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裡人來人往，事情繁瑣。太子妃平日裡忙忙碌碌，幾乎不得空閑。

　今日昌平公主到府裡來，太子妃按捺著性子陪著她說話。吃了午飯，又陪著她在園子裡賞花看樹消磨了許久，昌平公主才離開了。

　昌平公主一走，太子妃立刻長長地松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幸好一個月隻來兩三回，要是隔幾日就來一回，可就讓人頭痛了。”

　這種話，太子妃說說無妨，一旁的宮女自是無人敢接這個話茬。

　葉女官用目光示意宮女們都退下，然後才低聲說道:“太子妃若是不想見公主殿下，以後公主殿下遞名帖來，奴婢就說您有事，擋回去就是了。”

　太子妃眸光一閃，淡淡說道:“不用了。本宮多花些時間精力，將她應付過去就是了。”

　她雖然瞧不上昌平輕浮浪蕩的做派，可兩人畢竟是姑嫂。昌平又極受寵愛，她總不能將昌平拒之門外，還是敷衍一番罷了。

　“我既是應了凌家人，你記得吩咐一聲，讓人就近安排一間空的客房出來。幾日後凌家姐弟登門，你讓人領著他們過去。”

　葉女官應道:“是，奴婢記下了。”

　太子妃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去太孫的院子裡說一聲，等太孫回府了，讓他來見本宮。”

　葉女官應了一聲，悄然退了下去。

　太子妃獨自坐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悄然隱沒。

　……

　天色漸晚。

　太子妃的屋子裡燃起了精巧的八角宮燈，將飯廳裡照的亮堂堂的。

　太子妃和太子坐在紅檀木的飯桌前，桌子上擺滿了各色面點粥點和各色菜肴。

　太子五官英俊，面色卻略顯蒼白，眼角有幾絲皺紋，鬢角也有幾縷白發。摻雜在黑發中，格外的惹眼。

　相比起美麗溫雅年輕的太子妃，年過三十的太子卻稍稍顯出了幾分和年齡不符的老態。

　皇太孫邁步走進內堂。給太子太子妃請安:“兒子給父王母妃請安。”

　“好了，這裡沒有外人，不必講究這些虛禮了。”太子妃衝皇太孫笑吟吟地招招手:“快些過來坐下，等吃了飯再說話。”

　太子也含笑道:“是啊。家宴不拘常禮。”

　皇太孫依然有板有眼地行完了禮，才站起身來，走到飯桌邊安然坐下了。舉止有度，風度極佳。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點不是來。

　那張英俊逼人的臉孔。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凝。

　太子妃早就見慣了他這副模樣，還是忍不住數落了幾句:“你呀，在外面要老持沉重，不露聲色不苟言笑也就罷了。此時只有我和你父王，又沒有外人在，你還這麽繃著臉做什麽。”

　對著親娘都沒個笑臉，看了真有點糟心。

　皇太孫眉毛都沒動一下，淡淡說道:“母妃，兒臣天生這副樣子，沒有故意繃著臉。”

　……就這也好意思說沒繃著臉！

　太子妃看著面無表情的兒子。又是好氣又覺得好笑:“罷了罷了，我也不說你了。快些趁熱吃飯吧！有什麽話等吃了飯再說。”

　特意叫他過來，果然是有事要說。

　皇太孫不動聲色地想著。

　太子看著少年老成威儀不弱於自己的兒子，心中既覺得欣慰，又忍不住暗暗唏噓。

　他身體病弱，需要長期靜養。東宮一應事務，大多落在了兒子身上。只有重大事情，才由他做決定。

　一個尚未成年的少年，要擔起這麽沉甸甸的擔子，付出的心思和精力遠非常人能想象。也逼著阿曜不得不迅速成長起來。自然也就失去了這個年齡的少年應該有的活潑和朝氣。

　皇太孫察覺到了太子帶著一絲歉意的憐愛目光，心裡湧起一陣暖意。主動為太子夾了一塊魚:“父王喜歡吃魚，多吃些。”

　他生性不喜多話，臉上也看不出特別的表情。

　太子臉上有了笑意:“你別顧著我了。自己吃吧！”

　皇太孫嗯了一聲，沉默地低頭吃飯。

　……

　食不言寢不語。

　一家三口在安靜沉默中用完了晚飯。然後移步到了隔壁的內堂說話。

　太子和太子妃各自坐了上首，皇太孫坐在太子身側，神色泰然。太子妃沒張口，他也就不說話，像是在比誰有耐心一般。

　很顯然。親娘總是拗不過兒子的。

　太子妃咳嗽一聲，張口打破了沉默:“阿曜，你今日不在府裡，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嗎?”

　皇太孫挑了挑眉:“什麽事?”

　太子妃慢悠悠地說道:“今日府裡來了客人，是工部司凌郎中的家眷……”一邊說一邊仔細留意著兒子的神色變化。

　凌家人來了?

　皇太孫神色微微一動，下意識地張口問道:“她們來做什麽?”凌九小姐也來了嗎?

　這一句話沒問出口。

　太子妃卻從他細微的神色變化中看了出來，心裡陡然一沉。這個凌靜姝，果然不是普通之輩。這麽短的時間內，竟然就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曾救過凌九小姐，還賞賜了名帖給他們姐弟。這些事，你為什麽從沒告訴過我?”太子妃不答反問。

　皇太孫迅速收斂了所有的表情，神色淡然地答道:“區區小事，一時忘了提起。”

　“你忘了，凌家人可沒忘。”太子妃有意無意地咬重了“凌家人”三個字，話外之意不言自明:“今天他們特意登門，就是有事相求。 ”

　說完這些，故意賣起了關子，不肯再往下說了。端起茶杯，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喝起茶來。

　這一次，沉不住氣的人卻是皇太孫了。

　“母妃，凌家人登門，是有何事相求?”皇太孫張口問道。

　太子妃話語簡潔地將事情的經過道來:“……她們此次登門，就是希望能每隔五日到府裡來一回。衛太醫給你父王診脈後，正好能給凌家公子施針治療。我本不想應下此事。凌夫人卻特意提起了你曾救過凌九小姐的事，看在你的顏面上，我便點頭應了。”

　句句若有所指，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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