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辰雖然年輕,但在葛山許多年來的教導下,做事還算沉穩,心智絕對不弱於一般三十多歲的人物,在他這個年齡段看來,算得精明。
方才那一番討價還價,看似輕松,實則十分波折,當時的情況就看誰能夠挺住,鄭辰不僅在一開始收斂起了對那水杉的強烈購買欲望,還在談價錢時表現得風輕雲淡,縱是那攤主久經世事,也無法摸透鄭辰的想法。
整個過程,其實不比一場比鬥差,甚至比與那錢老板拚殺還凶險幾分,所幸的是,鄭辰堅持到了最後,那十步邁得可真不輕松,每一步邁出,他都有種轉身的衝動。
交易完成之後,鄭辰心中一陣順暢,還在不經意間呼出一口鬱氣,聽得那攤主說讓自己請客,縱然是知道那攤主要宰自己一頓,但也沒有推辭。
在那攤主絮絮叨叨之中,鄭辰踏過了酒樓的門檻,正要在一樓隨意找個位子落座,卻是被那攤主拿著向二樓而去。
二樓不如一樓面積大,但位子卻不多,反而顯得比較寬敞,其間還有幾個以屏風分割出的雅間,每個桌子上都有一個花盆。
花盆裡的鮮花豔麗,姹紫嫣紅,使得整個二樓都彌漫著怡人心脾的花香,倒是將酒氣與飯菜香味兒給遮掩了去。
那攤主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如主人一般地招呼鄭辰入座,同時喚來跑堂小哥,似模似樣地點起了酒菜來,渾然沒有半分被請的樣子,反倒像他在做東一般。
鄭辰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並未出聲阻止,這酒樓雖然高檔,但鄭辰儲物袋裡可不缺銀錢,支付一頓酒席,應該不會勉強。
可在聽到那攤主將點的菜名娓娓道來時,鄭辰的臉當時就綠了。
“雲鶴舌脯半斤,浣熊幼掌兩隻,九彩鱈魚一條,三耳靈兔一隻……”
“夠了、夠了,我們就兩個人,哪吃得了這麽多!”
鄭辰實在聽不下去了,連忙截住了那攤主的話,一腦門黑線地說道。
“嗯,再來個靈果拚盤,外加一壺五十年的烈焰釀。”
那攤主點了點頭,卻是在鄭辰的怒目之下,又點了兩樣後方才淡淡地合上了菜譜。
鄭辰雖然很肉疼,可那跑堂小哥卻是樂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哈著腰支應了一聲後,飛也似的下了樓去,生怕兩位客人會反悔一般。
“你那一株水杉也就值十五塊溫玉,可你點的那些酒菜,恐怕也值個幾塊溫玉,我這筆生意可是虧大發了。”鄭辰望著那一臉得意之色的攤主,苦著臉說道。
“小兄弟此言差矣,須知人生得意須盡歡,那些個銀錢與溫玉又不是靈石,對我等修士而言不過是身外之物,何必那般吝惜呢?”那攤主又開裝作高人神態,似師門長輩教訓弟子一般地說道,實在是欠扁之極。
“既然都是身外之物,先生又不在乎,那這頓酒菜便由先生來付帳好了。”鄭辰白了那攤主一眼,隨即略帶諷刺意味兒地說道。
“嘿嘿……”那攤主終於無言了,隻是尷尬地笑了笑,清高的神態再也裝不下去了。
不得不說,這酒樓的效率真高,鄭辰與那攤主言語盞茶時間,跑堂小哥就已經將酒菜上齊,一臉諂笑地讓二人慢用。
鄭辰自然也不是那斤斤計較之人,
既然已經端上來了,就沒什麽好客氣的了,想到一會兒還要自己來付帳,他心中不平衡之下,竟是吃得比那攤主還快。
那攤主本來還要為鄭辰介紹一番桌子上的美味佳肴,見到鄭辰大有風卷殘雲之勢,嘴角不禁抽搐一下,當下拋開偽裝的高人模樣,與鄭辰爭搶美食起來。
在這番饕餮大戰剛剛結束,鄭辰在那攤主擦嘴之際,將那一直未動的酒壺也拎了起來,少年心性大起,似是賭氣一般地將其中的酒水直接向口中灌去。
“呃,這……”
那攤主原本似條件反射一般地要勸鄭辰一句,可轉而臉上便浮現一抹玩味兒的笑意。
酒水剛剛入口時,鄭辰倒還沒覺得滋味兒如何,片刻時間過去後,忽然臉色大變,從腹中似有一團烈火正沿著喉嚨湧上,大有奪口而出的架勢。
鄭辰心中愕然,暗道自己太莽撞了,也方才記起這酒水喚作烈焰釀,估計不是一般的烈酒可以比擬,其中肯定還有門道。
方才賭氣之下,鄭辰可是一口氣將那一壺五十年的烈焰釀灌下去了大半壺,甚至連味兒都沒有嘗到,可如今那大半壺烈焰釀卻是在腹中發威了,越來越狂猛的酒力,宛如一股股火浪一般蔓延向全身各處,特別是喉嚨裡更是炙熱難耐,鄭辰直覺,若是自己此時張開嘴巴,必定會成為噴火的怪物。
此時的鄭辰,不敢小覷腹中的酒力,眼眸已然閉上,運轉著赤炎訣來壓製和煉化酒力,可五十年的烈焰釀不僅酒力狂猛,而且其中還蘊藏了不弱的靈力,鄭辰一口氣灌下去那麽多,想要快速將之煉化,卻不是他這未到聚靈期的修士可以做到的,縱然是一般聚靈期的修士在飲用五十年烈焰釀時,也是小盞小酌。
望著臉色漲紅如能滲出血來的鄭辰,那攤主又恢復了一副高人模樣,搖頭笑道:“嘴上沒毛,果然是辦事不牢,吃點苦頭也是活該,不過,此子若是能夠將這大半壺五十年烈焰釀煉化,倒是極有可能變成衝穴後期頂峰的修為,若是再輔以聚靈丹,說不定能夠直接晉級聚靈期。可這烈焰釀如此狂猛,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爆發於體內,對筋脈的承受能力可是有著很大考驗的,幸虧這小子是火系屬性,不然就慘了。”
旁邊也有不少修士發現了鄭辰這邊的情況,有人愕然,有人嗤笑,有人好整以暇地等著看笑話,有些心腸好的人自然露出了幾分憂色。
而那跑堂小哥也到了近前,對那攤主關切地問道:“他沒事兒吧?”
那攤主摸了摸下巴上的幾縷幾乎難以看到的胡須,眯著眼睛,擺了擺手,道:“有我在,不會出事兒的。”
見那攤主顯露了幾分高人神態,而且鎮定自若,再瞄了幾眼氣息紊亂卻紋絲不動的鄭辰後,心中方定,卻不敢就此離去,依然站在一邊靜靜觀望,畢竟若是客人在這裡飲酒出事,他們酒樓也是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鄭辰胸前的徽章也清楚地表明了自己落霞門弟子的身份。
在方圓萬裡之內,落霞門可是最強悍的勢力,縱然是方圓十萬裡之內,也是數得著的門派,落霞門的弟子在外行走還是頗受重視的。
鄭辰目前的情況確實無比糟糕,但也並沒有惡劣到致命的程度,那從腹中湧向身體的火熱酒力,在赤炎訣的壓製下,漸漸由筋脈集中到丹田之中。
衝穴後期的修士,在丹田之中都有一個靈力氣旋,那氣旋便是功力的中樞,當火熱的酒力進入鄭辰的丹田後,便被火屬性靈力氣旋牽扯,隨著氣旋一起旋轉,漸漸形成了一個能量漩渦。
在氣旋的不斷旋轉之下,酒力之中的火系能量漸漸被煉化,成為鄭辰功力的一部分。
幸好的是,鄭辰的肉身與筋脈都經過了許多次淬煉,不算堅韌如鐵,也遠超一般衝穴後期修士,甚至有些聚靈期修士都不能比擬,縱然那些酒力狂暴無比,但鄭辰也能堅持住,隻是比較苦痛而已。
可大半壺五十年的烈焰釀之中蘊含的靈力也委實不弱,雖然丹田之中的靈力氣旋能夠將之控制並煉化,但靈力氣旋卻在不斷膨脹,竟是有了要凝成靈力團的趨勢。
眾所周知,衝穴後期修士的丹田裡的靈力氣旋一旦凝成靈力團,便是要以心神與之契合,從而突破到聚靈期,這個過程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要麽成功晉級聚靈期,要麽就是衝擊聚靈期失敗,導致功力消散,縱然功力境界不受影響,身體也會受傷。
關鍵的是,鄭辰與一般修士不同,在逆脈沒有暢通之前,他根本無法晉級聚靈期,可若是順脈聚靈失敗,他的修為就會直落千丈。
辛苦了幾個月,鄭辰方才將順脈恢復到衝穴後期, 若是此番因誤飲酒水而前功盡棄,那他想要在十八歲之前突破聚靈期的願望就真的徹底化為泡影了。
還好的是,鄭辰已經知道逆脈的存在,也知道自己無法衝擊聚靈期的關鍵因由,故而在丹田之中的靈力團有了凝成的趨勢之際,他便以心神牽扯那靈力氣旋,不住地向逆脈而去,想要揮霍丹田的火屬性靈力來打通逆脈的穴道。
當然,在行動之前,他也不顧有許多人在觀望,服下了一粒培元丹。
在培元丹的藥力下,逆脈那已經被開辟出的脈絡裡,被覆上了一層保護膜,使得火系靈力進入逆脈時,逆脈承受的壓力減弱,也讓鄭辰的苦痛減輕許多。
“咦?這小子有點古怪,不過可惜,我的神念修為太弱,無法看透他體內的情況。落霞門果然不愧是傳承了許多年的大派,一個衝穴後期的小子,居然也能如此強悍!”那攤主見鄭辰臉上的火紅之色有了消退的跡象,不禁心中奇異地呼道。
也正在鄭辰全力解決酒力的問題之際,酒樓裡忽然有人喝道:“你這老騙子居然在這裡,真是讓我好找呀!”
原本正在觀望鄭辰的那攤主,聽見這熟悉的喝聲後,當即臉色大變,竟是二話不說,頭也不回地躍出窗戶,在眾人目瞪口呆中,眨眼便沒了蹤跡。
“騙子休走,今日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喝聲再次響起,而一道人影則也越出了窗戶,至始至終,大家竟是沒有看清楚那發出喝聲的修士是何模樣。