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清晨,一向在皇上龍颯竔身側隨侍的況世良靠近了龍颯竔,低頭低聲道。
龍颯竔的病病得很重,長期都在床上躺著,神智並不是那麽地清楚。可是隨著時間的推進,今日卻已經是那個日子了。況世良的心頭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最終還是靠近了龍颯竔開了口,“今日,是皇后娘娘問斬的日子了。”
他說著,俯下身,站在窗邊,清瘦的臉龐上帶著幾絲不安和擔憂。數日以來,為了照顧皇上,他幾乎沒有離開過床榻邊,原本平整的長袍現下也有了一些皺褶,耷拉著,然而現在的他絲毫考慮不到那些東西了,愁雲滿布的臉龐上,滿滿的都是對月淺寧的擔憂。
換了以前,不管是什麽樣的人,按照況世良的睿智,他都很清楚明澤包身的道理,絕對不會去輕易的開口。可是,現下,那個女人就要被問斬了,這一次,他況世良竟是無法平靜下來。
床榻上的龍颯竔,額頭上帶著豆大的汗水,恍惚之中,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眼中是混沌。
“皇上,三思。”況世良朝著龍颯竔跪下,低著頭,眼中滿滿的是擔憂和不忍心,“皇上,下官和皇后娘娘的交往並不深,但是下官也深深明白,皇后娘娘絕對不是做出那種事情的人呐。下毒一案還有很多疑點,萬萬不可如此草率行事,皇上請三思,收回成命吧。”
他說著,十幾年來的明澤包身在此刻化作了虛無,滿心所牽扯的,是那月淺寧的生死。
然而病重之中的龍颯竔的臉色分明還是混沌著的,看著他,龍颯竔的眼中忽閃忽閃著,似乎在努力理解著他在說一些什麽。
就在這時候,德妃軒轅如沐推門走入了大殿之中。
她一身素雅的長袍,將自己打扮得如仙子下凡一般清麗漂亮,身側並沒有帶著宮女,只是手上撈著一個小木籃子,看樣子是和往日一般地來照看龍颯竔並且為他送湯藥的。
“喲,況公公,您這是在做什麽。”
看著下跪的況世良,軒轅如沐眉角一挑,擺出一副驚訝訝異的摸樣。柔美的眉眼在她的刻意為之之下,更閑柔媚,惹人愛憐。
“況公公快請起呀。”她走上前,將手中的小木籃子暫且放在了一旁,彎下腰扶起況世良,“皇上現下病重,況公公有什麽事情,還請日後再談吧。”
況世良被硬生生地扶了起來,神色越發蒼白了,滿滿的擔憂堆滿了他的面龐。他張了張口,回過神去看了龍颯竔的一眼,然而龍颯竔還是微眯著眼一副混沌而神志不清的摸樣,況世良歎了口氣,終究還是閉上了企圖張開的口。
軒轅如沐是下毒一案的有關者,況世良再怎麽失控,也不會在她面前提月淺寧的事情。
看著龍颯竔現下混沌的摸樣,恐怕也無法做出什麽決定來,況世良思緒片刻,最終決定到大牢去,見見就要離開的月淺寧。
“娘娘,下官先告辭了。”他向軒轅如沐請辭道。
“萬事有我。”軒轅如沐答道,嘴角彎彎,笑容溫婉如水。
況世良見了那笑容,微微一愣,那嘴角的笑容太過明豔,美好到了極致,反而有了一種其中淬了毒的恍惚感。況世良甩了甩腦袋,認為自己是擔憂過度了,於是再次行禮之後,便邁開腳步,朝著月淺寧所在的大牢而去。
碩大的宮殿之中,只剩下了軒轅如沐,龍颯竔和一眾侍衛婢女們。
“這裡有我,你們都先下去吧。”望著眾人,軒轅如沐甜甜地笑著,溫婉地開口道。
眾人聞言,領命,緩緩退下。
碩大的宮殿,
只剩下了軒轅如沐和龍颯竔。望著床榻上的龍颯竔,軒轅如沐的嘴角微挑,笑得溫婉如水。
大牢之中。
昏暗的燈光中,大清晨的,旁邊不遠處的那三名女子還沉浸在沉睡之中,唯獨月淺寧早早地醒了,睜著眼休憩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今日,就是她問斬的日子了。
大牢的門被猛地打開,帶入了一絲光亮。
一個一身戎裝的男子率先走入了大牢之中,身後還跟隨著幾名士兵。
他們的動靜不大,但是還是吵醒了一旁的幾位女人。那名名叫劉姐的女人坐立起來,眯著一雙怔松的眼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有些恍惚之感。
獨孤將軍走近了,靠近月淺寧。
幾乎每次見到獨孤將軍,他都是身著戎裝,而且往往都是黑色的。只是今天的這一件,要比以往的要樸素得多,只是純粹的黑色,上頭並沒有任何紋飾,向來,是為了押送月淺寧而特別準備的。
為了押送她去刑場。
沒等獨孤將軍開口,月淺寧便順從地站了起身來,看向他。
“娘娘,準備好了嗎。”獨孤將軍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陰影。
他看著她,她也隨之投回視線。
纖瘦的身軀站得筆直,有著屬於她的一份堅持。
“準備好了。”她回答道,一抹微笑自她嘴角彌漫開。
多日穿著下,她的囚服略顯肮髒,然而卻絲毫不因此泯滅她清冷的氣質。她站在那兒,平凡甚至略顯醜陋的臉龐,帶出了如蓮花般純淨高雅的氣質。
況世良一路狂奔,來到了大牢之中。
然而大牢此時已經人去樓空。月淺寧已經被帶走,只剩下獨孤將軍的手下兼得力助手江子在哪兒彎腰收拾打點著一切。
況世良環顧四周。
月淺寧在這兒住了數日,他也因此來到這大牢之中無數次。
雖然又潮濕又髒亂,光線昏暗不說,還總是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可是,現下看著這個地方,卻還是不禁有些留念。
這裡,曾經有一個她。
他終究還是來晚了。
“她走了。”況世良呢喃道,不需要聽江子回答,他就已經知曉了答案。
然而他終究還是那樣開口的了。
失去了她的大牢空蕩蕩的,靜得可怕。
就連一旁的兩名女子也仿佛和稻草,欄杆一般,成了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