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夜沉。
屋簷之上,荊天明背負著墨眉,倚風而立。
雲中城中屋舍鱗次櫛比,雖比不得上鹹陽,滎洛,陽翟,臨淄這樣郡治豐饒,人口稠密的大城,但經過多年的發展,也是小有規模。
城中的民居商市經過大規模的翻新,亭閣樓柱,瓦舍窗欞,處處透露著新意。
黑夜之中,一個黑影躍上屋簷,從上翻動,按照約定的記號,來到了墨家巨子的身邊。
“巨子!”
今夜荊天明將其招來,只是為了一件事情。
“吩咐下去,所有墨家的弟子今夜就撤出雲中城。”
“巨子,這是何意?”
那黑衣遊俠不解的問道。
“沒什麽!今夜我打算闖一闖這雲中殿。若是行跡敗露,秦軍大規模封鎖,城中的墨家弟子勢必遭殃。”
“巨子,不可啊!”那黑衣遊俠大喝一聲,隨即又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大,四出的看了看,還好這附近沒有秦軍巡邏。
那黑衣遊俠上前,壓低了聲音說道:“巨子,雲中殿乃是秦太子的老巢,防衛森嚴,歷來闖入其中的江湖俠士,下場無一例外,不可輕進啊!”
“我明白!”荊天明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但我這麽做,有我必須這麽做的理由。”
自那天與高月一會後,心中思念的佳人就此離去,荊天明自然不甘就這樣離去。
高月的修為遠遠高於他,可以說,高月要是想要隱藏自己的行蹤,不讓別人找到。那麽天下幾乎沒有什麽人能夠找到她。
只是,荊天明畢竟不是過往的雞腿明了,這麽多年的江湖歷練,加上執掌墨家之後的種種磨練,此刻的他早已經是一位心思細膩,果決勇斷的一宗之主,真真正正的墨家巨子。
從高月的話中可以看出,她對石蘭很了解。光憑這一條,荊天明就可以得知,高月一直在這雲中城附近。
直覺告訴他,也許月兒,就隱藏在這雲中殿中。
望著遠處那燈火通明,虎賁宿衛的雲中殿,荊天明目光堅定,沒有一絲的怯弱。
“巨子,你心意已決的話。我召集兄弟們,隨你一起進去。”那遊俠說道。
“我這是前去探查情報,又不是去刺殺秦太子,要這麽多的人做什麽?”荊天明大大咧咧的一笑,拍了拍那遊俠的肩膀,笑道。“而且,人多了反而不方便。你們今夜就出城。記住,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
“是,巨子!”那黑衣遊俠見荊天明執意而為,最終還是稟了稟手,身影退了下去。
…….
嬴子弋進山圍獵,小鶴等三個侍女並沒有一起跟著去,而是留在了這雲中殿中,照顧這殿中的女眷。說是女眷,但其實也只有兩個人。
石蘭和拓拔月。
此刻夜已經深,寢殿之中空曠,只有小鶴一人。她還沒有休息,盤腿坐在榻上,運功調息。
不久之後,寢殿的大門被打開,小蝶與小狐相繼走了進來,臉上是一臉苦大深仇,十分疲累的樣子。”
小鶴一笑,看著兩人,說道:“怎麽樣,把她們兩個人都勸回去了麽?”?“真是不明白,她們兩個人哪裡來的力氣,一見面就吵架,每次還吵上兩三個時辰。就是我們在這一旁勸架的,都累了。”小蝶小臉通紅,拿起了床榻上的扇子,揮了揮,疏散著自己身上的燥熱之氣。“這要不是我們前去勸架,估計她們兩個人能夠吵到天亮。”
小鶴,小蝶與小狐作為嬴子弋的貼身護衛,平時示於人前,都是一副偽裝。體型嬌小,聲音稚嫩的蘿莉樣。
小狐嘟著嘴,埋怨道:“主上大人真是狡猾,怪不得要出去圍獵,一次還去個一兩個月,把這兩個麻煩都拋給了我們三個人!”
“就是!”小蝶粉嫩嫩的小臉盡是委屈,附和著:“這幾年來,春蒐、夏苗、秋獵、冬狩,主上大人可是次次不落,還不帶著我們,真是太過分了。”
“好了!”小鶴安撫道:“要是把我們都帶上,這雲中殿還不得給那兩個人拆了不可!”
“姐姐大人的意思是?”小蝶手中的扇子停了下來,似乎察覺了些不對,問道。
小鶴說道:“小虞吃了不死藥,一身修為精深,當世少有人及。每次她與那拓拔月吵架,雖然沒有動手,可是以她的修為,氣勢狂張,尋常人站在她面前都不能自持,驚惶顫顫,可那拓拔月,卻是神色自如。更何況,瞧她們每次吵架那個勁,拓拔月與小虞爭鋒相對,不落下風。難道這還不能說明問題麽?”
小鶴說到這裡,另外兩女的臉色也不覺得嚴肅了起來。小狐不確信的說道:“拓拔月的修為難道與小虞相比,也不遑多讓?”
小鶴點頭,其余兩女的臉色更加不可思議,石蘭的修為已至絕世之境,拓拔月能夠與之比肩,這樣的身手,放眼整個天下也沒有幾人啊!
“拓拔月出身東胡。她一個弱女子,又是怎麽修持到這般境界?這其中,肯定有問題。”小鶴總結道。
“這件事情主上知道麽?”小蝶看向小鶴,問道。
“主上雖然沒有說,但是肯定知道,他似乎有著另外的打算。”
小鶴說著,小耳朵輕輕一動,眼中眸光閃爍,說道:“看來今夜,有老鼠混了進來。”
這雲中殿中布滿了蜃族的靈士,外人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她們三人。
“能夠闖過外府的哨崗,這隻老鼠看來也不一般啊!”小蝶揚了揚自己的小鼻子,說道。“我們要不要去阻止他。”
“不用了!”小鶴揮了揮手,“他去的方向正是拓拔月和小虞的寢殿。這次,我們正好看看這個拓拔月的底細。”
……
荊天明躲過了外府重重的守衛,來到了雲中殿內。
讓他驚奇的是,與外面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的嚴密防禦體系不同。秦太子居住的地方,居然沒有幾個人影?
不過,荊天明卻是沒有時間理會這些。
整個雲中殿並不大,殿宇結構也不是很複雜,只有前後殿之分。
荊天明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找的地方,女眷所住的寢殿。
此刻的寢殿只有兩處還亮著,荊天明趴著牆頭,小心翼翼的窺探著。
殿宇中的女子一身宮裝,正斜躺在床榻上慵懶的翻著竹簡。她背著窗欞,荊天明並不能看清這個女子的面容。不過,從她的背影來看,卻是像極了高月。
“怎麽辦?”荊天明心中暗自糾結著,他的時間並不多,此刻離天亮已經不足一個時辰。他必須在這之前找到答案。
而屋中的女子仍然翻閱著竹簡,似乎沒有察覺到屋外的動靜,也沒有回身的打算。
“月兒!”
荊天明終於下定了決心,賭一把。他走進了殿中,呼喊著高月的名字。
那個女子緩緩回身,面容平靜的說道:“你是誰?可知道這裡是秦太子的宮殿?還不速速離去!”
女子平靜的話語,讓荊天明更加深信,眼前之人就是高月。若是她與自己素不相識,此刻應該大聲呼救,又怎麽會勸自己離開?
“我知道你就是月兒!我和你自小生活在一起,你雖然外貌發生了變化,但是習慣卻是瞞不了我。”荊天明語氣堅定的說道。
這個時候,屋外一身響動,石蘭走了進來。當她看見荊天明的時候,臉上很明顯有著一絲詫異。
“天明,你怎麽會在這裡?”
自己要找的兩個人此刻已經聚齊,可是荊天明卻沒有一絲喜悅之情。他冷著眼,看著石蘭,質問道:“這也是我想要問的,你離開我們之後,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秦太子的老巢!”
石蘭微微的低著頭,沒有回道。她察覺到有人闖入,因此前來查看,卻沒有想到,來的人卻是荊天明。
“你若是被秦太子脅迫,那麽今夜就和我一起離開這裡。”荊天明頓了頓,看著她,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荊天明失望的說道:“還是說,你真如月兒所說,喜歡秦太子!”
“月兒?”石蘭疑惑的看向拓拔月,一時有些不明所以。拓拔月怎麽和天明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石蘭畢竟是聰穎的女子,想起了她與天明少羽一起修行時從他們口中得知高月的一切。加上這些年來與拓拔月相處,石蘭早已經察覺到了她的不一般。
頃刻間,石蘭似乎明白了什麽,看向了拓拔月,語調徒高,說道:“月兒!”
拓拔月無奈的搖了搖頭,剛要說什麽,荊天明卻是徒然爆發道:“為什麽!你要和那個混蛋苟合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們一直在等你回來!”
“夠了!”石蘭大喝一聲,打斷了荊天明,冷聲道:“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質問我?難道我喜歡誰要由你決定麽!更何況,你現在應該更加關心月兒吧!她為什麽要賴在這裡不走,難道不是因為她也喜歡子弋麽?”
看著石蘭的矛頭指向了自己,拓拔月的臉一下就紅了起來,反駁道:“你胡說,我怎麽可能會喜歡那個混蛋!我在這裡,只是因為有著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不用狡辯了!”石蘭走上前一步,完全撇開了荊天明,似乎又進入了剛才吵架時那不怕天翻地覆的狀態。“你的修為比嬴子弋要高多少,要取其性命,這些年來,你有的是機會。可是你為什麽遲遲不動手?”
看著氣勢洶洶的石蘭,拓拔月的眼中此刻也完全忽視了荊天明,與之爭鋒相對,說道:“我在這裡,是為了拆穿嬴子弋那個混蛋的真面目。”
“什麽真面目!他在江湖上,六國貴族之間,名聲上早已經是惡貫滿盈了,還用得了你來拆穿麽?”
出奇的,拓拔月的氣勢為之一滯,可是隨後又不甘服輸的說道:“你知道什麽!這還遠遠不夠……”
看著眼前這兩個吵得正嗨的絕色女子,那潑辣勁,完全顛覆了荊天明的三觀。
這兩個女子好歹也是絕世高手,江湖上絕頂的存在。可是此刻,她們就差學著街上的大媽,插著腰對杠了!
“你們夠了!”荊天明大喝一聲,可非但沒有阻止的了她們。紅著臉的兩女反而看向了她,齊聲怒道:“什麽事!”
荊天明氣勢一頓,久久不言。石蘭和拓拔月又對扛了起來!
感受著自己被無視,荊天明的心中卻是泛起了一股悲涼,靜悄悄的退出了這座寢殿,退出了這座雲中城!
她喜歡嬴子弋!
她喜歡嬴子弋!
……
一路上,荊天明的腦海中回蕩著這句話,一直渾渾噩噩的。
至於城外山野,墨家的一眾遊俠早已經在等候。
“巨子!”
荊天明卻是沒有理會這一眾人,他飛速的提起身法,竄入了山林之中。
密林幽怨,山林蔥鬱。
荊天明心中的那股悲涼卻是化為了蓬勃的怒意。他拔出了墨眉,肆意的揮舞著,毫無章法,驚得四周鳥驚訝獸走!
足足三個時辰,荊天明都沒有停下來。
直到他再也沒有了力氣,手上鮮血流溢。
呼!呼!呼…
荊天明佝僂著身子, 嘴裡喘著粗氣。
他的身體已經疲累至極,可是心中的怒意卻是不得抒發,最終化為了一聲恨意十足的長嘯:“嬴子弋!”
……
“壁咚!恭喜樓主成功晉級,現有等級舉世無雙,現有仇恨值一百一十萬赤色)。解鎖最終等級不名一善。”
山林之中,正在帶著自己馬仔打獵的嬴子弋,耳邊忽然想起了那坑爹的系統的聲音。
啪嗒,正要射出的箭矢一彎,正中在林中覓食的麋鹿一旁的灌木叢中。
那麋鹿受此驚嚇,後蹄急揚,飛快的跑進了密林深處,很快的消失在了嬴子弋的面前。
嬴子弋正發現,自己眼前的仇恨條正在莫名的瘋漲著,最終止步於九千六百萬,才堪堪的停住。
我去,哥哥這是幹了什麽?嬴子弋暗道,就是將整個匈奴犁一遍,怕也沒有這麽多的仇恨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