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峰的見解已經算是難能可貴,座中諸將多半不及。在各人看來,清廷既然大兵向著天京,而留守天京的兵力萬一若是不足,則太平軍的根本不保,根基不保,不管在湖北和江西打的怎麽順手也是不能挽回丟失天京的損失。
不過在張華軒看來,王雲峰的論斷卻是恰當之極,此人算是天生的軍人和有著軍人天生的敏感。
清軍進薄鎮江,考慮的無非不過是救江西與湖北的急,而在當時的整個南方,也就是湖北的八旗綠營和湘軍可堪一戰,現在翼王石達開與燕王秦日綱都在江西與湖北等地,如果不是顧忌天京有失,以這兩人的軍事才能和太平軍西征軍的精銳程度,完全能把湖北全境肅清,然後把曾國藩徹底圍死,湘軍一滅,湖南的洛秉章又有什麽能力獨挑大梁?這樣南方全境都沒有人能製衡太平軍的發展,只要面住這半年多的時間,整個天國的南方都將被盤活,那時候再回頭收拾江南、江北幾個大營,翻掌事耳。
只可惜太平軍看不到這一點,秦日綱與石達開先後回師,當時石達開領數萬精兵圍南昌,曾國藩實在是命懸一線,只要再攻些時日,湘軍必亡,曾國藩必死,天國大局,則完全不同了!
不過太平軍看不到這一點,張華軒卻是決定幫他們一手,畢竟,在這個時候很明顯,兩邊共同的敵人是清廷。通風報信就算了,不要說以張華軒的身份不容易讓天國的上層輕易相信,就算是信了,張華軒相信以楊秀清的跋扈與自信,他根本就聽不進別人的話或是相信別人的判斷,所以這種幼稚的舉動,就不做也罷了。
既然王雲峰能看出來這一點,也是難能可貴,底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當下張華軒打斷王雲峰的話頭。向著諸將笑道:“他們兩邊打生打死,當然是好事一樁。不過若是發匪回師,將來主力又雲集在南京四周。對我們行事頗多不利,所以還是要幫他們一手,讓他們繼續在湖北與江西得意,至於天京之圍,咱們幫他們解了,這樣,石達開與秦日綱不必急著回師,大夥覺得如何?”
這些天來,張華軒雖然已經等若是獨立於清廷以外。(百度搜索網更新最快最穩定)別地不說,海州與淮安和宿州等地的知府與州縣官都已經被全部撤換,連表面的過場都沒有走一下,一聲招呼也沒有和朝廷打,這麽一來。其實他叛清自立地事已經很是清楚,淮軍將領都是武人,這幾年下來對張華軒又有著絕對的信心,而且久在軍中,對淮軍與清軍和太平軍的戰力等級相差有多遠也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不需要旁人來說。所以張華軒擺出這樣姿態,淮軍將士卻沒有那些人幕僚那般的抗拒,一個個心中都是大喜。此時張華軒這麽一說,顯然是要公然造反,向著清軍用兵,不然又何談相幫太平軍一手之說?
當下各人都是凜然。有不少人還面露緊張之色,要知道造反是關系到家族存亡的大事不可不慎,各人雖然是信心滿滿,到了這個時候,仍然是心中緊張。有的人滿臉緊張之色。也有人緊握雙手,直到把指骨捏的發白。
張華軒不理會眾人的神情舉止。當下仍然是好整以暇道:“江北大營地托明阿與德興阿等人,不過豬狗耳。兩萬多兵,幾千八旗,大半綠營,上次發匪北伐後,江北大營已經喪膽,淮軍誓師而向,最多一戰,江北大營必定土崩瓦解,然後,以新建之海軍水師肅清江防,向蘇州而戰!”
眾將先是凜然,然後都是露出大喜之色,大夥兒都是知兵之人,雖然不及王雲峰的戰略眼光,不過經過現下這麽一說,眾人心裡都是明鏡也似。江北大營不堪戰,淮軍諸將都是知道,要知道這個大營雖然歷經琦善與江北物力辛苦建成,其實在歷史上全無建樹,江南大營怎麽還能威脅到天京的安全,江北大營卻是什麽作用也沒有起,而在太平軍的兩次攻伐中都是土崩瓦解,這樣一個屁用不頂的大營,眼前地淮軍眾將哪會放在眼裡?不要說淮軍現在能動員超過百門的重炮,就算是淮軍士兵拿著長矛大刀上,也是一天之內就能把江北大營給破了。
而破營之後,又有海州的四艘軍艦在,這些軍艦當然是買的舊船,張華軒這會子還沒有錢來建設強大的海軍,不過就這四艘舊船已經足夠,長江沿線沒有如大沽口那樣的海防炮台來防守,四艘裝備了重型大口徑火炮的蒸汽軍艦足夠把長江江防完全置於淮軍的火力這下,等輕松打破了江北大營之後,淮軍過江南渡,直插蘇州常州等地,把蘇南膏潤之地拿在手裡,到那時,淮軍所佔地盤雖然不大,卻是當時中國地精華所在,加上淮安等地的工商實力與充實的人力,想席卷天下,絕非難事。
想到這裡,眾將心裡都是乒乒直跳,為將者,誰不願征伐天下,博一個封妻蔭子,誰不願公侯萬代?跟著一個手腕強橫,英明睿智眼光毒辣的主君,又有何憂?
當下由王雲峰帶頭,淮軍諸將均自低頭俯首,齊聲道:“願為大帥效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雖然有武將說出這樣人地話來有些不倫不類,張華軒還是聽的大喜。而且諸將說的這麽心齊,顯然也是事先有過商量,他擺明兵馬造反,諸將如此心齊跟隨,士氣如虹軍心可用,卻怎教他不喜歡。
畢竟還是在成軍之時,淮軍就是由著張華軒自己一手創帶起來,他就是這一支軍隊的主心骨與靈魂,這些將軍看起來現在威風凜凜,九成以上在當年只是一個小兵,自己把他們由小兵提拔至將軍,而日後還會有極大的發展,這些將軍不擁戴他,卻又是擁戴誰?
除了這些位高權重地將軍,真正幫著張華軒掌握淮軍地其實是淮軍的士官群,張華軒極重士官制度,淮軍地士官幾乎全部受到過他的接見,待遇優厚,而且家屬基本上全在淮軍及其相關的產業做事,在土地改租和公地放領上,淮軍士官也得到不小的優侍,這樣一來,由管帶一級的將管帶領龐大的士官群都被牢牢的綁在了張華軒的戰車之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有什麽別樣的心思。
當下張華軒又神采奕奕道:“淮軍現下有兩萬人,以前一則是走精兵的路子,當時沒錢,淮軍沒錢養不起來啊。餉銀,槍械,軍服,大炮,哪一樣不是要白花花的銀子,咱們這兩萬兵可以當二十萬兵來用是沒錯兒,不過眼看就要攻城掠地,地盤大了,淮軍太過分散,火器威力就不容易發揮,咱們淮軍再能打,也不能用一百人對一萬人。所以,還是要擴軍。上次說過,淮軍要有大動作,現下肅反已經該收尾了,大局一定,募兵擴軍的事就能提出來。鹹豐三年時起,就開始用淮軍老兵在鄉間訓練民兵,民兵不拿餉,不過訓練的時候好吃好喝,魚肉不斷,而且訓練時也有賞銀拿,所以幾年下來,淮安府諸州縣受過軍訓的不在少數,這些人沒有戰場經驗,不過扛得槍發得彈,軍容軍姿體能訓練也是與淮軍一般相同,現下既然要招兵,當然是以這些受過訓練的為主,以咱們兩萬人做老底子,先招三萬,湊起八鎮之數。”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也是有些口乾舌躁,當下目視王雲峰,讓他接著再說。諸將雖然有些嫉妒王雲峰如此得寵,卻也知道擴軍是一塊大蛋糕,房中諸將都是擁立張華軒的堅定成員, 而且多是才智之士,所以自信自己能分得一塊,當下都是注視著王雲峰,卻看他說些什麽。
王雲峰也不理會諸人,受到張華軒指示之後,當即清咳一聲,朗聲道:“咱們現在的軍製,雖和綠營兵略有不同,不過基本上還是舊製,官銜名稱也與舊製相當。既然要反,當然不能與舊製相同。況且,舊製原本也不適合了,咱們淮軍都是純用火器了,連長槍營也是取消不用,所以一改舊製,正是適宜。依大人之命,將淮軍分做八鎮,每鎮八千,有步兵營每營五百人,計五千人,炮隊一營,計一千人,工程輜重隊一營,八百人,馬隊一營,二百人。日後,鎮仍稱總兵,營上設團,每三營為一團,設參將為團長,營下分三隊,每隊一百五十人,設隊正,每隊則分十棚,設棚長,這樣,全軍上下,由鎮統團,團統營,營管隊,隊統棚,可以上下一心,指揮如意。除此之外,再重設軍銜,這卻是純用泰西的辦法了,總兵為將,一金星,參將將三顆銅星,管帶兩顆,依將排下,這樣,戰陣之上軍銜高低一眼即可看出,可以方便指揮,而原本的標牌臂章,仍然保留便是。”
王雲峰說到這裡,已經是滿臉興奮之色,這新軍製是他與張華軒商量幾天后得出,有些是從中國軍製裡的舊製沿用,有些純用歐美軍製,兩相結合,用心極深,不由得他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