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離宮。
蒙恬站在外層圍牆之上,觀察離宮之外的敵情。他身20皆內史之職,又負責此次秦皇東巡的防衛,有著護駕的重任。
這附近地勢險要,可以藏兵的地方很多。這些日子以來,那些在山外的賊影神出鬼沒。不過在蒙恬看來,這最多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秦皇周圍的護衛都是關中子弟兵,久經沙場,訓練有素,些許賊寇,擊殺還不是手到擒來。
不過縱然是這麽想的,蒙恬卻是不能這麽做。畢竟秦皇的安危才是最為重要的,將附近郡縣之兵招來禦敵,的確是最為穩妥的方法。
“蒙恬大人,軍尉徐榮已帶兵一萬,前來護駕。”
說話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裨將,因為跟隨太子攻伐蜀山之時有功,後又隨太子入百越,殺敵甚多,累功而至裨將。
不過比起這些耀眼的功勞,這個裨將本身的身份才是最讓人注目的。他乃是軍神王翦之孫,大將王賁之子,王離!
蒙氏一族與王氏一族乃是大秦軍功家族之中最為顯赫的兩個門閥。歷代子孫,都在軍中身受要職,為秦皇所信重。
蒙恬和王離都是兩個家族之中的嫡長子,可是說是對手,但憑借王離今日的成績,與蒙恬相比卻是差了不止一籌。
“知道了!”蒙恬點了點頭,說道:“讓徐榮帶領士兵駐扎在離宮之外兩裡的平坡。安頓完畢之後,立刻帥軍清剿盜匪。”
“末將遵命!”
就在王離走後,大秦的丞相李斯忽然信不而來,走上了矮牆。
“蒙恬大人,不知道防衛事宜布置的怎麽樣了?”李斯雙手負後,看著遠處已經停頓下來的郡兵,問道。
“已經準備得當。”
蒙氏一族與李斯之間,始終是面和心不合。不過倒不是立場上的敵對,而是文臣武將之間固有的分歧。
這個時代,文官修武,武將習文,也是正常事情。一個統帥三軍的大將又怎麽可能是一個不通文墨,不曉兵法的莽夫?而位居百官之首,禮絕百僚的丞相也不會是一個紙上談兵之徒。
李斯乃是法家執掌,又位居秦國丞相之位,這麽多年來,輔佐秦皇,建立了皇權集中的三公九卿製,以圖大秦基業穩固。
在這個制度之中,軍事是重要的一環,但絕對不是最為重要的一環。
這便是兩者之間的根本分歧。
在蒙恬看來,六國余孽未清,塞北匈奴未滅,這個李斯卻是一直嚷嚷著要減縮軍隊的開支。試問沒有軍隊的鎮壓,這個天下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子。
兩人爭吵了多次,卻是誰也無法說服誰。李斯通常情況下,並不會過問蒙恬如何用兵,所以當他出現在城牆上時,蒙恬是著實有些意外的。
“蒙恬,你要好生防備。”李斯看著城外有些昏暗的天空,臉上泛起了一絲愁容,叮囑道。
“丞相放心,末將一定不會讓那些賊寇驚擾聖駕。”蒙恬信誓旦旦的說道。
“將軍以為,一些賊寇,還值得如此大費周章麽?”
“丞相的意是?”蒙恬稟手道,李斯的話中似乎另有一番意思啊?
只是,他想要說什麽呢?
李斯沒有繼續說下去,轉過身來,負手走下了城牆,說道:“皇帝陛下安危重大,將軍切莫小心。”?蒙恬的腦海之中回想著李斯的話,暗道這次的確有些小題大做了。雖然召集當地郡兵禦敵是聖駕遇到賊寇時的成例,可是
蒙恬看向了正在扎營的郡兵,眉頭不覺得皺了皺,暗道:“不是為了這些賊寇,那是為了什麽?”
…….
群山密林之中。
趙歇身邊圍攏著龍且一乾要員,此刻正在離宮地圖之前商量著具體的刺殺計劃。
“這裡是離宮的結構圖。”趙歇攤開了一份古舊的獸皮圖,“這座離宮乃是我趙氏修築,這份圖便是原始的圖紙,那暴君滅趙之後,這座離宮多有修繕,但是整體的結構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徐榮已經帶兵來到了離宮之外,今夜正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是蒙恬行事小心,並沒有讓徐榮將軍的人馬進入離宮。我們要怎麽打開城門呢?”
龍且問道。
趙歇一笑,指著離宮城門口,說道:“我們並不用打開城門。徐榮將軍以護駕為借口,匆忙行軍,故意與後面的輜重部隊脫節。所以,一應糧草,需要一天之後才能抵達。今夜那一萬大軍的糧草需要離宮之應。所以,這是最好的機會。”
趙歇抬頭,環視周圍一眾高手,說道:“今夜,我的手下將會混入徐榮將軍押送糧草的隊伍之中,等到開門取糧之時,順勢殺入。只需一刻。徐榮將軍的士兵就能衝入離宮之中。借著離宮之中混亂,刺殺暴君的重任,就落到了諸位英雄的身上。”
“為救蒼生,刺殺暴君,身死受戮,義不容辭。”一眾高手高聲喝道,視死如歸之情躍然於言表。
“趙歇代趙國,代六國蒼生,感謝諸位了!”
趙歇對著眾人一禮。
“公子莫要客氣。”龍且說道。
“還有一事,需要勞煩龍且將軍。”
“公子但說無妨。”
“今夜行刺,事關重大,為防萬一,我需要將軍在一旁引兵相援。”趙歇稟手,又是一禮。
龍且頓了頓,猶豫了些時候,最終說道:“在所不辭。”
“多謝將軍了!”
入夜。
蒙恬正在帳中吃飯,忽然見到王離匆匆忙忙的從了進來。
平時的王離極有禮儀,絕對不會像現在一樣莽莽撞撞。
蒙恬倒是沒有生氣,但是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什麽事情?”
“將…將軍,徐榮他反了!”
“什麽!”蒙恬大怒,霍然站了起來,一腳踢開了擋在他面前的食案,問道:“現在情況如何?”
“叛軍已經控制了一處城門。他們有備而來,我們的將士猝不及防,損失慘重。幾位隨行的將軍已經組織兵馬抵抗。末將特來通報將軍。”
“你快去稟告皇帝陛下。另外,持我手令,召集蒙王兩家隨行的族兵。記住,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守住皇帝陛下的離宮。”
“末將遵命。”王離拿著蒙恬的令牌,疾馳出了帳外。
蒙恬心中,可是有著一絲的訝異。這個徐榮,當初可是公子扶蘇舉薦的趙國舊將啊!
不過他很快壓製住了心中的煩擾,走出了帳外,來到前線。
情況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徐榮的這次突襲完全就是精心準備的陰謀,乘著離宮中的守衛松懈之時,驟然而發,行動有序,組織周密。
蒙恬極目遠眺,敵方軍陣之中,那活躍異常的身影之中,分明有著當年趙王身邊六大高手的身影。
也就是說,徐榮事前已經跟著趙國的余孽勾結,在想著深的一層話,這其中又有幾分是公子扶蘇的意思?
這樣的想法讓蒙恬不寒而栗,但是隨即又被他否定了。公子扶蘇不可能如此做,若是這幫人謀逆成功,太子殿下就會繼承帝位,而他除了背負一個滔天罪名之外,將不會有任何的好處。
離宮大殿。
與離宮外那滔天的亂局相比,殿宇之中仍舊是清風輕拂,明月冷照,靜謐的很。
此時,那位帝尊正俯首案前,處理著政務。
在每一個秦人心中,秦皇,都是大英雄!當然,王離也不例外。
對於王離來說,眼前這位帝君乃是千古無一的聖君。是他,蕩平六國,一統天下,結束了千載的亂世。是他,將秦軍的榮耀遍撒天下,懾服四夷,使華夏之名遠播。是他,帶領著帝國的子民,將要建設一個萬世流傳的偉大帝國。
能夠在秦皇的麾下,護衛著這位帝君,對於王離來說,乃是最高的榮耀。
秦皇似乎也注意到了王離,放下了手中的竹簡,說道:“是王離啊!發生了什麽事情?”
“陛下,徐榮謀逆,此刻正率領叛軍前來。末將特來稟告,為保安危,請陛下移駕後殿。”王離的聲音之中,帶著些許的慌張。
“些許宵小,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王離,你帶著朕身邊的護衛,守衛這座離宮吧!”秦皇淡然的說道,隨即,又拿起了竹簡,重新看了起來。
似乎在這位帝君看來,那些離宮外的叛軍,還沒有自己手中的政務重要。
“是,末將遵命。”王離聲音激動,秦皇的一句話,讓他重新拾回了信心。
王離站了起來,握緊了腰間配劍,昂然挺胸,走了出去。
……
密林幽影,此時的山中格外的清冷可怖。
不過與欣喜若狂的趙歇相比,這些反而算不了什麽了。
任何人站在他的身邊,都能夠感受到他周身洋溢的喜悅之情。
也難怪,徐榮帶領的士兵,正殺得越來越勇,從山巔觀看,他的士兵很快就要接近秦皇的宮殿。
只要徐榮為隱藏在軍中的江湖高手打通道路,那麽在趙歇看來,刺殺嬴政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怎麽能夠讓他不高興。
“公子,大事可期。”公子趙歇身邊的侍衛祝賀道,“趙國復國有望。”
趙歇一笑,並沒有說話,不過神情卻是出賣了他。
“趙國有你這種傳人,還期望復國麽?”
一聲幽幽的聲音傳來,彌漫在樹林之中,讓人分不清這聲音的源頭在哪?
“什麽人?”趙歇身邊的護衛將其圍在了中間,一臉警惕的看著周圍。
趙高的身影猶如鬼魅一般,很快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你是人是鬼?”趙歇問道。
一身黑紅相間的長袍,淒冷的眼神,蒼白的面孔,又在這暗夜古林之中,很難讓人不懷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放心,我不是鬼。”趙高輕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失望的樣子。
“你裝神弄鬼的,究竟是為了什麽?”趙歇大喝一聲,為自己壯膽。
“殺你!”
趙高的話音剛剛落下,身影鬼魅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月光之下,身影數閃,趙歇身旁的護衛就都倒落在了地上。
空蕩蕩的山崖之巔,就只剩下了趙歇與趙高兩人。
如此可怖的身手,讓趙歇臉色蒼白,剛剛的喜悅之色也消失無蹤。
“既要殺我,為什麽不松手?”趙歇壯著膽子說道,以對方的身手,他是絕對沒有反抗之力的。
“你我畢竟同族,要殺你之前,自然要讓你死個明白。免得九泉之下,趙國歷代先君問起,你就這樣不明不白。”趙高的臉上,泛起了一絲不應該屬於他的惋惜之色。
“什麽!既然同為趙國後裔,你為何要殺我?以你的身手,若是加入行刺的隊伍,必定能夠成功。”趙歇伸出了橄欖枝,想要將其拉攏到自己的身邊。
“笑話,我在秦皇的身邊,掌握中車府令一職。要想要行刺嬴政,機會比你多的是。”趙高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你是趙高!”趙歇此時終於明白了眼前來人的身份。
趙高卻沒有理會,“先不要說嬴政身邊高手如雲,防范嚴密,我根本沒有這種機會。就算能夠成功,於我趙國何益?”
“不,這次不同。嬴政東巡,防衛總有疏漏。我之前假意投靠公子扶蘇,利用他的關系,在帝國之中安插了不少的援應。只要你肯幫我,這次嬴政那個暴君必死無疑。”趙歇眼神狂熱,招攬道。
“你還是不明白啊!”趙高微微的歎了一口氣,“你知道嬴政在你動手之前,給了我一道命令,是什麽?生擒趙地叛逆首領公子趙歇!”
“什麽!”趙歇不可置信的說道。
“是的!也就是說,在你動手之前,嬴政就已經全部部署好了。而你,不過是如同牽線木偶一般,任憑他擺弄的傀儡罷了。”趙高悄然之間來到了趙歇的背後,用手臂一把環住了他的脖子。
“不,我們還有機會,只要你肯幫我!”感覺死亡將近,趙歇慌忙求饒道。
“嬴政從來就沒有給過你我任何機會。”趙高的臉上留下了一滴淚水,痛苦的說道:“因為你的愚蠢,嬴政將有理由對趙地進行史無前例的大清洗。趙國的根基不在,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將你殺死,免得讓你在秦軍面前給趙國的先君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