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爺沉著臉地回了凌府。
他的身形有些僵硬,步履也遠比平日遲緩,一臉的心事沉沉。
孫氏像往常一般迎了上去,笑著招呼:“老爺,你今日怎麽回來的這般早?”
凌大爺像沒聽見一般,木著一張臉進了屋子,木然地坐了下來。目光有些茫然,神色中有一絲平日難得一見的不安和驚慌。
“老爺,出什麽事了?”夫妻多年,孫氏從未見過凌大爺這般失魂落魄,心裡隱約有了不妙的預感,語氣也變得緊張急促起來。
凌大爺神色僵硬地吐出一句話:“盧平完了!”
盧平?
孫氏一愣,脫口而出道:“盧平怎麽了?”
“他暗中勾結燕王,參與了行宮刺殺。”凌大爺頹然地閉上眼,聲音裡滿是悲涼:“被大理寺秘密關進天牢裡審問,證據確鑿。皇太孫今日在朝上宣布了此事,散朝後稟報了皇上。聽聞皇上大發雷霆,要處死盧平。”
“謀~逆是重罪,牽連盧氏所有同族。現在盧家人已經被全部押解來京城了。只怕盧家所有的男丁都難逃一死。婦孺孩子能保住性命,也免不了要被流放……”
話還沒說完,孫氏的臉就唰地白了,口中無意識地絮叨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盧平的膽子也實在太大了!
這可是要誅滅全族的重罪!
他怎麽敢做出這樣的事來!
“今日朝上,根本無人敢為盧平說情。”
凌大爺的語氣愈發沉痛,眉頭也皺成了川字:“盧家是徹底完了!盧安盧潛父子都性命難保。隻可憐了我妹妹,嫁到盧家這麽多年,沒過上幾天好日子。現在又被牽累,日後還不知如何。”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雖然長久不見,總有幾分血緣親情。
想到凌氏即將到來的悲慘命運,凌大爺的眼眶很快紅了。
孫氏也抹起了眼淚,哽咽著道:“妹妹的命也太苦了。”
可惜,誰也救不了凌氏,更救不了盧家人!奪愛之冷少情深不負
說句不好聽的。到了這種時候,和盧家避嫌離盧家遠點還來不及,誰還敢往前湊?尤其是凌家,和盧家是正經的姻親。萬一表現得過於在意,惹來太子的疑心就不妙了。
孫氏為盧家的事傷心感懷片刻,又擦了眼淚,低聲問道:“老爺,妾身說句不該說的話。如今這情形,我們是顧不上盧家了。老爺這些日子也得謹慎小心些。萬一行步差池,被禦史一本參到朝堂上。到那個時候,我們凌家也討不了好。”
這麽明顯的道理,凌大爺豈會不懂。
凌大爺沉默片刻,才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不過,這件事實在要緊,不能瞞著母親。我這就修書一封,讓人立刻送信到定州去。”
“還有,我接下來一段日子會告病,在府裡‘養病’。等盧家的事情全部平息了再露面。盧家的事,你提點幾個孩子一聲,讓他們都保持緘默,別胡亂說話。”
孫氏一一應了下來。
凌大爺很快去了書房,寫了一封家書,讓人連夜送了出去。
寫完書信後,夫妻兩個俱都無心安寢,對坐了一夜。
……
隔日,凌大爺告了長假,在府裡開始“養病”。
凌靜姝和蔣氏很快就知道了盧家的事。
蔣氏震驚不已,凌靜姝也適時地表露出一臉錯愕難過:“大伯母,怎麽會忽然發生這種事?姑父若是被處斬,姑母要怎麽辦?”
一夜未眠的孫氏陡然憔悴蒼老了許多,聞言苦笑道:“這些事,我現在也不清楚。你們兩個也別多問了。”
頓了頓又叮囑道:“老爺已經告病不出。接下來這段時日,你們也都低調些,盡量別出門。”
凌靜姝和蔣氏一起低聲應下了。
出了這樣的事,孫氏心情十分陰鬱,沒心情說話。
凌靜姝和蔣氏略坐了片刻,便告退出來。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蔣氏紅著眼眶低聲唏噓:“真沒想到,盧家一夕之間就要家破人亡。”浮生夢之引魂燈
蔣氏和盧家的人來往極少並不親近,說有多深厚的感情談不上。不過,眼睜睜地看著盧家遭此劫難,心裡也著實不是個滋味。
凌靜姝也是一臉哀戚:“是啊,誰能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
凌靜姝不知花了多少力氣,才將心裡的暢快按捺下去。
盧平完了!盧安完了!盧家完了!至於凌氏,只會生不如死。
大仇得報,大概是這世上最暢快淋漓的事情。
自從接到皇太孫的信之後,她整個人都沉浸在這份難以言喻的快意中。現在既是連凌大爺夫婦都知道了,顯然盧家的事已經傳開了。
她暗暗地長呼一口氣,將前世所有的陰鬱不甘哀傷痛苦怨懟憎惡都抒發出胸膛。
蔣氏身為名門閨秀,頗有些見識:“盧家的男丁怕是都要被處斬,盧家也會被抄家。現在想來,盧家表弟被逼著落發為僧,倒是一樁幸事了。”
出家為僧,意味著斬斷塵緣,和盧家再無關系。盧家滿門被斬,也斬不到盧泓的頭上。
不管如何,總能留下一條性命。
想到盧泓, 凌靜姝的心中只有一片漠然。
前世種種,都已經了結了。她和盧泓,再沒有半點關系。各自珍重安好吧!
大概是凌靜姝表現的太過平靜了,惹來了蔣氏疑惑的一瞥:“阿姝,你聽到此事,就不難過麽?”
凌靜姝直到現在都沒掉過一滴眼淚,未免有些涼薄。
她能強忍著沒笑出聲來,已經是很有自製力了。也實在裝不出傷心難過的樣子來。
凌靜姝垂下眼瞼,掩住眼底的冷笑,低低地說道:“難過又能怎麽樣。自作孽,不可活。盧家二叔野心勃勃,連刺殺皇上太子的事情都敢做。事情敗露了,這也是他早該料到的結局。”
這倒也是。
蔣氏輕歎一聲:“罷了!我們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就是了,這些事,我們不該管也管不了。公公肯定已經讓人送信回定州了。這一次,怕是祖母也要長途跋涉到京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