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時,冷七才算真正明白六清和尚在明知李夢凱身陷險境卻仍然無動於衷的緣故了。
不是不想,只是無能為力,沒有人比六清他自己更清楚自己如今的身子的狀況了。
也是因為如此,六清和尚才不顧戒律整日大醉來麻痹自己心中的愧疚和自責。
六清和尚說,如果李夢凱真的出事,他便於李夢凱陪葬。
冷七知道,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六清和尚便真的會這麽做。
見到其他人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停下來,神情頹廢的六清和尚忽的抬起頭,死死抓著冷七的衣角,眼眶通紅央求一般嘶聲說:“別管我,你別管我!知道嗎,我們都在等你,七……夜,李子他只是醫字脈,你不在,有些事情只能由他硬撐著去扛,可你才是山字脈啊,我們之所以還在長沙不願離去,只因為我們始終都相信,你會回來。我如今只是廢和尚,已不配出家二字,你可知當李夢凱為我深受重傷我卻無能為力之時,我心中是何等生不如死的煎熬!李子已經為你擔起了很多事了,他不能死啊!你記著,你如今不只是為自己而活,對於我們來說,你才是我們能硬氣的脊梁!去,去救李夢凱,把那群人這幾年給我們的羞辱都還回來……去啊!”
說到最後,六清和尚面目猙獰,眼中淚光閃爍。
冷七鼻子一酸,澀聲說:“和尚,這幾年你們過的很苦嗎?”
六清和尚直視著冷七,眼中的憤怒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住咬牙切齒道:“何止一個苦字,李子他……他這些年,對得起你!對得起任何人……”
“李青山老爺子呢?”冷七問。
六清嘴唇一僵,面色灰敗,哽咽說:“死了……”
月光皎潔,可冷七眼前一陣陣發黑。
六清和尚似乎累到了極點,跌坐在地上,胸口因為劇烈的喘氣而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梵志在何處?”
“金……店……”六清和尚頭也不抬,有氣無力的抬手隨手指了一個方向。
冷七有些意外,因為在那個方向的金店,只有一家,胡三金的店。
胡三金的這家店離火車站並不遠,如果苗疆那群人和梵志在那裡,冷七反倒不奇怪為什麽剛到長沙就遇到貓蠱一事了。
李夢凱的安危,是絕對耽誤不得的。
冷七不顧元真子洛離和魏威的反對,讓他們三個留在此處守著六清和尚。
自己一個人瘋了一樣往胡三金的金店趕過去。
走了不遠,後面就有人跟過來,卻是元真子。
“放心吧,這和尚不會有事的,你也看到了,那群人對這個廢物根本沒什麽興趣!再說了,我憑什麽聽你的?”
元真子很不痛快。
冷七沒工夫跟他計較,想了想,兩個人就往附近還算繁華的地方趕,胡三金那兒離這還有些距離,這偏僻的地方,大半夜的根本不見車影。
這年頭,能開上小汽車的,還不太多。
逼停了一輛好不容易看見的桑塔納,肥頭大耳脖子裡還紋著一隻青色狼頭的車主,罵罵咧咧的從後備箱裡拎了一把尺長的砍刀就噴著滿嘴酒氣很霸氣的走到兩人跟前。
元真子彎起雙指,彈向刀身,那生鐵刀嘣的應聲而斷……
下車的時候,冷七厭惡的看了一眼車後座上濃妝豔抹打扮的女人,衝那胖子說了一句:“花錢買色,等於買禍!好自為之!”
胖子神色畏懼的連連點頭,
等二人轉過身,開著車踩了油門飛一樣走了。 第三次來這處地方了。
冷七本不想和胡三金有過多交集。
熟稔的敲了門,卻無人應,冷七這才想起,胡三金夜晚應該是不在這裡的。
李夢凱真的在此處?為何在這裡感覺不到一點不對勁!
就在冷七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找錯地方了的時候,門忽然開了。
在開門的那一瞬間,冷七和元真子竟然同時變了顏色。
撲面的屍氣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讓冷七渾身不自在。
常人或許察覺不出來什麽,可冷七和元真子身為道門中人,自然對這玩意兒極為敏感。
而讓冷七心頭一跳的是,開門的不是胡三金,也不是他曾經見過的那夥計,而是一個戴著鬥篷的人。
“有什麽買賣,進來說!”
那人很反常的什麽也不問,隻陰陽怪氣的說了這麽一句。
冷七和元真子彼此看了一眼,當元真子還在猶豫的時候,冷七已經邁步走了進去。
屋內很暗,早已經不是原來的布置。
那個披著鬥篷的人關門的時候,冷七注意到,門後被刻上了各種奇奇怪怪的紋路。
屋內的屍氣,就是被這陣紋緊緊的封住,在外面絲毫察覺不到。
“嘿,又送上門兩個!”
那人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
說完,就進了內屋。
冷七和元真子也跟了進去,到了裡面,冷七忽然就明白這人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滿屋子的人,確切來說,是滿屋子的死人。
冷七甚至看到有一個黑黝黝的小蟲子順著一具死屍的鼻孔爬了進去。
活人,除了那戴著鬥篷的,還有一個。
是已經瘦的不成樣子的胡三金, 幾乎辨認不出來。
見到冷七和元真子進來,胡三金麻木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隨即哀求一般神色急切的看著兩人,似乎是在告誡他們趕緊離開。
戴著鬥篷的人冷冷的哼了一聲:“要是不想讓你女人和那八歲的兔崽子變成屋裡這些屍體中的一個,就老老實實給我呆著,少管些閑事。”
胡三金驚恐的打了個哆嗦,就蹲在地上不言不語。
冷七忽然笑了,衝那人說:“原來如此,你打算把我們兩個練成藏蠱的行屍?”
.冷七的話顯然讓那人很意外,也生了警惕。
“沒看出來,還是懂行的!嘿,可惜,你倆進錯了地方!”
那人冷笑一聲,可接下來,卻話音一變,不敢置信的發出一聲驚呼。
冷七一巴掌拍掉了那人的鬥篷,露出一張面色白的不正常的中年人的臉。
冷七撕著那人的頭髮按到桌子上眼中盡是殺氣:“梵志抓的人在何處?”
元真子打死也想不到跟自己一同前來的這個人是如此的直接,二話不說就動手,這種感覺,讓元真子極為古怪,他甚至很想問問,是不是冷七身邊的人都是這幅德行?
那面色蒼白的中年人目呲欲裂:“你想找死?”
冷七目光陰冷,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道:“你錯了,小爺我沒走錯地方!告訴我李夢凱在何處?梵志在何處?”
那人猛然變色,不敢置信的盯著冷七的臉:“你……你是……”
“找你們算帳的人!記住了,小爺我叫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