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七定定的看著自己腳下的那條異常粗的鎖鏈,相扣的每一個鎖環上都有半指深的經文在上面,從自己的腳下開始,每一段鎖環上都有。 張季襄吸了口氣,問到:“你認識鐵索上面的字?”
冷七愣了半響,忽然開口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張季襄面露不解:“太上感應篇?”
“這你也知道!”冷七搓了搓冰涼的臉,頓了頓,又道:“不止!下面還有南華、文始、度人妙經…還有些我不認得…張季襄,我是在做夢嗎……”
張季襄默然,隨後道:“應該有些年份了,你也不算白跑一趟,這些你不認識的或許是你道門失傳的什麽珍惜至極的古籍也說不準。”
“嘿,你想多了,我師父他老人家已去,道門關我何事!再說,你想讓我把這些經文背下來?我可沒那麽好的記性!”
冷七戲虐的看了一眼張季襄,滿不在乎的道。
張季襄笑了:“你們這樣的人不是很重信仰嗎?”
聽到張季襄的話,冷七點了點頭,卻道:“或許吧!或許我的師父算一個。”
“你不算?”
“我……我不算……”冷七有些茫然,每個人都有他活下去的理由,他突然很想問自己,他活下去的理由又是什麽?一個連家都沒了的人,活著為什麽?為了那所謂的道?
冷七莫名的心煩意亂。
張季襄卻不再管發癔症一樣的冷七,走上那粗大的鎖鏈之上,沿著那根吊索走了幾截,忽然抬起頭喊過冷七。
冷七走過去的時候,張季襄正用手指夾著一張金箔打成的符紙.
“有人動過這些東西!”
冷七開始不知道張季襄為什麽這麽說,看仔細看了之後,才明白過來,身前的符篆在鎖鏈上每隔三截便有一處是空的,而身後的那些符篆則是亂七八糟的胡亂放上去的。
除了楊賴皮冷七想不出還會有什麽人會動這些東西,符篆是金箔打成的,上萬道符篆,足以讓一個無賴漢瘋狂。可是楊賴皮為什麽又會放了回去,而且看樣子,楊賴皮搜集金子的過程中,走到這裡便沒有走下去,這又是為何。
冷七皺著眉,順著鎖鏈看向最終的那兩具水晶一樣的棺材。
鎖鏈下密密麻麻的鬼火不斷竄動,可始終沒有一個能跑到鎖鏈上方的。
兩個人一直走到距離那石台不足兩米的距離,冷七看到緊緊的捆著兩副棺材的巨大鎖鏈上刻著兩個筆畫很奇特的字,辨認了半響,冷七忽然道:“鎖魂!”
鎖魂大陣,上古大巫常用此鎮大凶之魂,永世不得輪回。後來巫消而術生,術法之中也有很多是從這鎖魂大陣改變而來。可是與真正的鎖魂大陣相比,只是得其皮毛而已,敢用得上鎖魂二字的,冷七不敢想該是怎樣的手段。
冷七澀聲問張季襄:“總把子是死是活還不知道,現在怎麽做,你想清楚!”
冷七心中一震,因為張季襄回答的如此乾脆,乾脆到只有四個字:“幫我開棺!”
冷七眸子冷冷的盯著張季襄,他沒聽錯,張季襄說的是“幫我開棺!”
“張季襄!你知道嗎,你真他媽惡心!”冷七說不清楚自己什麽樣的感受,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從一開始自己無緣無故的被張季襄拉進這趟渾水,他唯一反感的是那總把子。
誰也不會對一個一身俠氣的人反感,哪怕這個人手上沾過人血。
“張季襄!你可真能裝啊?不肯離開是因為土狗還在總把子手上,
仗義啊?做事無愧於心?全他媽扯淡!最想來到這裡的不是那總把子是你吧?你裝的累嗎?是不是覺得我冷七很好耍?” 冷七近乎咬牙切齒的語氣,張季襄卻依然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半閉著眼皮子,話語生硬卻斬釘截鐵:“幫我開棺!”
“我開你姥姥!”冷七紅著眼瘋了一樣衝過去使勁渾身力氣撞向張季襄。
兩個人狀態都不好,又在一根鎖鏈上,根本沒地方躲避,張季襄只是一聲悶哼,便跌下去,可張季襄的身手很靈活,腳尖勾著鐵鏈,猴子一樣打個旋又站在冷七身前。
張季襄飛快的抽出匕首,冷七根本看不清,就已經被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可這一次冷七停都沒停,唯一能用的一隻胳膊揮起拳頭,砸在張季襄肚子上,頭也不閑著,照著張季襄嘴巴子就磕了過去。
嘴巴子這地方撞得狠了是能把人腦子震壞的,吃了冷七這一撞,張季襄牙縫裡血水不要錢一樣往外淌,眼角明晃晃的掛著淚花子,這是疼的。
“你……你這人怎麽像頭驢!快啊,開棺啊,不然來不及了……”
張季襄語氣莫名的有些急切。
“耍了道爺一路子,今個道爺就陪你一道死在這!”冷七依舊紅著眼,恨不得把張季襄咬死。
張季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無奈,把匕首背在手臂上,勒著冷七的脖子,瞪著眼無奈道:“我說你個夯貨,好賴都分不清,白活了你這麽大年紀!哪個的跟你說總把子下來是為了開這棺!”
冷七臉色憋的通紅,手下的拳頭忽然僵住,斜著眼看著張季襄,逼問道:“你什麽意思?還想耍我?”
“我耍你大爺!”
張季襄也是急了,剛想解釋,空蕩蕩的地方忽然響起了啪啪啪的鼓掌聲。
張季襄松開胳膊,面上說不出來的精彩,瞪著冷七隻罵了一聲:“倔驢!蠢貨!二杆子!”
冷七唾口唾沫,回了聲:“小爺樂意!”
說罷,看著上方一個人影,光線雖暗,冷七卻依舊認出了是誰,冷笑道:“哎呦,我說,合著您還沒死啊?”
“季襄啊季襄,我待你不薄吧?就為了這小子,你冒這麽大的風險壞我好事?”
來人自然是總把子,目光毒蛇一般盯著張季襄。
冷七是徹底的一頭霧水了。
張季襄眯著丹鳳眼,呲著帶著血絲的大白牙,很瀟灑的一笑,“行了,老不死的,你也別假惺惺的在這裝了!我就知道,誰死了你也不會死。都這時候了,話也該說開了,你我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總把子臉色極為陰沉的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張季襄玩弄著手中的匕首,接話道:“自打你去苗疆回來我就知道了,我打小就不知道爹娘是誰,甚至不知道有沒有爹娘!世上能把我張季襄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看的比命還重的,只有土狗一個!你往土狗身上下蠱的事,他自己不知道我卻知道。可惜了,我沒告訴你,蠱毒早已經被冷七的方子解了。”
張季襄感激的看了一眼冷七。
“說話不嫌閃了舌頭!”總把子冷聲道。
張季襄眼神極為諷刺,笑了兩聲:“我也不信,你從苗疆千辛萬苦弄來的蠱蟲就這麽被冷七解了!老不死的,你太低估冷七了,或者說你太低估冷七背後的底蘊了,雖然他跟我一樣,伶仃一人。實話告訴你,那什麽元真子,是我故意漏掉的,你的那些事,我總不能都順著你!”
冷七眼珠子已經快掉出來了。
總把子卻嘿嘿陰聲笑道:“哪些事?季襄不妨說出來聽聽?”
張季襄把匕首插回腰間,吐了兩口氣,看了眼冷七,又看了看總把子,面上有些慘然,澀聲道:“我天生沒有魂魄的事,你也知道了,所以,沒必要裝了。那次你去苗疆,執意要帶走土狗……”
張季襄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冷七卻早已經被張季襄前面的話驚住了,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有天生沒有魂魄的活人,僵屍和屍煞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張季襄注意到了冷七的神色,苦笑一聲停下已經開起的話頭,拿起冷七的手放在自己胸膛。
張季襄的身體冰涼,雖說在死水裡走了一遭,可是起碼的溫度還是要有的啊。而下一秒,冷七臉色忽然變了失聲道:“你沒有心跳?”
張季襄點了點頭,話音意味不明:“是,冷七,我沒有心跳,也沒有魂魄!除了這兩點,我和你一樣,有五感六識。所以,我從來就不相信所謂的鬼魂一說,因為我張季襄,沒有魂魄……曾經有個瞎眼要飯的跟我說過,我不願相信,可我的血是冷的,直到遇見你。那天見到楊賴皮的時候,我之所以會如此恐懼,冷七,我不是怕鬼,而是我以為我跟楊賴皮一樣是你口中所說的屍煞……而不是一個人,可還好,我應該……還算的上是一個人吧,我會餓,我也會吃飯……那天早上看著你唏哩呼嚕的喝粥,我不斷的安慰自己,我跟你一樣,不吃飯也會餓……可我沒法跟你說……”
冷七神色複雜的看著張季襄:“這就是你一直想留我下來的原因?”
“是,冷七,你是個好人……你這樣的人很少。我覺得你能幫我,幫我弄清楚,我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張季襄慘然一笑,又道:“不管怎樣,你先別問,聽我把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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