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夜色，黑暗無邊。

雁城內外，火光蔓延，仿佛鑲嵌地面璀璨鑽石。

陣陣喊殺聲中，燕軍，宋軍，好像東西衝來的兩股山洪，在雁城碰撞，交織，掀起驚濤駭浪。

不管燕軍也好，宋軍也罷，都打算憑借自身力量，擊潰對方，征服對方。

燕軍拒城而守，全軍戰力凶悍，奈何守城勁卒極少，城外數倍宋軍，憑借拋石機窮追猛打，城牆損毀嚴重，大面積坍塌。

更多燕軍，葬身在空中襲來的巨石下方，死相慘不忍睹，不管多強大戰力，在宋軍絕對實力面前，漸漸落得下風。

一步退，步步退，經過激烈戰鬥，宋軍蜂擁爬上低矮城牆，與燕軍廝殺在一起。

燕軍前赴後繼死戰，可惜終究示弱，蜂擁闖進城中的宋軍，憑借數量優勢，及自身戰鬥力，對燕軍進行圍殲。

一個時辰內，城牆全面失守，將近兩個時辰內，東城及中央大街東部，全部失守。

燕軍一敗再敗，數量一減再減，與宋軍優勢，一降再降。

午夜時，古越，雷戰虎率領萬名燕軍，退守西城，潛伏在西城大街小巷，及各處房屋中，全軍極其狼狽。

雖依然保持旺盛戰鬥力，然而，連夜苦戰，每名燕軍都像自血漿中爬出，每個人身上多多少少帶著傷口。

好似冬日裡走丟的孤狼，藏在茫茫積雪中，舔著傷口，艱難生存。

仗打到這個份上，不管古越，還是雷戰虎，或者嶽震川，皆大吃一驚。

古語，雷戰虎清楚意識到，城牆失守，東城時候，宋軍窮追猛打，他們依靠西城，不要說堅守兩日，能否堅持到天亮，也難以預料。

古越，雷戰虎披頭散發，持刀帶燕軍，站在西城主街上，一腳踩在街道中央沙袋上，一腳踩在地面，留心觀察街道四面局勢。

此時，他們渾身血水，古越左臂被宋軍戰刀砍傷，刀口極深，血液不斷流出。雷戰虎右腿上，插著兩支箭矢，稍稍一動，箭矢來回搖擺。

宋軍逼近，雷戰虎神情嚴肅，充滿憂慮，非常擔心，向古越道:“古將軍，宋軍攻城速度，超出預料，雁城失去大半，我們恐怕要辜負將軍期望了。”

相同兵力，雷戰虎有把握輕松擊敗宋軍，然而，宋軍足足有八萬，燕軍不過兩萬，經過半夜苦戰，宋軍尚存五萬多，燕軍卻僅有上萬。

敵眾我寡，大片防禦地段丟失，該怎麽阻擋宋軍，雷戰虎幾乎沒有好辦法。

更糟糕，經過半夜苦戰，燕軍中，軍械奇缺，尤其箭矢奇缺，最多半個時辰，將會失去憑借箭陣射殺宋軍的可能。

現在宋軍自四面八方圍堵過來，雷戰虎越來越擔心燕軍處境！

“雷將軍，堅持吧，實在不行，焚燒雁城，即使戰死，也要給宋軍重創，力爭拖延時間，阻擋宋軍。”古越牙齒咬著環首刀，撕掉戰袍，捆綁在傷口處。

事已至此，唯有分裂阻擋，不然，怎麽辦?

這時，四面靠近的宋軍越來越多，好像無數洪流，自四面八方撲打過來，要把燕軍掩埋一樣！

嶽震川，吳蕭允，及兩名中郎將，處境也不是很好，吳蕭允三名中郎將，皆渾身帶傷，目睹龜縮西城的燕軍，好像嗜血的猛獸，要把對方吞沒。

宋軍殺氣騰騰，一個個急於復仇，吳蕭允向嶽震川建議道:“將軍，燕軍失去城中大多防守，在做困獸之鬥，末將建議，派弓箭手，把燕軍全部射殺，不留活口。”

今夜激戰，吳蕭允震撼，他從來沒有遭遇過，像燕軍這般意志強大的軍隊。

這群人，即使失去城牆防禦，

退守城中，依然憑借強大意志，與宋軍寸土必爭。每處要地，留守兵力，直至戰死。

宋軍為奪取各個街道，各個巷子，幾乎拿生命在征戰，不然，休想自燕軍手裡奪取。

兩萬出頭燕軍，還包括半數殘兵，在其阻擋中，宋軍竟然傷亡兩萬多。

此刻，吳蕭允大概清楚黃少楓為何大敗，瞧見燕軍龜縮西城，發自內心而言，他不想與燕軍正面接觸。

嶽震川何嘗不想采取簡單方法，把燕軍全部消滅，越與燕軍激戰，越能領略燕軍的頑強，繼續下去，宋軍奪取雁城，也會傷亡五萬多，得不償失。

但是，燕將極其狡詐，早料到城牆無法阻擋宋軍步伐，除了少數燕軍留守街道中央外，大多燕軍藏在城中各處房屋，樓閣，小巷內。

稍不留神，便有七八名燕軍，或十余名燕軍衝出，憑借箭雨射殺一波宋軍，再與宋軍廝殺。若沒有大股宋軍出現，燕軍會逃之夭夭，轉移地方潛伏，故技重施。

若有大股宋軍出現，這些身殘志堅，異常頑強的燕軍，會與宋軍死戰到底。

到頭來，宋軍傷亡在不斷增加。

這會兒，嶽震川聽聞吳蕭允建議，不曾采取，即便采取，也沒有任何太多收獲。

面孔中神情冷酷，沒有多少猶豫，向身邊三名中郎將吩咐道:“吳中郎，韓中郎，趙中郎，你們各自帶帳下軍隊，前往城西，不管采取什麽樣的方法，天亮之前，必須全殲燕軍，本將軍不想看到燕軍活口。”

“是！”三名中郎抱拳道。

建議未被采取，吳蕭允微微失落，不過，當前他獨自領兵，照樣可采取自己計劃。

三名中郎將領兵，在夜色中，鑽進四面八方小巷內，不久，巷子中，傳出喊殺聲，慘叫聲。

吳蕭允率帳下萬名宋軍，為掩人耳目，闖進小巷內，肅清遭遇的燕軍，大軍漸漸全部返回中央大街。

一群宋軍精銳，端起連弩，齊步前行，排著整齊序列，前行中，不斷射殺，有燕軍蹤跡射殺，沒有燕軍蹤跡，也射擊，總之，不給燕軍反抗機會。

密集箭雨中，躲藏在街道兩旁房屋，酒樓內，店鋪裡的燕軍，被死死壓製，唯有躲藏不出。

若有宋軍破門而入，燕軍才會奮力搏殺，死戰到底。

不過，大多時候，宋軍會沿中央大街前行，向空曠房屋內，投擲火把，把燕軍逼迫出來。

西城，大街中央，雷戰虎，古越目睹宋軍舉動，互相對視一眼，隱藏在設置在街道中央的沙袋後方，古越道:“雷將軍，拚了，你親自點燃火油，火料，今日就算死，也要讓這些宋軍，葬身雁城中。”

“好！我馬上帶人前去！”雷戰虎朗聲道，左臂拍在古越肩膀上，道:“古將軍，保重！”

“保重！”古越點點頭，有點憋屈，若無意外，分道揚鑣後，他們將沒有謀面機會了。

不曾猶豫，雷戰虎自沙袋後面起身，帶身邊十余名老兵，快速退去，不久，消失在黑暗夜色中。

“殺！”沙袋後方，古越目睹宋軍靠近，為幫助雷戰虎爭取時間，猛地舉起環首刀，口中發出野獸般咆哮。

頓時，街道兩旁房屋窗戶，大門，忽然全部打開，密密麻麻燕軍，端起連弩，一窩蜂射擊。

密集箭雨，好像涓涓細流，自街道兩旁射來。

吳蕭允領宋軍，憑借箭雨，趾高氣揚前行中，突聞咆哮聲，雙眼向前方望去，似有燕軍出沒，欲下軍令，全軍疾行時，忽然遭遇燕軍箭雨襲擊，來不及忽然，吳蕭允左肋處中箭，急忙躲藏，生怕遭遇燕軍箭雨射擊。

倉皇中，在親信保護中，翻身滾落在一處商鋪大門內側，抬頭望向對面酒樓內射擊燕軍，吳蕭允怒不可遏罵道:“這群混蛋，這個時候，還想拉宋軍墊背！”

話雖如此，他尋找到藏身之處，卻不代表街道中整體前行的宋軍，尋找到藏身之地。

街道兩側席卷狂風般箭雨襲來，驚慌失措宋軍急於躲避，互相碰撞，反而減少前行速度。

非但沒發逃離，相反，變成燕軍活靶子，在箭雨射擊中，口中發出淒慘叫聲。

大批大批宋軍，倒在血泊中，濃鬱血腥味，在街道中央彌漫。

不過，燕軍箭矢有限，兩撥箭雨射擊後，宋軍傷亡慘重，燕軍手中箭矢耗光，箭雨停止。

潛藏街道兩處的燕軍，抓起環首刀，咆哮著，從街道兩旁衝出，直奔街道中央，驚慌失措宋軍而去。

此刻，燕軍沒有箭矢，無法給宋軍造成稱重打擊，唯有手持兵戈，與宋軍正面碰撞，近身搏擊。

古越亦領軍，像頭猛虎自沙袋後面躍出來，帶數百燕軍，與近萬宋軍拚殺。

這場戰鬥，完全在搏命，燕軍衝出，便有血戰到底的念頭。

隨著戰事響起，燕軍雖在碾壓驚慌逃離的宋軍，但宋軍中，韓姓與趙姓兩名中郎將，聽到燕宋兩軍傳來的喊殺聲後，帶軍快速自四面圍上來。

不久，廝殺的燕軍，陷入宋軍重重包圍中。

“殺，全殲燕軍，不留活口！”目睹援軍先後抵達，宋軍又佔有優勢，傷勢不輕的吳蕭允，氣勢洶洶自院落內衝出來，朗聲大喝。

言畢，連續重重咳嗽兩聲，口中吐出鮮血！

宋軍自四面八方猛攻，燕軍不斷倒下，數量急劇減少，眼見落敗時，古越朗聲道:“頂住，全軍頂住，死戰到底！”

激戰中，燕軍被迫集合，互相依靠，聽聞古越言語，口中喃喃唱著燕軍軍歌。

面對死亡，燕軍沒有妥協，沒有逃離，欲死戰到底。

這時，嶽震川策馬來到街道中央，端坐戰馬上，目睹尚有數千燕軍，在宋軍包圍中，堅持死戰。

震撼之余，怒不可遏，喝道:“速戰速決，不留活口！”

這時候，不久前，剛剛離開的雷戰虎，快速衝出來，高舉環首刀喝道:“兄弟們，反攻宋軍！”

言罷，與少數老兵，自西面空檔處，衝進亂軍中。

目睹雷戰虎去而複返，古越又驚又喜，卻疑惑詢問，道:“雷將軍，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快回來，莫非遭遇宋軍凶猛阻擊?”

“援軍，援軍，古將軍，援軍來了！”雷戰虎歡喜雀躍，孩子般興奮的叫道。

“什麽，援軍，大將軍帶兵殺回來?”古越驚問。

雁城四面，唯有前往葬馬坡的侯銘封軍團，若有援軍出現，也唯有侯銘封率領軍團殺來。

但是，假若侯銘封帶燕軍回來，他們所有努力，豈不前功盡棄。

雷戰虎搖搖頭，轉身抬起手中環首刀，道:“古將軍，你瞧瞧哪裡?”

古越聞聲，目光順雷戰虎環首刀所指方向望向，在城西街道盡頭，趙鴻儒一身黑衣披風，手提環首刀，怒氣衝衝殺來。

在他身後，鐵甲步兵端著連弩，射殺四面宋軍，快速衝過來！

“呼，有救了，有救了！”古越長長喘口氣，渾身忍不住晃動。

或許激動，或許援軍抵達，渾身壓力釋放。

“誰敢傷老子的兵，全宰了！”

趙鴻儒趕來，身子擋在古越與雷戰虎身前，目睹燕軍傷亡，手中環首刀，指向前方宋軍，向身後鐵甲步兵喝道。

一時，自西門進來的鐵甲步兵，扣動連弩，向宋軍射擊。

這時候， 宋軍全蒙了，燕軍，怎麽還有燕軍出現。

嶽震川，吳蕭允，韓姓，趙姓兩名中郎將，仿佛石化一樣。

燕軍，身披鐵甲的燕軍，莫非是鐵甲步兵?

然而，情報中，根本沒有關於鐵甲步兵的消息，此刻，他們出現，難道從天而降不成。

驚慌中，失措時，嶽震川急忙策馬轉身，喝道:“全軍撤離，快撤出雁城。”

雖說煮熟的鴨子要飛了，然而，得知眼前軍隊為鐵甲步兵後，嶽震川渾身殺氣全部消除，沒有丁點信心，會戰勝鐵甲步兵。

若不全軍撤出雁城，難道等著被對方活活斬殺嗎?

大軍倉皇后撤，一名宋軍信使在亂軍中，找到嶽震川身影，面色蒼白叫道:“將…將軍，大股燕騎，自東門衝進城內，兄弟們堅守不下去，將軍，趕緊自西門撤離吧。”

言罷，信使望向西門方向，目睹氣勢洶洶征戰的燕軍，便知曉自己先前言語，完全沒有意義，反而更多是驚慌。

“吳蕭允，究竟怎麽回事，你手下探子，怎麽打探消息的，這麽多燕軍，潛伏雁城四面，竟不曾得到半點消息，這次，老子被你害死了?”前有猛虎，後有群狼，攻陷雁城，反而讓身陷燕軍包圍中，嶽震川怒氣衝天，詢問吳蕭允緣由。

但是，面對燕軍夾擊，這些還重要嗎?

吳蕭允不語，無法解釋。

深深意識到，今日，他不被燕軍斬殺，回到軍營，也會因情報有誤，導致宋軍遭遇伏擊，損失慘重，被嶽震川，大將軍重罰，性命難保。

嶽震川，吳蕭允交談時，街道東方傳來隆隆馬蹄聲，好像死亡之音，快速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