恥喪失,人心唯危,道心惟微。那些失去製約的皇上什麽壞事做不出來呀。”
“亂國時代?”宋奇好奇地望著凌雪。據他所知,在歷史上可沒有亂國時代的說法。
“是的。”凌雪點了點頭,解釋道:“當今天下分為四國,東方的衛國最大最強,西方的楚國次之,北方的陳國和南方的梁國乃是小國。在陳國的北面還有蠻夷之國赤朱國。各國紛爭,幾乎天天打仗。”
“原來如此。”宋奇徐徐點頭,似乎有點明白了。或許這是當時人對她們那個時代的說法。
凌雪點了點頭,目光幽幽,隨意瞟了宋奇一眼,道:“所以,不如等梁衛戰爭結束了,路上太平了,那時再回去不遲。”
宋奇目注地上的圈,默然不語。他也並沒有執意要離開。雖說暫時把杭州跟錢塘對上了號,但是杭州並沒有穿越過來,在錢塘能找到自己的家嗎?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嗎?若離開這裡,他能到哪裡去呢?
宋奇長歎一口氣道:“好吧。既來之則安之吧。”
“我不是不讓你回去,
我這是為了你的安全。”凌雪心中一喜,側頭斜視著宋奇,笑意盈盈,“我爹曾提起過,再過幾個月,夢島的明朱公有船去梁國做生意,到時候你就跟了他的船回家去。從海上過去又快又安全,豈不是更好。” 宋奇聽了這話,眼眸中漾起一種莫名的興奮,回視著凌雪問道:“明朱公是誰?”
“一個大富翁,富可敵國,其財富之厚,可以說當今天下無人能及。”凌雪說著,抬手向遠處指去,“他就住在那個夢島。”
“這麽厲害!”宋奇一面讚歎著,一面順著凌雪所指的方位向遠處的海面望去,遠處的海面,藍藍的一片,直到海天相接,什麽也沒看到。
“是的!”凌雪回手指著煙雲氤氳的黃龍頂說,“天晴時在那山頂上可以看的到。”
“哦!”宋奇回應了一聲。
凌雪又徐徐說道,“聽說他有一本天書,他就是靠天書的指引發家致富的!”
“天書?”宋奇聞言一怔,定定的望著凌雪,“這麽神奇?真的有天書?”
凌雪眉毛一挑,眼眸漾起一絲笑意,隨意轉動著手中的樹枝,道:“大家都這麽傳說,但是誰也沒有親眼見過天書。明朱公本人從來不承認有什麽天書。”
“是的,世界上哪裡有什麽天書!”宋奇點了點頭道。
凌雪抬頭凝視著遠處的海面,喟然歎道:“可是別人堅持認為他是有天書的,隻是深藏不露而已,否則他的生意何以能夠百戰百勝?為了這本若有若無的天書,明朱公多次遭到暗算劫殺,險些喪命。為此他不得不雇傭大量的護衛家丁,以策安全!饒是如此,依然不能阻止那些豺狼賊子的覬覦之心。”
宋奇邊聽邊說:“凡極富極貴之人必成眾矢之的。這是典型的嫉富紅眼病,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這時太陽已經升高三丈。忽見遠處一帆扁舟,隨波飄來,在波浪裡時隱時現,越飄越近。凌雪手搭涼棚觀望,凝目望了半晌,笑對宋奇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了!"說著,如飛跑進屋,然後拉著凌老爹一道出來,喊上宋奇一起到海灘上迎接客人。
宋奇不知所以,隻得跟隨而去。三人健步如飛下到海灘上,這時海上那船已經駛近了。
到近處才發現,這艘船其實不小,可容二十人乘坐。那船頭上立著一白衣老者和一紅衣少女,船艙中和船尾還有數人,或坐或立。
“明朱公,是什麽風把你吹過來的?”凌老爹向老者招了招手,高聲遙呼道。
“哈哈,是海上的閑風!”那老者站在船頭上向凌老爹招手,呵呵笑道。
“凌叔叔好!”那紅衣女子也笑吟吟打招呼,聲音如黃鶯啼囀,悅耳動聽。
說話間船已靠岸,搖櫓的水手搭上跳板,老者攙著女子的手,二人一前一後上了岸。後面隨從們也先後下了船,皆是青衣小帽裝束,數一數有八個,挑籮擔框,似有不少行李物件。
在他們互相寒暄的時候,宋奇朝他們仔細觀瞧。見老者年紀在六十左右,花白胡須,面若童顏,觀之可親;少女年齡不過十七八歲,生得儀容秀雅,骨肉停勻,長發披肩,飄若仙子,見之忘俗。
這紅衣少女攜著凌雪的手,又在她腮幫子上捏了一把,含笑說:“幾個月不見,雪兒出落得愈益漂亮了!”
凌雪臉上起了紅暈,眼睛飛速瞟了一眼宋奇,笑道:“明玉姐才是越來越美麗,象個仙子!”
在紅衣少女和凌雪說話時,宋奇又偷偷的多看了她幾眼。眼前這少女,無論是長相和身材都和宋奇的女友夏菲一模一樣,隻是髮型和衣著迥異,口音也略有不同。宋奇疑雲叢生,凝眉思考:“莫非菲兒也穿越了過來?不會這麽巧吧?”
這時那叫明玉姐的女子發現了凌雪身後的宋奇,向他瞟來一眼,四目恰恰相對,宋奇臉一紅,連忙移開視線,心裡突突亂跳,臉上也灼灼發燒。
明玉姐向宋奇投來好奇的目光,在宋奇身上細細打量了一番。只見他身穿布衣,面如滿月,俊眉星目,風度翩翩,一頭短發,在長發人群中特別扎眼。
明朱公亦目注宋奇,惑然向凌老爹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宋奇,梁國人氏。”凌老爹連忙上來兩步,拉了宋奇過去,笑著介紹,又指著明朱公父女向宋奇說:“這位是明朱公,這位是明朱公的女兒明朱玉。”
宋奇定了定神,連忙鞠躬施禮一一拜見。此時他對古禮還不甚熟悉,加上他的髮型怪異,惹得大家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五天前,我和雪兒在海邊打魚時發現宋兄弟躺在沙灘上人事不省,便把他抬回了家。”凌老爹向大家簡明扼要地說了說自己是什麽時候在哪裡怎樣救了宋奇的,然後顧視宋奇道:“至於宋兄弟是怎麽從梁國漂流到此地的,我也說不清楚,還須宋兄弟自己講。”
“好的。”宋奇不能說他是從一千年後的飛機上掉下來的,他怕嚇到他們,他想了想,便隨口胡謅道:“那天我偶爾在海邊遊玩,驟然刮起了一陣颶風,一不小心便被風刮下懸崖,掉落海中,後來人事不省,不知怎麽就漂落到了此處。感謝凌老爹救了我一命,否則我早就葬身大海之中了。”
明朱公聽了歎息一聲,點頭不語。頓時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
明朱玉聽得很出神,聽完後,雙眸中漾起一抹晶瑩濕潤的淚花,不過沒有掉下來。她輕輕轉動明眸,凝目望著宋奇,又似信非信地問了一句:“你說的是真的嗎?”
宋奇被問得一怔,隨後便用力的點了下頭。不這麽說,他又能怎麽說。如果實話實說,她們豈能相信?
大家半晌不語,凌雪見狀,先轉悲為喜道:“明玉姐難得來一趟,大家還是趕緊進屋裡坐吧。”
“對對對!”凌老爹連聲說道,“還是雪兒說得對,咱們進屋慢慢聊。”
大家於是說笑著逶迤上了坡,進了屋,就桌而坐,酒食是現成的,是明朱公的隨從挑來的。明朱公和凌老爹坐了上座, 宋奇東向,明朱玉西向,凌雪打橫而坐,隨從們則在外面另桌而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宋奇端起酒杯分別敬了明朱公和凌老爹一杯。第三杯酒他猶豫了一下,不知是該先敬明朱玉,還是先敬凌雪。這時只見明朱玉先舉起酒杯,眼含微笑,說道:“剛才聽了宋大哥的坎坷經歷,小妹甚是難過,不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畢,舉起酒杯與宋奇對碰了一下,便泯了一小口,臉頰微紅。
“借你吉言!”宋奇眉毛一揚,端起酒杯一仰而盡。
凌老爹和明朱公也對碰了一杯,飲盡後把杯子一照,笑對明朱公道:“明朱公,不知你何時有船去梁國,宋兄弟甚是想家,到時候可順便搭他一程?”
“小事一樁!大概還有五六個月,貨準備好了就走。”明朱公說完,也幹了一杯。
“怎麽樣,我沒哄你吧?這五個月可以安心的住下來了吧。”凌雪向宋奇盈盈一笑,也舉杯與宋奇碰了下,然後送到嘴邊,輕輕泯了一口,臉上頓時漾起了紅暈。
明朱玉秋波微轉,睨了一眼凌雪,微微一笑道:“五六個月不長,很快就過去了!無聊時可來我們島上玩玩。”
“好呀好呀,我也好久沒去島上玩了。島上比這裡可好玩多了!”凌雪喜之不盡,拍手笑道。
“鶴來,再過半個月就是端午節,到時島上會舉辦龍舟會,屆時你務請光臨,大家共賞盛會,一同樂和樂和。”臨走時,明朱公向凌老爹下了邀請。
“行!到時候我們一定來。”凌老爹爽快地應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